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渺来得了无踪迹。


    让穷奇跟腾蛇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老大，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方才竟然连气息波动都没感受到。


    “就在刚刚。”


    云渺渺道：“好好准备一下，你也该晋级了。”


    “什么？”


    穷奇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头上天雷滚滚。


    轰鸣的雷声在他的头顶上盘旋。


    穷奇惊了一下，一蹦三尺高，直接跑去了别的地方：


    “我靠老大！你这是晋级到了什么程度啊！”


    云渺渺笑而不语。


    原本按照契约法则，穷奇本该跟她一样的实力的，只是在刚刚云渺渺才得知，神仙境界之上另有法则，想要到达神仙境界，契约之力不管用，只能由穷奇自己修炼上去。


    所以现在他只能到达圣仙巅峰。


    本来是不用渡雷劫的，不过他晋级太快，甚至于无视了其他法则，不符合常理，天道不能容忍，所以就给它设置了一个雷劫。


    之前云渺渺没了修为，纯粹是因为她的修为是被伏羲暂时封印隐藏了，实际上她的修为并没有消失，故而之前穷奇还能继续使用修为。


    而她之所以没有雷劫，一则是因为她为人皇，天地不可随意降下雷劫。


    二则是因为她手上有天道化身，一般情况下是劈不到她的。


    三则是因为她身上净世青莲已开，天地法则俱在她身，天地法则不可对抗天地法则。


    故而无雷劫降临。


    这些都是她最近刚刚得知的。


    是以，看着穷奇被雷劈得上蹿下跳。云渺渺只是笑了笑，待到雷劫结束，穷奇顶着黑乎乎的脑袋回来时，她道：


    “旁人想要修炼到巅峰，可是何其艰难，你如今得了此等机遇，只是被雷了一下，可不许同我叫苦。”


    穷奇欲哭无泪：“老大，你好歹给人一点准备啊！”


    他原以为她只是恢复修为！


    谁能想到她一下晋级啊！


    而且……


    谁家好人晋级更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啊！


    别人修炼，天材地宝，丹药感悟，道法雷劫，缺一不可，她倒好，这一路顺风顺水，临了来得个传承，连雷劫都没有。


    就直接提升了修为！


    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就有人说她是怪物了！


    “行了行了，快走吧。”


    腾蛇似乎是看穿了穷奇的想法，此刻竟是罕见的没有说云渺渺。


    她这次的晋级可不容易。


    接受了这样的力量，那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云渺渺不管碰上什么事情，选择的永远只能是天下苍生。


    她不能有，或者说是不会有私情。


    而且这一份责任，是直到她死才会摆脱的。


    偏偏……


    她死不了了。


    如今天下，没有人能杀她，神明来了也不行。


    这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无比渴望的追求，而对于有些人来说，则是……


    无边无际的痛苦。


    他认为，云渺渺是后者。


    因为她太重感情。


    “回去吧，盼盼那边还等着我们呢。”


    她并未说太多话，穷奇此刻尚且不能明白这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一个劲的缠着云渺渺询问修为。


    云渺渺带着他跟腾蛇下山，只道：


    “神仙，巅峰。”


    “噢，原来到了神……”穷奇话说一半了才反应过来云渺渺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你说什么？神仙巅峰！！你不是开玩笑吧！！”


    穷奇人都傻了。


    腾蛇这一次也是略微诧异。


    他原以为，她能到达神仙期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竟是直接到了巅峰状态。


    果然是……


    让人刮目相看。


    星愿在山脚下等了几天，几天了都不见人，消息更是一个没有，他这见不到人，心里实在是没底，忍不住就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如果人死了……


    他回去要如何向宫主大人交代？


    他没有陪那小子去取传承，倘若宫主怪罪下来，那当真是让人害怕啊。


    星愿踌躇，要不然，他还是去看看吧。


    他难捺不住，已经忍不住了。


    他抬脚上山，脚步刚迈出去没几步，就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出现。


    女子白衣如雪，额间青莲点缀，双手十指相扣放置腹前，朝他缓步走来。


    淡漠如神，出尘似仙。


    在她面前，山峦已倾。


    星愿几乎都要以为是神明现世了。


    可直到他看见她身后跟着的两个熟悉面孔，星愿才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是副宫主？”


    他不可置信。


    她女扮男装……


    竟是……如此貌美……


    云渺渺眸色平静：“在下云笙，你唤我云副宫主便好，星愿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是。”


    星愿瞧着她，下意识要御剑，不料下一秒，云渺渺抬手一挥，一道空间缝隙被撕开，她竟然直接卷走了这里所有的人！


    等星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人已经在南宫外面了！


    眨眼之间，就从万里之外回到了南宫。


    破碎虚空，移形换影。


    她的实力……


    他为何瞧着，竟是在……宫主大人之上？！


    这个惊恐的认知，让他一下就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怎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云渺渺。


    腾蛇跟穷奇此刻早就回了空间，也不跟这星愿一样呆愣在原地。


    “星愿大人，你没事吧？”


    云渺渺挑眉，自己莫非吓到他了？


    “没事……云副宫主不必担心，属下只是略微走神罢了，另外，属下原先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


    星愿忍不住给自己捏了一把汗。


    “无妨。”


    云渺渺不甚在意。


    她径直去了顾盼盼的殿宇。


    星愿也跟着去了，不过他是去汇报此行情况的。


    云渺渺去找顾盼盼，几乎是她刚来，顾盼盼就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长生花。


    长生花。


    是彩色的。


    花瓣有七彩，叶为赤红，根茎为玄，上有金光浮动。


    顾盼盼没有废话，她道：


    “此花如今尚未盛开，鲜血浇筑七七四十九日后，方可盛开，盛开之时，便是许愿之时。”


    她叹息：


    “我已经在禁忌之地，待了一百年了。”


    “我花了百年时间，终于寻到了这一株花，而古籍上记载，唯有你，才能浇筑此花。”


    “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顾盼盼不是没想过其他的复生之法。


    她这些年，还找了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办法，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这些……


    可惜……


    天不遂人愿。


    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云渺渺取来匕首，亲自划开了她的手掌，鲜血从掌心中流出，滴在了花瓣上。


    花瓣瞬间就将她的血给吸收了。


    云渺渺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她道：


    “一切都会过去的。”


    为了复生。


    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这条路她们已经走了太久。


    云渺渺需要成为真正的人皇，才有资格为此花浇筑。


    而顾盼盼，耗费百年光阴，尝试了无数种办法，在面对君衍的强压之下，抢到了长生花，其过程何其艰难？


    多少次死里逃生才换来了这样的机会。


    她们一定……


    可以成功的。


    云渺渺浇筑了片刻，直到花不再吸收血液，她才停止。


    星愿此刻站在殿内，对于两人的话，他插不进一点，甚至于顾盼盼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他不知此刻该如何反应，只觉得这一切过于梦幻。


    宫主大人曾说。


    唯有人皇，才有资格为此花浇筑，唯有人皇，才能让此花盛放。


    如今，她为此花浇筑……


    那是不是就说明……


    她是人皇？


    一个女子，也可以扛起天下大任，也能作为人皇嘛？


    无数的困惑和疑问徘徊在星愿的脑海，他直到此刻才终于认清楚，自己根本没资格嘲讽审视她。


    最该审视的，是他自己才对。


    “如今承欢回了北宫，她不会再让君衍前来挑衅，但是，难保君衍不会乱来。”


    云渺渺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的手撒了一点药粉，她的伤口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眸：“你猜，他会如何动手脚？”


    “娲皇宫……”


    顾盼盼分析：“他只可能在娲皇宫前动手脚。”


    云渺渺点头：“跟我猜测的一样，看来，我该去那地方走走了。”


    “现在么？”


    顾盼盼有些犹豫：“娲皇宫我去过了，那里如今残破不堪，已经看不出昔日痕迹了。”


    她无奈：“你去了还会看见很多不好的东西，他在那动手脚，也动不了多少，不必现在就过去看。”


    “他是一回事，我的契约兽则是另外一回事。”


    云渺渺道：


    “我答应他，要带他去娲皇宫。”


    虽然她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不过……


    她想，不能食言。


    顾盼盼闻言，终于不再阻止了。


    “罢了，去便去吧。”


    左右……


    也是迟早要去的。


    云渺渺点头，她随后起身，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空间内，一向积极的想要去娲皇宫的腾蛇此刻已经安静了下来。


    他一语不发。


    眼中带着穷奇看不懂的悲伤。


    穷奇在原地看着，隐隐的，竟然能看见腾蛇的眼眶红了。


    腾蛇坐在地上，此刻不肯在穷奇面前丢脸，自己默默的换了一个方向。


    穷奇心里忍不住嘀咕。


    而偏偏这个时候。


    外边的云渺渺呼唤腾蛇：“娲皇宫已经到了。”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大山之下，一座破败的庙宇出现在云渺渺的视线当中，云渺渺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不知道为何，竟有一种莫名的心疼感。


    这样的感觉，席卷了她的身体，她眼眶忍不住泛红，一股莫名的悲凄在胸口弥漫，云渺渺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眼前好似浮现出了什么场景。


    火光冲天，火焰焚烧了大地上的一切，皲裂的大地宛如蛛网，湍急的河水冲刷灾后的一切。


    无数人漂浮在水面上。


    尸横遍野。


    野兽遍布大地，啃噬一切尸骨。


    人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人们失去了一直依赖的力量。


    他们被赶到了山上，妇女和婴孩的哭声连绵不止，男人的怒骂声连绵不休。


    大家都陷入了紧张焦虑而近乎绝望的状态。


    天空之上，绽开了绚烂的光芒。


    众神的身影在互相对峙。


    他们相互攻击着，不知过了多久，洪水退去，野兽肆虐，一道一道身影落在了大地上，有的被野兽啃噬，有的则是化作花泥，有的粉身碎骨，有的失踪不见。


    鲜血洒在大地上。


    一切都满目狼籍。


    黑夜几乎吞噬了一切。


    绝望扑面而来，云渺渺只觉得十分窒息，可这远远不够……


    她还看见了，看见了巫族逃离，看见了神明混战后，神殿庙宇宫观被神力击毁，只留下了断壁残埂和久久不曾消弥的斑驳血迹。


    诸神相继陨落。


    原本平和美丽富饶的大地，满目疮痍，天灾不断，人们在这战役当中活了下来，也仅仅只是活了下来。


    此后，便是云渺渺所看见的，百姓民不聊生。


    食不果腹，挨饿受冻的样子。


    云渺渺头疼的快要爆炸了！


    这……


    是远古残留的记忆。


    难怪……


    盼盼要阻止她来这里。


    云渺渺按着太阳穴，眉心更是突突的跳，这些动作并不能驱散一切，她此刻依旧沉浸在悲伤当中不可自拔。


    那是根本控制不住的感觉。


    诸神黄昏，神界不复从前，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远去了。


    可这残留的哀念，不可消弥的过往依旧在浮现。


    腾蛇出现，他站在云渺渺身边，终于道：


    “那一次战役，我没能参加……娲皇大人将我送出了神界。”


    “她让我不要回来，让我好好的在外面，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可我不明白，我只想在她身边。”


    腾蛇的声音沉闷，他并不怕死，他只想跟着她，哪怕是死在她身边，他也心甘情愿。


    可她抛弃了他。


    所以他想回来……


    回来看看，她当初为何要舍弃他。


    为什么不让他跟着她一起陨落？


    残破的神庙中，还矗立着神明的雕塑。


    身为大地之母的娲皇大人，此刻仿若听见了腾蛇的话一般，一股清风吹拂而过，拂散了一切。


    云渺渺身上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她勉强打起精神。


    而同时她也听见，听见了一声极温柔极温柔的话音：


    “孩子，你终究，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