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明瑶都很安静，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霍骁开着车，鼻尖能闻到她身上一股极清淡的兰花香气。


    他又想抽烟了。


    “这里是......医院？白羽生病了吗？”


    下车后，明瑶有些茫然的看着霍骁。


    霍骁不知道霍晏都跟明瑶说了些什么。


    他没有跟她说霍晏的病情。


    事实上，他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走到病房前，霍骁推门进去。


    霍晏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几张纸在看。短短几天他就瘦了一圈，穿着病号服能看出肩膀的骨头，面色苍白憔悴。


    霍晏原本以为是家人来看他。


    抬头却看见了明瑶站在大哥身边望着他，漂亮的眼眸里含着泪带着怨。


    霍晏身体一震，慌忙的把手中的信纸藏在身后。


    明瑶走上前，面无表情，声音有些哑。


    “你生病了？”


    霍晏看了霍骁一眼，从眼神中得知他并没有告诉明瑶他的真实病情。


    于是撇开头，不去看她。


    “不用你管，你走吧！”


    他显然没怎么说过狠话，语气生硬，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我不喜欢你了。”


    明瑶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她漂亮吗？”


    “嗯。”


    “比我还漂亮吗？”


    霍晏闭了闭眼，声音喑哑：“对。”


    “那她喜欢你吗？”


    “......喜欢。”


    “霍晏，你当我是傻子吗？她喜欢你，你生病了却不来看你。你把她叫来，我要当面问她！”


    明瑶提高声音发怒，眼尾一串眼泪落了下来。


    霍晏闭着眼不去看她，拳头紧紧攥着，他怕一睁开眼就会流泪。


    “......你走吧。”


    明瑶狠狠的把手提包扔在地上，冲出了房门。


    霍晏动作缓慢的下床，把明瑶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样样拾了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她？”霍骁有些无法理解。


    霍晏认真的把那些东西都归拢在包里，轻轻的开口。


    “明瑶看着柔和，其实是个很执拗的女孩。”


    每当提到明瑶的时候，他的眼神都很温柔，带着缠绵悱恻的情意。


    “我不害怕她知道我的病情离开我。”


    “我只害怕她会被一些虚无的道德主义和牺牲奉献精神绑在我身边，一天天的熬，虚耗年华，耽误她自己的人生和幸福......”


    “——你怎么知道我的幸福是什么？！”


    明瑶忽地冲进屋子，细眉拧着，眼睛红红的瞪着霍晏。


    原来她刚刚并没有走。


    霍晏转过身背对着她。


    明瑶扑过去抱住他的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滑落，声音悲愤又委屈。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啊？”


    “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霍晏的拳头紧紧攥着，咬着唇一言不发。


    许久，明瑶的哭泣声停止了，她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平静自己的内心。


    “霍晏，不管怎样，我会一直陪着你，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不后悔。”


    她缓缓开口，白皙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悲伤的气息，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份坚定和决心。


    霍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抱住她。


    静谧的阳光洒向室内，两人紧紧相拥，仿佛世界上仅剩下彼此......


    霍骁在旁沉默的伫立着，安静的看着。


    像是电影一样的情节。


    却切实的发生在现实中，发生在他的身边。


    他从来不看爱情电影，总觉得矫情做作。


    但他知道，爱情电影的编剧为了凸显男女主之间的真爱，会给两人的感情之路设立层层关卡，不经历重重磨难和误会就无法在一起。


    那么，霍晏的病，是否只是考验他们感情的一关呢？


    他真切的希望如此。


    那天之后，明瑶每天都来医院的病房陪霍晏。


    聊天，吃饭，读书，写作。


    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安静的待着，各自捧着一本书，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对方。


    霍晏没说什么，但霍骁能看出来，弟弟的情绪比前些天好多了。


    即使他故意冷落明瑶，明瑶也不在意。


    当一个女人为了爱下定决心时，是十分固执且勇敢的。


    但霍骁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一步。


    明瑶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霍晏带一些东西。


    路边买的糖葫芦，抓娃娃机里花了好几枚硬币才抓到的兔子玩偶，西西弗书店新上的畅销书，网红甜品店的肉松面包......


    这次也不例外。


    “你又带了什么？”


    霍晏看着明瑶递过来的袋子，语气有些无奈，眼里却带着丝丝笑意。


    明瑶没有做声，示意他自己看。


    霍晏的手伸进了袋子里，摸索片刻，表情瞬间僵硬。


    他摊开手心，一枚银色的素戒静静地躺着，发出低调的炫光。


    “霍晏先生，虽然才见面不久，但其实我们已经认识十年了，对彼此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


    “我想成为你的妻子，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明瑶眼睛清亮而坚定，嗓音轻柔，一字一句十分诚恳认真。


    我不愿意。


    霍晏想对她这么说。


    但此刻他却变成了一个只会流泪的哑巴。


    霍骁见过无数盛大的求婚仪式。


    专门请来女生喜欢的歌手，在现场音乐声中唱到高/潮的时候下跪求婚。


    带着对方一起去旅游，然后在繁星满布的绚丽极光下求婚。


    包下全城的大屏，用无人机在夜幕里摆出名字，高调的上了热搜，让全国的人都来见证他们的爱情......


    其中也不乏女性主动向男性求婚，大家族的女性继承人思维强势，并不在意世俗眼光，在爱情里也要占据主导地位。


    但那些浪漫的时刻，霍骁只是站在外围微笑的看着，鼓掌，内心其实并不觉得羡慕。


    他的人生愿望清单里，没有结婚这一项。


    但这一刻。


    霍骁看着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浪漫的音乐声，只有被光笼罩着的两人。


    他先是听到了自己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紧接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空虚和失落感。


    他不愿去想产生这种情绪的原因。


    转身离开了病房。


    就像是教堂里的神父。


    近距离见证了一对男女炽烈真诚的爱意，最后默然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