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妹～”


    “学生妹要不要？”


    “先生……”


    ……


    港岛。


    湾仔区。


    夜色弥漫，灯红酒绿，灵魂无处安放的市民们朝欢暮乐，沉醉于浮靡的都市夜生活中。


    一条宽敞的街道上，人影晃动，正架着不少专业电影级的拍摄设备。


    HMI影视镝灯的明亮灯光下——


    响起悦耳的女声：


    “先生～”


    “学生妹吖～”年轻的女演员语气暧昧，容貌出众，穿着干净的蓝白色水手服，俏脸含笑，浮现甜美酒窝。


    她显然正在拍戏。


    对面站着和她对戏的男演员。


    周围有大量的剧组人员聚集。


    “三百块哦！”女演员低声说出台词，轻轻眨眼，一双极为水灵的妙目充满暗示性：


    “……要不要嘛？”


    ……


    “好问题……换你，你要不要啊？陈ｓｉｒ？”


    此时剧组不远处的一处隐蔽民居楼内，高超收回目光，哂然一笑，隐去眼眸深处的淡淡黑雾。


    转身询问屋内的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头发浓密，有着标志性‘大鼻子’，目光炯炯的便衣警察。


    和高超一样，警察也正观察着窗外的剧组。


    嘴中还嘟囔着‘非要在这里拍戏’、‘要提前疏散剧组’之类的话。


    而女演员刚刚的那场戏，为了追求更好的效果，已经补拍数次，高超两人早已经听清楚她的台词。


    高超的调侃，对方一听就懂。


    “神经病！人家演戏而已……”陈家驹摇了摇头，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有些心不在焉的小声说道：


    “几百块还想玩个明星啊，这位方小姐最近很火的。”


    “所以得加钱！”高超点点头。


    “……我可没这个意思，你自己别瞎想！”


    陈家驹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见他瞪向自己，高超没有继续调侃，摊了摊手：“别这么认真嘛，我和你一样，都是正经人。”


    “阿超！”


    陈家驹轻咳一声，意识到自己之前随口说的‘玩明星’确实有些露骨，半为挽回形象，半带着警告意味的说道：


    “……港岛的公娼制度早在１９３５年就被废除了，方小姐她们拍的题材是很低俗的。”


    “这类交易，违背了港岛现如今的法治精神，要搞清楚什么是非罪化，什么是合法化！”


    “你可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那么容易就学坏！”


    “放心，放心。”


    高超摆摆手。


    小孩子才会学坏呢。


    身为成年人还用学吗？


    “还有！”陈家驹再次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语气逐渐变得凝重：


    “你现在确实应该严肃点！藏在这条街的那处小型粉档，是你提供的地址消息，他们手中很可能有枪！”


    陈家驹眉头微皱，继续说道：


    “这些人，大多都是亡命徒，他们知道自己一旦被抓，将会面临什么后果！”


    “……了解！”高超笑容收敛，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


    “但陈ｓｉｒ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惹的！”


    “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其实我是双骨！”


    “天生就很强壮！”


    “普通人只是单骨，我没理由怕他们的！”


    “……啊？”陈家驹楞了一下，满脸疑惑：“什么双骨单骨的？”


    “双骨的人，骨头粗，骨架大，力量强，还抗打！”高超一本正经的抬起手腕：


    “还有你看，我的手腕这里，内外两侧，都有很明显的骨突，就像是有两个凸起的球球，这便是双骨！”


    “不信你摸摸！”


    “单骨的人就不一样了，要么手腕两侧只有一处骨突，要么是只有一侧骨突明显，另一侧骨突不够明显。”


    “……行了行了，你摸的我有点疼啊！”


    高超把手腕从陈家驹怀里抽了回来。


    停止了他的胡诌。


    当然。


    以上的说法，也不算全是假话。


    大多都是他前世道听途说来的，有没有科学依据谁又知道呢？


    反正当时的心态也就是图一乐。


    “真的假的？”


    这边开始摸自己手腕的陈家驹表情微妙，摸到自己很明显的两侧骨突后，眼神不对劲儿了，挑眉自语道：


    “为什么……难道我也是双骨？！”


    “没理由啊，我之前从没有听人说过……”陈家驹半信半疑的看了高超一眼。


    旋即没有再纠结这件事。


    作为一名港岛的警界精英，陈家驹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但出任务时，态度还是相当严谨认真的，第三次举起手表看了下时间：


    “我部门的队员们，大约还有五分钟到，阿超你先离开吧，你不是警察，没必要亲自涉险。”


    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很有勇气，一个月前你刚来港岛，在那辆巴士上配合我擒下劫匪时，我就看出来了……但就算你真是双骨，也肯定挡不住子弹，还是小心点好啊！”


    “ＯＫ！”高超耸耸肩：


    “那我就走了，祝陈ｓｉｒ你们行动顺利！”


    “哦，对了。”准备离开的高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陈ｓｉｒ，再问一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问题。”


    “如果我一直这么立功下去的话，什么时候能成为警察，维护港岛的和平与法治精神？”


    “这个……”陈家驹面露难色，犹豫着说道：


    “阿超，我级别不够，你毕竟刚来港岛没多久，没读过警校，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当初我没遣返你，也是看你见义勇为……”


    “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和上司提的，并不是没有先例，只要你表现好，我会帮你的……或许能成为一名辅警，不过你要先解决自己身份证明的问题。”


    陈家驹斟酌着给出承诺。


    又补充了两句：


    “在港岛，辅警和正式警员同工同酬，可以配枪，一样拥有执法权，虽然是兼职，但待遇和地位不差。”


    “别小瞧辅警，七十多年前，这个部门也叫作‘特别警察后备队’，历史悠久，６７年被英女王授予‘皇家’称号……当然，再过几年，这两个字会被摘除。”


    陈家驹耐心解释，港岛现在越来越乱，他其实很看好高超，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有他的影子……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只不过作为一名督察，他虽然破过几次大案，名气不小，但一向不会钻营的他，在警队中的能量十分有限。


    高超这件事，至少需要他上司，或者是上司的上司出手才行。


    现在的港岛警队审核制度还是很严格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塞个人进去，以高超的情况，即便是辅警的队伍也没那么好进。


    “那就等你消息了。”高超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还有，身份证明的事，我在港岛的表哥已经帮我解决了。”


    “表哥？”


    “对，他在港岛混了很多年，认识不少朋友。”


    “……他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黑社会！”


    “……”


    陈家驹沉默一瞬，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房间内骤然安静。


    “陈ｓｉｒ，等扫完这处粉档后，我先做你线人吧！”高超一副压根就没察觉到，屋内气氛已经发生变化的样子。


    “……线人的工作很危险，需要你出卖别人！”陈家驹皱紧的眉头没有再松开过，沉声提醒。


    “我今天做的，不就是线人的工作吗？”高超笑着反问。


    指了下窗外，距离剧组数十米远的一处水果摊。


    水果摊前亮着黄色的夜灯，有一个穿着短裤，人字拖的青年正坐在小矮凳上看漫画，露出猥琐笑容。


    表面上是在开门做生意。


    但实际上，水果摊内屋的下面有个地下室，那里便是高超提供的粉档位置。


    “……这处粉档的消息，你打电话时说，是你无意间发现的。”陈家驹盯着高超：


    “和你表哥有关系吗？你有没有参与到其中？”


    “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表哥叫什么，姓什么啊？我是帮你啊陈ｓｉｒ？你干嘛？”


    高超松了松自己戗驳领西装上的领带，语气不忿。


    “我怕你误入歧途！”陈家驹一脸严肃。


    “我表哥叫四眼明，有点胖，性格内向，一个沉默寡言，怕被人欺负，所以加入社团的老实人。”高超语气无奈。


    继续说道：


    “他就是一个私人司机，每天给和联胜的大佬，一个叫吹鸡的人开开车而已！”


    “至于我，从小就梦想成为罪恶克星，但一直没机会，没门路。”


    “给个机会嘛，真的，我想为你赴汤蹈火啊！驹哥！”


    “……我再考虑考虑。”陈家驹摇头，并没有马上答应，叹了口气：


    “你自己也多想想，做线人，真的很危险！倒霉的话，下场会比你想象的惨！”


    “这和你今天给我打电话，提供粉档位置的性质完全不一样，你一旦成为警方正式的线人，在我上司那里都会留有档案，弄不好，将来黑白两道你都没有容身之地！”


    “但报酬也高嘛。”内心另有打算的高超一脸无所谓：


    “港岛这边的物价好贵，我初来乍到，很缺钱！”


    “我打听过了，你们警队好像每年都会批很大一笔‘线人费’下来，像我今天提供的情报，给个十万八万的，想必也不过分吧？”


    “干个几回，说不定我就能在港岛买套房了，而且，我这也是在帮你们维护正义不是？”


    高超说完，摆摆手转身离去：


    “注意安全啊陈ｓｉｒ，你可是我的偶像！”


    ……


    高超走后。


    陈家驹沉思了片刻。


    没过多久，他的呼机中传出其他警员的声音。


    队员到齐，陈家驹的眼神瞬间一变。


    在他脸色严峻的指挥下，警方很快便行动起来。


    有其他便衣警察通过单独联系导演，有条不紊的提前把剧组疏散，全程都没有打草惊蛇。


    等水果摊外，那个疑似放哨的青年从漫画中惊醒时。


    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很快，包括青年在内，五六个戴着头套、手铐的男人被压上警车。


    警戒线被拉起。


    警方封锁了整个水果摊。


    掉在地上的那本漫画书亦无人问津，被来回踩了好几脚。


    ……


    方小玲远远的注视着这一切，感到有些心有余悸。


    没想到自己今晚拍戏时，竟会碰到这种事。


    除了事先被单独通知的导演外，刚刚警车突然出现时，已经被疏散的方小玲和剧组的大部分人，都是一脸惊愕。


    她也正是刚刚那位‘学生妹’的扮演者。


    现在已经换下水手服，一身都市丽人的时尚打扮，更显魅力，港风韵味十足。


    “港岛真是越来越乱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剧组负责人的眼镜男摇头：


    “有人说，自从《联合声明》后，感觉上面的那群鬼佬就开始放任自流……”


    眼镜男感叹。


    转身对着方小玲说道：


    “小玲，收完工一起吃个宵夜吧，有个大老板想和你好好聊聊。”


    “……不要了。”方小玲脸色微变，旋即笑着拒绝。


    她虽然年轻，但在这个行业里并不是新人，知道对方的潜台词是什么。


    摇头婉拒道：


    “我明天还有早班，回去还要看剧本，就不去了。”


    说完她再次礼貌一笑。


    直接转身离去。


    “……”眼镜男看了她的背影几秒，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


    ……


    另一边。


    陈家驹已经坐上了回程的警车。


    他放了一粒口香糖在手背上，另一只手用力拍了下小臂，口香糖便弹出一条弧线，快速跳入他的嘴中。


    “今晚很顺利嘛。”陈家驹大口嚼了起来。


    显然心情不错。


    “陈ｓｉｒ，刚刚你真是领导有方啊，弟兄们没有一个人受伤。”有警员恭维道：


    “除了那批人赃并获，至少价值上百万的货外，我们还在里面搜出了两把枪，几十颗子弹，七八把管制刀具，好在有惊无险。”


    “我看家驹哥这次明显是有内幕消息嘛！水果摊下面的地下室位置那么隐秘！”其他警员猜测道。


    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笑意。


    毕竟与‘粉’沾边的，都是实打实的功劳。


    即便今天这场行动上，陈家驹肯定厥功至伟，但他们也至少能喝口汤了。


    “对了，今天白天时，这条街附近的一个家具城里，也恰好发生了一起古惑仔的斗殴事件。”


    一个警员和其他人闲谈道：


    “有个混和联胜的，在家具城里一个人打垮了五六个敌对社团的古惑仔。”


    “听围观的人说，那个人的身手好得跟拍电影一样，利用家具城的复杂地形，能把他的对手耍得团团转！”


    “嗨！这群混社团的烂仔们，就是喜欢整天打打杀杀，这种事现在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没什么稀奇的！”


    “对啊，见怪不怪，晚上吃宵夜吗？我请！”


    “吃啊！给警局值班的伙计们也带点。”


    “夫仔刚刚说的确实也没错……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最好全部死光光，到时候天下太平！”


    ……


    夜已深。


    水果摊前，剧组人员已经散尽。


    取完物证，封存了现场的警员也都离开。


    毕竟不是什么凶案现场，陈家驹并没有留人彻夜看守。


    ‘刺啦——’


    高超扯断黄色的警戒线，换了一身黑色风衣，戴着圆檐绅士帽，随意的走了进来。


    “……到底在看什么书啊？这么入迷。”


    高超捡起地上被印了几个脚印的漫画书，随手翻了几页。


    果然，全是些低俗，不健康的露骨内容。


    “唉！什么都看，只会害了你啊。”


    高超摇头，把漫画书上的灰尘拍掉，塞进了自己的风衣里。


    帮粉档里的人盯梢，那个青年也算是死有余辜了，赤柱监狱欢迎他。


    内心想着，高超摸出一盒白色万宝路香烟，用‘乌鸦掀桌子’前的抽烟动作，丢了一根到嘴里。


    “超哥！”


    高超身后，跟着两个古惑仔。


    其中一个古惑仔很有眼力劲儿的掏出打火机，快步走上前去，伸手递火。


    另一个则是指向恰好路过，正一脸好奇观察着高超的路人：


    “看什么看！”


    “没见过这么帅的老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