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磕头请罪，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李泰和其他几个皇子也纷纷开始磕头。


    李世民老脸一黑，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世家这一手，可以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即便今日，他没有从几个儿子身上发现半点想要争储的意思，可以后呢？


    谁能保证，他这些儿子，不会为了皇位暗中与世家门阀联手加害太子，甚至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


    尤其是李泰，他可是亲口说过，那个位置谁不想要？


    而且说完之后太子的战马便被人动了手脚。


    这该怎么解释？


    意外吗？


    巧合吗？


    听着李世民长长的叹息声，一群皇子更加惶恐。


    李泰神色苍白，有心想要辩解几句，可迟疑许久，却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为自己开脱。


    李承乾回过头，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李让，忽然一咬牙开口道：“父皇，孩儿相信，青雀他们没有任何坏心思，此事也绝对和他们无关。”


    这话一出，角落里的李让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连坐在龙椅上的李世民，也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大殿之中的几位重臣更是面面相觑，神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李承乾这句话，听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甚至传出去还会让人称赞太子殿下宅心仁厚。


    但这句话，谁来说都行，独独不能是太子来说。


    太子，是国之储君，更是未来的帝王。


    一个帝王，岂能一味的仁厚，或者说，软弱？


    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不仅不借机发难施以雷霆手段，反而主动替别人揽下全部责任，说好听点这叫仁厚，说难听点，这就是烂好人。


    兄弟又如何？


    兄弟才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啊！


    李世民定定的看着李承乾，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失落。


    欣慰的是李承乾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兄长，知道维护自己的兄弟。


    失落则是因为李承乾的太子身份。


    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者，不仅要有仁厚，更要有不顾一切守住太子之位的决心。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敢伸手就弄谁，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者。


    否则，谁都能觊觎一下太子之位，那登上皇位之后，是不是谁都可以觊觎一下皇位？


    迎上李世民复杂的目光，李承乾也是有些头皮发麻。


    聪慧如她，自然知道他说出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但他还是必须要说。


    因为母后曾经告诉过他，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太子。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是人，就有情感纠缠。


    这些兄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岂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将他们视为对手？


    半晌之后，李世民忽然幽幽问道：“承乾，青雀亲自承认，他对太子的位置动过心，你难道就一点不担心？”


    这话一出，李泰本就惨白的胖脸更是面无血色，急忙磕头如捣蒜，辩解道：“父皇，儿臣确实是鬼迷心窍，但儿臣从未做过谋害太子哥哥的事情啊，还请父皇明鉴。”


    李承乾迎上李世民探究的目光，忽然苦笑道：“担心，怎么不担心，可是，青雀他是儿臣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别说他说这句话只是无心之失，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儿臣的事情，儿臣作为兄长，又岂能连一次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他？”


    “漂亮！”


    李承乾的话音刚落，李让顿时忍不住在心底暗自称赞了一句。


    这句话说得，确实有水平，既向李世民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又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下他的大度。


    可以说是面子好处都得了，并且成功将问题抛给了李世民。


    太子之位是什么，是国本。


    能动摇国本之人，除了太子本人，就剩下李世民这个皇帝。


    将来若是李世民真的扶持其他皇子平衡太子，有了今日这句话，大义就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这才是一个太子应该有的水平啊！


    李让兴致勃勃的看着殿中这父子两人的交锋，宛如在看一场划时代的大电影。


    龙椅上，李世民在听完李承乾的回答之后，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赞赏。


    这句话说出来，将来只怕没有哪个皇子，好意思在明面上他争储了。


    哪怕他想要打压太子，太子也有足够的理由还击。


    毕竟，他已经大度过了，也全了兄弟之情。


    哪个皇子再对他出手，那就真的是不知好歹了。


    隐去眼中的赞赏之意，李世民微微颔首道：“也罢，既然你顾念兄弟之情，朕今日便饶过这几个小混账一次。”


    这话一出，李泰顿时软软的瘫倒在地上，脸上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忍不住朝李承乾瞥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今日，他真的是被吓坏了。


    玄武门之变距离现在，也不过才过去八九年时间，他深知父皇对于兄弟相残一事，究竟有多么忌讳。


    他那句无心的话，确实已经触碰到了父皇的底线。


    万幸，万幸太子哥哥没有真的把他当成竞争对手，万幸太子哥哥还顾念着兄弟之情，否则今日只怕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李承乾见李泰瘫倒，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并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将李泰扶起来，李承乾回过头，看着李世民问道：“父皇，既然此事已有定论，儿臣便先带青雀他们去拜见母后，可否？”


    “可！”


    李世民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此事，李承乾是受害者，既然他不追究，李世民自然也不会去多管。


    至于世家的谋算他几个儿子的事情，那是另一码事，他已经安排人手去调查。


    目送李承乾带着一干皇子离去，李让不由得咂摸了一下嘴。


    虽然他早就猜到此事大概率要不了了之，但看完李承乾的表现之后，却也觉得不虚此行。


    至少短时间内，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应该算是稳如泰山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变数太多，谁也说不准。


    看完了戏，见李世民似乎要和几位重臣商量正事，李让也悄摸挪到了大殿门口。


    他果断朝李世民拱手道：“陛下，臣也告辞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转身，出门，加速，长跑，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