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站在底下，微垂着头。


    她站得笔直，清瘦娟丽的身子带着无言的倔强。


    这十年来，三个弟子之中，唯独她最不受宠。


    她既不像白芷那般和师尊有着密切关系，又不像小师妹那般灵动善言、会讨人欢心。


    那两人轻易便能得到师尊的关心和宠爱，而她费尽努力，换来的不过是师尊寥寥几句夸奖。


    她并非埋怨师尊不公，只是...


    只是，她也想得到师尊更多的宠爱！


    沈若青神色严肃的坐着。


    三个徒弟之中，只有二徒弟最叫她省心。


    大徒弟天资愚笨，她在教导之上免不了要费些功夫。


    小徒弟身娇体弱，自然需要多多关心。


    只有这二徒弟，从小便独立成熟，无论是功课还是日常生活，都不需要她这个师尊太过操心。


    而且二徒弟机警，办事能力强，许多时候还能为她做些事情。


    “为师听闻紫云宗边界有妖物作祟，明日你下山，帮助山下百姓除妖。”沈若青道。


    她此举意在教云姝侠义仁德之心。


    修道者当心怀正义，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为天下苍生谋福。


    云姝体内虽有魔族血脉，但好生教导，将来也能成为一名人人敬仰的修道仙人。


    云姝微愣，问道，“弟子一人吗？”


    “为师会同你一起下山。”沈若青道，话锋一转，“此次是你个人历练，需由你一人解决妖物、解救百姓。”


    “弟子明白，弟子定当竭尽全力铲除妖物。”云姝坚定道。


    有师尊陪着，她便不是孤身一人。


    她定会好好表现，不让师尊失望。


    *


    西水镇，位于紫云宗约莫百里处。


    最近接二连三的有少女失踪，闹的镇上人心惶惶。


    云姝连夜准备好除妖所用的符箓和疗伤丹药。


    跟随沈若青下山。


    两人刚到山门口，便遇到同样要下山的符媱。


    “师姐，你这是要下山吗？”符媱问道，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师姐你不是说过不下山吗？”


    “怎么突然想到要下山了？”


    “仔细算算，你好像有将近二十年未离开紫云宗。”


    沈若青：...


    她这个师妹何时变得这么话痨？


    她以前不下山，是因为不想遇到反派。


    如今事已成定局，自然不用再约束自己。


    瞧着沈若青冷淡的眉眼，符媱自觉住嘴，笑着问向云姝，“你们要去哪里？”


    “师尊带我去西水镇除妖。”云姝恭敬回答。


    “西水镇？正好我也要去那里。”符媱笑道，“师姐，我们一起呗。”


    “你许久都未下山，人间这些年变化可大了，我慢慢讲给你听。”


    符媱是个在山上呆不住的性子，隔山差五便会下山玩乐。


    只要她不闯大祸，掌门也不会约束她。


    众位师姐都知道，小师妹心结颇深。


    她们无力开解她，只能放任她纵情人间，希望人间繁华热闹能减淡她心中的悲伤苦闷。


    或许有朝一日，小师妹能从人间各种悲欢离合中看透生离死别。


    那样就不会再耿耿于怀她那唯一战死的亲传弟子。


    符媱滔滔不绝说了一路。


    这方圆百里的情况她了如指掌，每一条街道、每一家商铺，甚至是每一家青楼，她都了熟于心，还和一些商铺老板有着二十多载的交情。


    几乎人人都要给她这个紫云宗七长老几分面子。


    她侃侃而谈的模样不像是仙风道骨的修道之人，反倒像这十里八乡的小霸王。


    下午未时。


    三人到达西水镇。


    符媱知她这不染世俗的师姐味蕾极其挑剔，笑道，“师姐，我带你去镇上最好的酒楼，她家的桂花酒酿鳜鱼堪称一绝。”


    “只要你吃过一回，绝对会喜欢。”她极力推荐道。


    “是吗？”沈若青被说得勾起好奇心。


    两人并肩而行，出色的容貌和气质引来不少路人惊艳的眼神。


    符媱早已习惯，兴高采烈的给沈若青讲述镇上各种有意思的事。


    遇到熟识的人，她还会停下来打招呼。


    沈若青虽许久未下山，但早些年间经常游历人间，对世人那些惊叹的目光早已做到熟视无睹。


    她专心听符媱说着趣事。


    云姝走在后面，与前面两人隔着小半尺的距离，一双黑眸紧紧追随着那抹超凡脱俗的身影。


    她只是一名弟子，要恪守师徒之礼，无论何时都只能站于师尊身后。


    无法像七长老那般自由随性的陪在师尊身侧，只要偏头，就能瞧见师尊冰肌玉骨的容颜。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与师尊并肩而立，瞧着师尊美到极致的侧颜，那该有多好。


    “师姐，到了，就是这家酒楼。”符媱兴奋道。


    沈若青抬头，门匾上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


    苍劲有力，倒是有几分气派。


    符媱蹦跳着跑进去，倚在柜台边，骄傲道，“赵掌柜，把你们这最好的菜、最好的酒来上一桌。我已经向我师姐夸下海口，你可不能叫我失望。”


    赵掌柜正在拨弄算盘，抬头看到一位绝世美人，当下惊的呆住。


    云姝瞧着她的痴呆样，心里不悦。


    她的师尊自是极其好看，美得令人惊叹。


    但真得见到这些凡夫俗子所表现出来的痴样，她就有种想把师尊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的阴暗想法。


    “赵掌柜的，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符媱敲着桌子调笑道。


    “让仙长见笑了。”赵掌柜回神，脸色泛红，看着符媱道，“七长老，你还欠着我数百两酒钱呢，打算何时结账？”


    “你看我像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吗？”符媱高声道，傲气十足，“师姐，今日你就让她们看看，我们紫云宗可不是一个百两都拿不出来的穷酸门派。”


    沈若青：...


    她算是知道这个师妹的如意算盘了，原来是想让她付酒钱。


    当着外人的面，她自然是不能拂了小师妹的面子。


    从怀里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到桌上。


    赵掌柜喜滋滋接过钱，吩咐店小二将三人带到最好的房间。


    这间雅间，面朝正南，视野极好，可将街上一切尽收眼底。


    沈若青坐在主位。


    符媱和云姝坐在两边。


    小二将店内的招牌菜和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一并端上来。


    她正要离开，被符媱叫住。


    “听说镇上在闹妖，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符媱问道。


    “七长老您是所有不知，半个月前出现了一蜘蛛精，专抓那些未分化的少女。至今已有七人下落不明。”小二道，眼里带着几分害怕，“就在昨夜，李大婶的女儿就被抓走了，地上留下了一大堆蜘蛛丝。”


    “可有人知道这蜘蛛妖的巢穴？”沈若青问道。


    “回仙长的话，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有那个能耐。”小二恭敬回道，“前些日子官府也请了道士，结果道士说是百年老妖，拿了一笔钱跑路，至今不见踪影。”


    “如今有几位仙长，我们可算是有福了，还望仙长替我们除掉这妖怪，还西水镇太平。”她说罢跪下磕头。


    沈若青看向云姝。


    云姝会意起身，沉声道，“你不必客气，我一定除掉蜘蛛妖。”


    小二看着眼前未分化的少女，不由露出质疑的神色，“仙长，这位小仙长能胜任吗？”


    “那可是百年老妖，不容小觑！”


    “你且放心，我徒儿虽年纪小，但修为不低，此番定能除妖成功。”沈若青自信道。


    小二将信将疑的点头。


    *


    醉仙楼不远处，有两双眼睛密切注视着酒楼这边的动静。


    从踏入西水镇，这三人便已在她们监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