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久违的小镇, 熟悉的风貌、熟悉的人群让严墨戟感到十分感慨。


    当初他在这里从路边摊开始摊煎饼、一步一步发家致富的过程还历历在目。


    作为什锦食最初诞生的地方，得益于那面由九五之尊与宗师高手合力完成的匾额, 小镇也迎来了不少好奇的人们。


    不光是因为这里是什锦食的诞生地，也是因为它是如今新突破的宗师剑客纪绝言的老家。


    王里长对于镇上出了这种大人物感到万分的荣幸与恐慌，他们这个小镇从前在剑宗暗地里的遮掩下, 一直处于少人知晓的状态, 连名字都未取过。如今什锦食和纪绝言的名号打了出去, 他甚至考虑给镇子取个名字, 就叫“锦言镇”。


    剑宗在这里的负责人忠诚地把这个消息传回了京城, 纪明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为此严墨戟还笑话过：“这王里长取名的本事太差了，他应该取名叫绝食镇的。”


    纪明武：“……”


    最后小镇还是取了个朴素的名字“纪家镇”, 至少也是沾了纪宗师的边。


    因为这个时代交通不便, 所以严墨戟和纪明武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纪家老两口, 一回镇上就迫不及待地回了纪家去看望他们。


    到达纪家镇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严墨戟还以为纪家老两口一定都在家里吃晚饭, 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纪家大门紧锁，里头空无一人。


    严墨戟想了想，去了镇上的什锦食的店铺，果然在最初的那个小铺子里找到了纪家父母。


    他们正在和什锦食的其他伙计们一起聚餐, 长桌上是各色各样的农家菜，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吃得不亦悦乎。


    见到严墨戟和纪明武回来，纪家老两口惊喜地站起来, 手里的筷子都忘了放下。


    几年未见，两位长辈明显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增加了数道、稀疏的头发也花白了几许。严墨戟微微有些心酸，不过看他们脸上神情开朗、声音洪亮，便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舒心，也就多少安心了些。


    如今镇上的什锦食，有大半员工严墨戟都不认识，还是纪母介绍，才挨个认识招呼。


    这些新伙计有的是镇上的年轻人、有的是后来招聘来的江湖人，大部分都只听说过纪绝言和严墨戟的大名，没有见过真人，此时面对这两位大名鼎鼎的江湖宗师夫夫，都有些拘束。


    寒暄过之后，严墨戟问起纪家夫妇的生活近况。纪父笑眯眯地道：“现在日子哪还有什么不舒心，比以前的日子好过得多哩！还是多亏你们。”


    “明文和苑家五少爷也经常回来，也不用担忧我们。”纪母感慨道，“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们两把老骨头，在镇子上如今风光又安心，无需惦记。”


    看纪家老两口过的还舒心，严墨戟多少放下心来。


    老两口也谈了些镇上故人们的现状，卖豆花的孙老头如今已经休息不干，他从王家救出来的孙女，后来改名叫孙妩的小姑娘接替了他的豆花事业，如今赚得可好，借着什锦食的东风，也开了不少分店，在镇上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富贵人家。


    倒是当初出了王二的王家，王二死后，王大婶性子就变得阴阴鸷鸷，见谁都要说些阴阳怪气的鬼话，连里长都得罪得不轻，如今家业败落，勉强靠浆洗维生。


    她眼见孙妩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还眼红得想去占些便宜，被把孙女当成掌中宝的孙老头直接拿起杆子打了出去，在大街上怒骂王大婶当初把亲闺女卖人，现在竟然还有脸来认亲，把王大婶骂又急又气、掩面而去，好久都没脸在这块街道出现。


    说起孙老头，这两年倒是顺心了很多，一直跟他不对付的百膳楼的尤大厨自从被严墨戟的鸡汁烤鱼锅打击过后，竟然洗心革面，不再搞那些歪门邪道，专心开始研究起自己的厨艺，名声也挽回了一些，还特意登门向孙老头道歉过，孙老头年纪大了，除了孙女之外的事情倒也不太看重，算是握手言和。


    跟王家、百膳楼的斗争，已经过去了这些年，现在说起来严墨戟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最后严墨戟还跟纪家老两口提了一嘴纪明文和苑青山的事，纪母笑起来：“这事儿我们早便晓得了。”


    原来苑青山早就做好了工作，回来跟苑家通了气，请长辈预先与纪家沟通过。纪家老两口对儿女的亲事颇为开明，苑家在镇上的名声又不错，没有反对，只说等严墨戟和纪明武做主。


    ——搞了半天，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严墨戟有些气哼哼，被武哥顺了好久的毛，才勉强平静下来。


    ……


    在镇上住了几日，严墨戟和纪明武又开始向剑宗出发。


    严墨戟从最初前往青州城时就听闻了这上三宗之一的大名，如今总算是亲眼见识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剑宗的位置在什么群山环绕之中，隔绝人世、仙气飘飘、云雾笼罩。没想到剑宗的宗门之下竟然是一片的城镇，颇为繁华，甚至还能看到什锦食的分店。


    “宗门弟子众多，不论是历练还是生活，总离不开普通人的支持。”纪明武一边帮严墨戟揉着腰，一边低声解释。


    严墨戟想了想，承认自己是被那些仙侠误导了。


    上了山，严墨戟拜见了一下现任的剑宗宗主，也就是纪明武的大师兄楚踏尘。


    自锦绣门京城事变之后，沈宗师就把宗主之位传给了楚踏尘。一开始宗门里还有些不和谐的声音，觉得楚踏尘的武功也不出众，宗主之位应该交给已经突破宗师的纪绝言。


    沈宗师力排众议，坚持传位给楚踏尘，还有人千里迢迢跑到京城，跟正与严墨戟专心发展京城事业的纪明武告状，然后被纪明武直接用气势压垮。


    他对俗务缠身的宗主之位没有兴趣，也不擅长处理宗门事务。当初师父为他们三人制定的发展路线，都很贴合他们的性格与意愿。


    楚踏尘也不负众望，抓紧锦绣门退出江湖的时机，将剑宗迅速发展起来，如今已经隐隐有了成为天下第一宗的趋势。


    楚踏尘也有几年没见过他们了，很是高兴，跟他们寒暄了许久，还特意拿了自己亲手烘制的雾茶招待严墨戟。


    聊了一会儿，纪明武忽然凝神，站起身来：“师父来了。”


    楚踏尘和严墨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宗师清矍的身影出现在厅堂中。厅内众人慌忙起来见礼。


    沈昆霄一向不耐俗礼，摆摆手让他们都坐下，笑呵呵地道：“许久不见，为师正想什么时候去找一下你。”


    纪明武有些疑惑地问：“师父有何吩咐？”


    “倒也不算大事，为师大限将至，有些事与你交代罢了。”


    ——沈宗师大限将至？！


    楚踏尘失声叫出来：“师父？”


    沈昆霄虽然在生活上有些靠不住，但对于三个弟子来说，却是亲师如父，这么多年的教导养育之恩，让楚踏尘和纪明武一时都有些难以接受。


    “江湖儿女，何必介怀这等事。”沈宗师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绝行那边，你们回京之后，记得叫他来见我一次。”


    纪明武和楚踏尘面色低沉，低声答应。


    严墨戟在一旁听得也不太好受。只是按照他的了解，沈宗师如今已有百岁高龄，早就过了这个世界的常见寿命，还是托了突破到了宗师之境的福。


    沈宗师对纪明武的交代主要是宗师之境之后武学的进一步前进道路，别说严墨戟，就算是虚动境的楚踏尘都听不懂。


    等那边师徒两人聊完了，楚踏尘勉强收起心里的悲痛，打起精神问道：“师父可有什么打算？是否要联络各脉长老弟子谒见？”


    “容后再说吧。”沈昆霄拒绝道，“倒是绝言，打算什么时候收徒？”


    这个话题让纪明武怔了一下。


    他年纪还年轻，确实还未想过收徒的问题。之前师父催促过几次，也被搪塞过去。


    不过如今沈宗师大限将至，也确实该考虑收录下一代弟子了。


    纪明武都答应下来，沈昆霄才满意地捋眉，点点头嘱咐道：“宗师亲传弟子关系宗门传承，务必要慎重，天资、品性缺一不可。”


    剑宗招收弟子大都是从小开始考验，纪明武考虑到严墨戟还要处理什锦食的业务，便请楚踏尘代收，确认有合适的弟子，再送去京城由他进一步教导。


    楚踏尘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做甩手掌柜的师弟，叹口气：“好吧，不过你还是要每年回来一趟，我可不想剑宗未来的宗师亲传将来都在什锦食炒菜。”


    严墨戟对收徒一事也怀了极大的好奇心，从纪明武教导徒弟的过程，应当能看到他小时候学武的影子。


    送别了纪明武和严墨戟离去，楚踏尘后来又向沈昆霄问道：“徒儿斗胆问一句，师父预计飞升还有多少时日？”


    剑宗如今一门双宗师，在江湖上地位无出其右，若最年长的沈宗师离世，剑宗定然要提前做好各种准备，楚踏尘身为宗主，自然要确认清楚。


    沈昆霄终于说服纪明武再收徒，乐呵呵地喝着茶，顺口回答：“还有个十年左右吧。”


    楚踏尘：“……”


    ——他们这是，又被师父玩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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