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青追着符媱的身影，直至镇外小树林。


    符媱和黑衣人相隔数丈距离对峙着。


    “小师妹，你冷静一点。”沈若青大声道，飞身停在符媱身侧，提醒道，“她身上有魔气。”


    符媱未说话，眼眸紧紧盯着黑衣人，“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我徒弟的流光剑法？”


    流光剑法是她唯一的弟子慕珂自行领悟出来的一套剑法，世间仅有慕珂一人会使用。


    为此她特意寻到一块上古铁矿，请她五师姐为徒儿量身打造了一把流光剑。


    慕珂一直带着那把剑斩妖除魔，数十年前死在对战魔族的战场上。


    她苦苦寻找一番，只带回那把流光剑。


    至今，那把剑依旧挂在她床边。


    黑衣人并不答话，只是握紧手中的剑，准备随时动手。


    “小师妹，你不要激动，我去揭开她的面纱。”沈若青道，飞身上前主动发起攻击。


    她的修为高出黑衣人许多，几招之下便将黑衣人逼退。


    望舒剑挑起黑色的斗笠，在清淡的月光之下，露出黑衣人那张令两人都熟悉的脸庞。


    正是符媱唯一的徒弟，慕珂。


    她肌肤惨白，眼神木然，两边眼角下各有一道黑色魔纹。


    那张清秀的脸上，无悲无喜、无惧无怒，似一具被人操纵的木偶。


    “珂儿...”符媱呆呆的呢喃，霎时红了眼角，“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慕珂无动于衷，提剑攻向符媱。


    这一招，速度极快，动了必杀的决心。


    符媱正处于大喜大悲之中，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剑逼近。


    在剑尖距离她喉间半尺之际，被另一把剑格挡住。


    沈若青一剑挑开慕珂的剑，凝结巨大的剑气，直逼慕珂面门。


    “师姐，不要杀他！”符媱惊慌大喊。


    纵使她这个徒弟变得不认识她，甚至刚才还想取她性命，但终究是她养了二十多年、念了二十多年的人。


    她不忍看她消失于这个世间，只要她能活着...


    即便如现在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于她而言，已是一种幸事。


    沈若青听见自家师妹的求情，剑锋往旁边偏了一寸，斩断慕珂的一缕发丝。


    她气恼慕珂刚才弑师的举动，抬手一掌打在慕珂胸口处。


    这一掌，用了三层功力。


    虽然要不了慕珂的性命，但足以让她身受重伤。


    慕珂身形向后飞去，重重撞在一棵树上。


    她身子无力的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珂儿...”符媱悲伤大喊，清瘦的身子挡在沈若青面前。


    她眼角带着泪，神色凄哀，直直跪在望舒剑下，“师姐，求你放过她...”


    “小师妹...”沈若青皱眉。


    虽然她这个小师妹平日里喜爱玩闹、不务正业，但骨子也是一骄傲之人，从不轻易向人下跪。


    现在却为了徒弟，愿意折损一身傲骨。


    “好，我暂且留她一命。”沈若青应道，收回望舒剑。


    慕珂站起身，往林子深处跑去。


    那道黑色的身影逐渐消失于林间。


    符媱怔怔的望着，眼角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她抓着沈若青的衣角，哀求道，“师姐，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让其他师姐知道，她们一定会杀了珂儿。”


    紫云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派，一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是天下修真者仰慕的楷模。


    若是出了一个入魔弟子，无异于在折损紫云宗的颜面，是紫云宗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耻辱。


    掌门师姐一生与魔为敌，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嗯。”沈若青轻轻点头。


    若是她未收弟子，恐怕无法感同身受符媱此刻的痛苦和欣喜。


    但如今她已是三个少女的师尊，自是理解她这个小师妹对徒弟的深情厚谊。


    符媱站起身，捡起落于地上的一缕发丝。


    小心的放进怀里，如同感受至宝，“珂儿，只要你活着就足够了...”


    沈若青在心里轻叹一声，不忍戳破这番话。


    慕珂身上并无生气，也没有属于Alpha的信息素。


    换言之，她已经死了，只是被一股强大的魔气制作成了傀儡，能如行尸走肉般行走于人世间。


    她没有七情六欲的感情，没有世俗过往的记忆。


    有的只是那把冷冰冰的剑，和听从命令者的忠诚。


    但终究是还存在于这个世间。


    终究是，能让符媱在绝望无尽的等待中，看到一丝希望...


    *


    云姝呆坐良久，终于接受自己是魔尊之子这个事实。


    她抚摸着大白的脊背，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我有魔玉玲珑，就不用担心身份暴露，如此一来就能永远陪在师尊左右。”


    她抚摸的动作如同小时候一般温柔，却叫大白心里生出一股胆寒。


    当即乖顺的躺平，任由那只纤纤玉手在它脖颈处徘徊。


    大白虽是魔兽，但直觉很灵敏。


    它有一种预感，若是它此刻说出半句反对的话，它的脖子就会要被小主人拧断。


    恐惧在心里滋生，但更多的是兴奋。


    这份杀伐果决的狠劲才是魔尊之子的风范！


    小主人将来一定能统一魔界，让三界臣服！


    而且，它有一事未告知。


    并非它故意隐瞒，而是在小主人的威压之下，它不敢说出来。


    在小主人身上，流淌着上古魔族血脉。


    一旦觉醒，即便是魔玉玲珑，也镇压不住那股强大的魔力。


    那群可恶的修士，又岂能容忍一个实力强大的魔修存在？


    到那时，它就可以接小主人回魔界。


    “小主人，你安心在紫云宗修炼，我会和慕珂暗中保护你。”大白开心道，“你有何吩咐，都可以交代慕珂去做。”


    “慕珂是谁？”云姝疑惑道，心情变好。


    只要大白不阻拦她陪伴在师尊左右，就还是她的大白。


    “慕珂是我捡到的一个死人。”大白道，一脸骄傲的诉说起她和慕珂相识的经历。


    十年前，她弄丢了小主人。


    本想偷偷去将小主人带出来，但紫云宗附近突然出现一群修士查探妖魔行踪。


    它只好先行撤退。


    想着有魔玉玲珑的保护，小主人魔族的身份不会暴露，暂时不会有危险，于是它放心的找地方养伤。


    人魔两界大战，它作为魔尊坐骑，跟随魔尊参战，在此战中，受伤颇重。


    后来要守护小主人和魔玉玲珑，它常年累月和那群修士战斗，经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好在小主人聪慧懂事，小小年纪就有着过于常人的沉着冷静。


    虽然有时候也会犯人类愚蠢的善良，但好在没有酿成大错。


    它离开紫云宗，前往魔尊陨落的地方。


    浮朔镇。


    这里是人界和魔界的交界处，也是两界大战的地方。


    很多魔族和人类修士都战死在这里，那时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入眼所及皆是红色。


    不过数十年光景，尸山血海已成平地，被人类重新建立起一座热闹的小镇。


    似乎那场死了无数人的大战，从来不曾发生过。


    在小镇三十里处，有一万丈沟壑，不少尸体都被扔到沟壑之下。


    它站在山崖边，灵敏的嗅觉感受到从风中传来的血腥味。


    它张开翅膀，飞向崖底。


    在一片尸骸中，它看到一名女子持剑而立，与山谷亡魂作战。


    她已经死了。


    但是一股强大的执念支撑着她在继续战斗。


    粗略推算，女子应当在此与这些亡魂战斗了数十年。


    一个死人竟还能战斗，着实令它感到稀奇。


    女子的袖口飞出一个做工精美的荷包，上面绣着四个字。


    吾徒，慕珂。


    它的爪子轻易划破荷包，从中露出一小截纸张。


    上面写着一行清秀小字。


    若你能平安归来，为师便答应你。


    答应什么？


    大白不懂。


    但它可以肯定，定是这纸条的主人支撑着女子‘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