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出事

作品:《鹤唳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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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这是你兄长吗?”


    两刻钟的功夫后,裴晏晾干墨迹,将画像给青生看。


    青生不住点头,“是!是我兄长!很像很像!”


    画像上的少年容长脸、瑞凤眼,薄唇浓眉,骨相英朗,青生想到他或许出了事,红着眼问:“那该去哪里找子城哥哥呢?”


    姜离抚了抚他发顶,“裴大人会安排人手。”


    裴晏吩咐九思,“带上画像,让冯骥带人走一趟,从秦府开始一路往西明寺问,他既然打听过秦府,去秦府之时,务必细致些。”


    九思应声而去,裴晏又看向青生,“你们同路半月,他从未提过自己家中人,也不说亲戚是哪家府上?”


    这半晌过去,青生已知他们并无恶意,遂认真道:“他只说自己姓杨,又说亲戚是高门大户人家,只要找到了人,势必会有一笔丰厚的银钱,到时候也会帮我寻个落脚之处,我本也无依无靠,自然信他听从他,他不细说我也不敢问。”


    “杨子城……”


    裴晏再次轻喃这个名字,又走去书案之后,自高高两摞公文之中翻找着什么,姜离见状又问青生,“你当真九岁了?瞧着身量不高,你怎么想着从宜州来长安呢?”


    青生又低下头去,“没、没有九岁,七岁半……”


    听他如此年幼,裴晏也投来一瞥,青生又翁声道:“宜州夏日发了大水,我本是和父母一起北上梁州的,可走到半路遇上疫病,父亲和母亲都病死了,后来我跟着其他人一并逃难,便遇到了子城哥哥,我不知去往何处,便跟着他到了长安。”


    姜离拧起眉头,“宜州的水患竟也如此严重?”


    青生点头,“我们的镇子全被大水淹了,好些田地也被冲了,就算不逃难,留在老家也难寻生计……”


    姜离眼底浮起两分怜惜,“梁州到长安也有千里之遥,难为你了,你在长安没有落脚之处,我倒是可以帮你一二,你可愿去济病坊?”


    青生迷茫地看着他,姜离道:“你年纪太小,又是良籍,给你寻个生计也少不了吃苦头,若遇上坏人,免不了被哄去为奴为仆,不若先在济病坊落脚,那里吃穿足够,还能读书习字,等你年岁再大些,再考虑如何讨生活,若遇到心善人家将你收养是再好不过。”


    青


    生听得意动,“那、那我愿意。”


    姜离莞尔,“好,晚些时候便送你去济病坊。”


    “杨氏——”


    忽然,裴晏盯着手中公文开了口。


    姜离上前,“怎么?”


    裴晏道:“案发之后,我们便已统总过秦府各房之人,当时查到秦夫人身边有一房陪房便姓杨,这房人是袁家的家生子,虽然跟着袁夫人到了秦家,可身契还在袁氏,因此袁夫人过世之后,他们便都回了宜州。”


    姜离眉尖轻蹙,“姓杨之人常见,这或许只是个巧合。”


    裴晏颔首,“先等冯骥回来。”


    姜离这时又问青生,“你们北上逃难之时,宜州当地可有官府赈灾?”


    青生道:“有是有的,可官府力弱,大半百姓还是只能自救,死的人多了也易出疫病,我们一路上多有防备,但父亲母亲还是……”


    姜离听得心沉,宁珏在旁叹气,“这些年,也就江南江东一带安生些,当年那位沈大人上任之后就是从江南开始治水,若他当年没有卷入洛河案,如今不知少多少水患,这些年冬日还好,每每开春至入夏,便又是一年遭灾时。”


    说至此,宁珏道:“师兄,秦图南的案子,的确和沈涉川无关吧?”


    裴晏道:“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证据。”


    宁珏有些失望,“这么说来,难道他没有回来?他不是真的打算永远销声匿迹了吧?这都多少年了,眼下秦图南也死了,他便是想报仇也没仇人可寻了,当年经手案子的人多,可不是每个人都对他父亲不利的。”


    裴晏未有反应,姜离却听得心底打鼓,“世子想让沈涉川回来?是为了与他一战?”


    宁珏兴致高昂道:“当然,如今大部分御林军被撤回,但拱卫司和金吾卫都还在搜捕,我真希望是他回来,就为了这个,我这几日当值都更尽心了,可也奇怪,那日秦府分明像是有武林高手入府的踪迹,可后来凶手好像泥牛入海,彻底消失无踪了。”


    姜离听得无奈,“沈涉川比世子年长八九岁,世子若遇上他,有几分把握?”


    宁珏大喇喇道:“把握自然是不大,但好歹打过一场才能心服口服不是?何况除了我,还有姚指挥使呢,姚指挥使深得他父亲真传,再加上父仇之恨,拼死也不会让


    沈涉川好过,再不济,还有师兄呢!”


    他崇拜地看着裴晏,“沈涉川虽比师兄也年长几岁,可这些年师兄也未懈怠,他二人师出同门,又是旧识,莫说师兄自己,便是我也想看看他们二人交手是何光景,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可师兄和沈涉川对上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师兄,你说对吧?”


    他兴冲冲问裴晏,姜离一阵胆颤儿,忙也看裴晏,裴晏却头也不抬道:“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好战,你如今在陛下跟前当值,最好安分些。”


    宁珏嘿嘿一笑,对姜离道:“看,师兄可不憷沈涉川,江湖中人谁没有胜负之心?此番只要沈涉川露面,我们绝不会再让他逃脱!”


    姜离干干地敷衍一声,又见裴晏无动于衷地看着公文,心底一时滋味陈杂,裴晏和小师父虽是旧识,可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二人立场对立,若真让裴晏撞见小师父,他定不会讲半点情面,而宁珏并未说错,过了这么多年,谁知他二人武功孰强孰弱?


    姜离心底隐隐担忧,直等到午时过半,冯骥匆匆而归。


    “大人,查到了,真有人见过此人!”


    众人齐齐看向他,冯骥道:“我们带着画像去了秦府,秦府那边没有人见过他,但我们从秦府周围摸排过去,查到了秦家不远处的一家玉器行,那玉器行的伙计记得他,说腊月二十六,此人在玉行之外徘徊许久,因穿着破烂,当时伙计想把他赶走,可没想到他是个会说话的,一阵机灵讨好,倒和伙计搭上了话,他向伙计打听死的人是谁,又打听府上几位公子各有何习惯,看那意思,似乎是想找上哪位公子。”


    “后来他连着几日在玉行外蹲守,但秦大人在治丧,三位公子连着几日都没出来,他也没寻到机会,到了二十八这日,玉行之人一早关门回家过年,便也无人知道他那日还有没有再去……”


    裴晏道:“那他要找的亲戚,就是秦家无疑了。”


    冯骥疑惑道:“但我们去问了秦府门房上的人,没有人见过他。”


    裴晏继续翻着公文道:“要找上秦府,不一定要去门房上问,秦图南死后,秦府众人的行踪都有记录,若未记错,秦耘三人都在后来出府过,他如果要找的是三人之中的一人,大可等人出来之后再上去拜见……”


    冯骥不解,“可他不


    是投奔亲戚吗?为何不大大方方的上门?”


    裴晏声一沉,“只怕不是投奔亲戚。”


    姜离也看向青生,“他与你说投奔亲戚之时,说会有一笔丰厚银钱?”


    青生点头,“不错,说了几次会有银钱呢。”


    姜离与裴晏对视一眼,裴晏道:“刻意强调银钱,只怕是有法子讨要银钱,腊月二十八,秦耘离开过秦府,秦家在长安有生意,秦耘要亲自去绸缎铺子上配开年后的货品,腊月二十九,秦柯和秦桢也出过府门,秦柯是送相国寺做法事的师父,又去三清观请道长们做道场,秦桢则是为了拜访金吾卫左将军陈起淮,他们几个身边之人可问了?”


    冯骥应是,“他们身边的小厮都问了,都说没见过此人。”


    裴晏沉声道:“这不可能,定是有人在撒谎,我亲自去一趟秦府。”


    裴晏要去秦家,姜离看了一眼面颊通红的青生,便道:“那我先把青生送去济病坊。”


    裴晏颔首,“有劳姑娘。”-


    二人于顺义门外兵分两路,姜离把青生带上了自己的马车,“你莫害怕,如今找到了你兄长的踪迹,找到人便是早晚的事。”


    青生怯怯道:“他会有事吗?”


    姜离不知如何作答,“等官府的消息便好,稍后我先派人送你出城,济病坊内像你这样的小孩子颇多,你在那里也能找到同龄的玩伴,今夜我还有事,等过几日我出城看你,你放心,只消说是我送你过去的,那里的人绝不会为难你。”


    青生懵懂地点头,又感激道谢。


    姜离径直回了薛府,进门后先派吉祥去四房给他找来两身薛灏的衣裳鞋袜替换,又在门房点了两个小厮,吩咐他们乘马车送青生出城。


    待送走了人,时辰已经不早,想到和虞梓桐二人之约,姜离歇息片刻,又马不停蹄赶往西市,西市的庙会正是在西明寺以南。


    此刻天色将晚,西明寺之外人头攒动,一片灯火摇曳之间,虞梓桐和付云慈已经披着斗篷在道旁等候。


    “阿泠,这里——”


    离得老远虞梓桐便朝她招手,姜离从人群中挤进去,“我来晚了!”


    付云慈兴冲冲道:“不晚不晚!等入了夜热闹才正开始呢!”


    付云珩也站在二人身后,这


    时拱手道:“薛姑娘,我今日来为你们保驾护航!”


    年节之间,长安城热闹之地颇多,尤以西明寺的庙会为最,高耸的灯架幻如琼楼,自西明寺外的长街一路排至西市,一眼望去无穷无尽,似连接着天上星汉,灯楼之下,摊贩酒家鳞次栉比,杂耍伎人各显神通,叫卖声与叫好声不绝于耳,时而又有焰火升空,姜离跟着付云慈三人走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至此才有了两分过年意味。


    虞梓桐边走边道:“今日哥哥本来也要来的,但父亲说书院春试将近,又把他赶回书院了,阿泠,你弟弟可回书院了?”


    姜离笑道:“他并未回来过年。”


    付云慈微讶道:“你弟弟才名极盛,却还这般用功?不得了不得了,咱们得提前恭喜薛公子了,桐儿那日去你们府上见你,你却不在,说是去秦府看病了?”


    说起秦府,虞梓桐有满腹疑问要问:“这几日城中消停了不少,他们有没有找到沈涉川的行踪?”


    姜离知她心事,点头道:“没有。”


    虞梓桐叹了口气,怅然道:“我真是既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他……”


    付云慈无奈,“都这么多年了。”


    虞梓桐轻哼,“除非有人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否则我这念头是难消的,当然……我自也不希望他死了,你们不会明白的。”


    付云慈劝不动,又问姜离,“那秦府的案子有眉目了吗?若没有沈涉川的踪迹,那想来不是他杀人?那秦府的二公子不是也为人所害吗?”


    “如今还不确定是否为同一凶手,大理寺还在查。”


    付云珩闻言道:“鹤臣哥哥都没有好好过年,全扑在这案子上了,再加上陛下已经准了核查旧案,他们整个衙门忙的脚不沾地。”


    虞梓桐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