第118章 十万冤魂

作品:《剑暮点灯人李如意李黑子

    夜幕如潮,皎月如霜。


    璃阳城中的一处府院之内,小亭伴水,一袭白衣的一位老者面露忧色。


    他站在亭台楼阁之中,望着池中月,像是在等着什么。


    长风吹过庭院,似带起了一些风霜......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下人冲了进来,跪倒在了老者的面前。


    “大人......”


    老人像是带着一些忧虑,正视着冲进来的下人,开口道:“说!”


    下人仰起头,四下环顾了一番,这才开口:“询问了泗水府衙,这半个月来,确实没有从濡江归来的差役!”


    泗水府衙,掌管琉璃水路商运。


    正是那崔姓大司空老者所掌管之府衙!


    听到了下人的禀报,老者脸色一白,低头呢语着,“难道......崔大人所言都是真的?”


    下人仰头看了一眼老者,想了想,一咬牙又是继续开口。


    “不止如此!除了濡江城,还有千归崖、鹧湖、沥水这几个城中这半个月都没有差役传回信件!”


    这几处地方都是临水,泗水府衙按说都能时不时的收到各处的差报。


    但是自从半个月前的剑暮之后,仿佛便销声匿迹了一般。


    若无心,区区半月也不会太过在意。


    只是今日璃阳宫前的一幕,让老者心中疑虑,便遣下人去泗水府衙问了问。


    而这下人也是心思细腻,查了濡江最近传回的差报,发现没有近半个月的,便又翻了翻其他地方的。


    这一查,让他吓了一跳。


    足足有四个城失去了半月之内的差报。


    这四城都极远,但也都是近血宗!


    从这四个地方以璃燕传回书信需要六日左右,哪怕从这几处来的书信也有前些日子到的,但是算上路程,也都是在半月之前送出的。


    听完了下人的禀报,老者一瞬间像是苍老了不少。


    他挥了挥手,摈退了下人,浑浑噩噩的坐回了亭台长椅之上。


    仰头望着皎月,长发如枯叶般飞舞。


    “沥水......”


    他口中只是呢喃着两个字,便再无其他。


    夜风长遥,老者红了眼。


    沥水是他的故乡,若是崔大人今日在璃阳宫前所言都是真的,那沥水怕是......


    退下的下人又走了进来,对着老者开口道:“老爷,陈大人求见。”


    老者双目一颤,抬起衣袖在脸上轻抚了一阵,立刻点头。


    “快请!”


    下人退了下去,不多时,陈其则便走入了亭台之上。


    “任大人!”


    “陈大人!”


    陈其则与老者互相作揖,任姓老者立刻请陈其则坐了下来。


    陈其则一落座,转头看了看四下,见到并无他人在场,轻轻一挥手。


    一道结界出现在了亭台四周!


    “陈大人何时回的璃阳?”任姓老者见到陈其则的所行,似乎也明白了陈其则所来何事。


    只是他却并未明言,反而问起了陈其则何时回到的璃阳。


    陈其则望着任姓老者,“今日!”


    任姓老者点了点头道:“那陈大人可曾见到今日璃阳宫外的那一幕?”


    陈其则点了点头。xbiquge


    亭台之中似一时陷入了沉默。


    沉吟半晌,任姓老者似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陈其则不安地开口问道:“陈大人可是从千归崖归来?”


    陈其则当日离开璃阳之时,曾与任姓老者提起一嘴,要去千归崖为文阁收个弟子。


    陈其则去往千归崖之事,这璃阳也只有他一人知晓。


    陈其则听着任姓老者的问题,点了点头。


    “没错......”


    任姓老者双目似涌现出了一丝希望,希望能在陈其则的口中听到,千归崖并无变故。


    “那......”任姓老者刚一张嘴,陈其则便接过了话去。


    “崔大人今日在璃阳宫前所言...”


    “......都是真的!”


    嗡的一声!


    任姓老者身躯一晃,呆呆地望着陈其则。


    陈其则回想起了千归崖下那血流成河的模样,想起了那千归崖的崩塌,想起了千归再无人归。


    一时间,陈其则也是双目泛红。


    “千归崖一万七千余口人......”


    “活下来的...不足百人!”


    他没说活下来的只有穆剑清一家,只是说了唯有不足百人逃过一劫。


    他害怕此事传出,还在万里横谷之侧那城中的穆家会被灭口。


    好在如今知道他去往千归崖的,只有任姓老者一人。


    而那些千归崖下曾见过他的,也都已然死去了。不然若是让血宗知道从千归崖逃离的人中还有他。


    他决然无法活到眼下.......


    任姓老者张着嘴,落寞的靠在亭柱之上。


    “我方才差人去泗水府衙查了从濡江传来的差信,并无这半月送出的!”任姓老者恍惚的开口。


    陈其则一晃,“所以,濡江城也.......”


    任姓老者摇了摇头,“不止是濡江!”


    陈其则恍惚的望着任姓老者,任姓老者低下了头去,“还有沥水与鹧湖。”


    “泗水府衙掌管运务,每月四次都会有差信传回差报。”


    “可是除了千归崖与濡江城,还有沥水与鹧湖也再无差报送回!”


    陈其则如同神魂遭到了重锤一般,似失声一般的呢语,“果然如他所言,绝不会只是一两个城池......”


    “竟有......四城!”


    长风凝露,在这璃阳城中的府院之内卷起了寒意。


    这寒意如同剑暮一般,却比剑暮之中的寒意更为逼人......


    剑暮之中的寒意,来自无法匹敌的诡异。


    可这璃阳今夜的寒意,却来自人心......


    任姓老者红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陈其则,“陈大人可知沥水有多少人?”


    陈其则知道任姓老者故里便是沥水,却不知沥水具体多少人。


    任姓老者凄婉地晃动着双肩,仰头看向了苍月。“四万人!”


    “足足四万人啊!”


    “加上鹧湖,四个城池百姓加起来足有十万余人......”


    任姓老者那双染红的眉目,终究还是落下了泪水。


    他苍老的双手颤动着,一头花白的长发抖个不停,终是失声痛哭了起来:“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又不是草木。”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的呀......”


    夜风凝着霜寒,老者的花白胡须上滴落了两滴晶莹,落在了亭下的池中。


    将那池中月,撕扯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