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顿亚当，中原中也也冷静了下来。


    他靠着墙壁坐下，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心里有几分落寞——小中也消失了，现在这只是个普通的手机。


    当然，动乱只是一瞬，顺手丢掉手机，抬起的是一双平静如海的沉稳眸子。


    这场机遇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浮华褪去，层层茧壳剥落成花，露出内里闪耀的钻石。


    少年清清爽爽，意气风发，没有任何困扰和困难能够绊住他前进的步伐。


    “我已经做好对付魏尔伦的准备了。”中原中也松了松脖颈上佩戴的chker，他看了眼靠在角落，脸上挂着据说是参考了上万兆人类苦笑照片的表情，给自己更换破损零件的亚当：“亚当，那个什么神渡博士呢？他知道怎么对付魏尔伦吗？”


    “好的，正在给神渡博士发信息。”亚当说着，‘咔擦’一下掰断刚才磨坏的手指，换上新的：“这就是人类说的心疼吗，我身体的每一寸都价值一辆汽车——神渡博士说，那是另外的价格。”


    中原中也这才想起神渡临渊的要求，牙有点痒：“什么价格？”


    “正常来说，想获得这个情报，你需要把下辈子和下下辈子一起卖给我，但看在你脸蛋长得很可爱的份上，只要三十年好了。”亚当转述神渡临渊的话，顺便侧身躲开中原中也一拳捶碎的墙壁碎片。


    仿生人将神渡临渊的话上传互联网，很快看到上亿条相关搜索，感慨道。


    “原来中也大人您是小娇妻。”


    于是他刚换好的手指又断掉了。


    *


    亚当的惨状神渡临渊‘毫不知情’，他现在就是高兴，非常高兴。


    虽然中原中也是绝不可能卖身给他三十年的，但预知异能者到手，他还拿到了福地樱痴发来的猎犬成员名单。


    副队大仓烨子，异能【灵魂的喘息】，能自由操控年龄。


    成员末广铁肠，异能【雪中梅】，能够延伸、改变武器形态。


    成员立原道造，异能【严冬的纪念】，可以操控金属。


    每一个都让神渡临渊脑海中涌起无数灵感与可能。


    他已经能想到未来泡在蜜罐子里的生活了！


    神渡临渊觉得自己现在快乐到遇见魏尔伦都能抱着他亲两口。


    他一个急刹车，噌噌几步倒退回去。


    少年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一脸见鬼的表情。


    因为魏尔伦他真的出现了啊啊啊上帝！


    想象了下自己恪守承诺的惊悚后果，神渡临渊像炸毛的猫似的睁大眼睛。


    不管不管，信则有不信则无，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忠实地无神论者！阿门！


    花了一秒钟重新界定信仰，神渡临渊果断放出机械甲虫，打算看个现场。


    不远处的夜色中，是一架高塔型起重机，俗称塔吊。


    比寻常高楼大厦还要高的铁皮塔几乎是这座城市最接近天空的事物。


    就在高塔的顶端，有两个人。


    一个优雅的坐在很细的铁杆上，是被称为暗杀王的魏尔伦，另一个像是八爪鱼那样紧紧的用四肢抱着铁架，脸贴在上面，是‘荒霸吐’项目的主持者N。


    高空风大天寒，自身配重较轻的机械甲虫飞的艰难，等它从下方偷偷飞上去，像一颗螺丝帽一样贴在高塔顶部铁杆下面时，两人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


    呼呼咆哮着的风声里，一道柔和的男音清晰可闻，另一道声音被风吹走了大半。


    神渡临渊想，魏尔伦这家伙，该不会用重力加大了自己的声音吧。


    这样的话，他对异能的操控简直达到了细致入微，呼吸般自然的程度。


    欧洲是异能的发源地，意思并非是‘在欧洲出现异能者之前，其他地方没有异能者’，而是欧洲率先建立起了异能社会和异能管控体系，以及它对异能的深入研究。


    欧洲人通过观察不同异能者的异能觉醒时间，异能掌控程度，对异能做出注解和分析。


    异能——可以视为某种意义上的活物。


    它可能不会呼吸，没有心脏，但它会成长，并且随着拥有者心性、认知的变化，灵魂的坚韧程度发生进化、退化，甚至是变异。


    有异能研究者对这一点提出了大胆假设——异能者对自己的了解越深，对异能的掌控越深，所以异能是拥有者灵魂的具现化。


    当然，先有灵魂还是先有异能这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神渡临渊并不敢兴趣，他远远看着魏尔伦的身影，红宝石似的眸子里写满‘想要’。


    这种程度的超越者要是用来做实验……他都不敢想会有多幸福！


    机械甲虫送来的对话内容勉强平息了神渡临渊的渴望。


    魏尔伦和N的谈话提到了一份机密文件——《温柔森林的秘密》。作为人造异能生命体，魏尔伦像电冰箱一样配有详细的使用说明书，《温柔森林的秘密》就是那份操作指南的最终章的标题。


    可惜的是，它被销毁了。


    神渡临渊：！


    这和告诉一个老书虫孤本存在后马上说它没了有什么区别！


    好残忍！


    然后他就听见魏尔伦说N：“……你应该浏览过最后一章的完整复印件……”


    神渡临渊马上就好了。


    一边感叹果然反派都喜欢解说，一边喜滋滋的听了会法国超越者兰波和魏尔伦的爱恨情仇，这场愉快的表演被魏尔伦掐断，对隔墙有耳浑然不知的魏尔伦笃定的认为一个没有异能的研究人员待在塔吊上的结局只会是冻死或摔死，他没有杀死N，将他留在了塔吊上。


    这便宜了神渡临渊。


    *


    N，真名不详，‘荒霸吐’项目的负责人。


    他无疑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异能技师，因为他做出的人造异能者‘荒霸吐’，是连欧洲都没有攻克的大难题，因为前一个成功案例魏尔伦，是反政府异能者【牧神】的杰作。


    欧洲政府得到了魏尔伦和他的说明书，但没有能力复制和研读。


    可N做到了。


    至少中原中也看上去是个很完美的作品。


    最重要的是，N是一个普通人，因此他谨慎又细致，所以仗着强大实力而傲慢自大的魏尔伦是战胜不了他的。


    魏尔伦要带走中原中也，所以就要杀死和中原中也有关的一切，其中包括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港口黑手党不能没有首领，所以他们要杀死魏尔伦。


    那么在这两拨人的博弈中，N是渔翁。


    ——至少在睁眼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谁来告诉他！计划中应该被港口黑手党救走的他，为什么会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劫持啊！


    神渡临渊蹲在地上，戳了戳N的脸：“你好？”


    N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哆哆嗦嗦一个字也不说。


    配合上他被高空冷风冻的煞白的脸，和真的一样。


    神渡临渊眨眨眼：“傻了啊，那没用了。”


    他摸出匕首，反手朝躺在地上的男子的咽喉刺了过去。


    N：！


    这一击又快又准，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小命马上不保，N也不敢装了，大喊：“别！”


    闪着寒光的利刃稳稳停下，距脆弱的喉结仅有半厘米。


    神渡临渊笑眯眯道：“怎么了？”


    这疯子竟然还有脸问他怎么了！


    N差点气的骂出声，但刀尖离的太近，就算咽口唾沫都可能被划伤，他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的眨了眨眼，做求饶状。


    目的达成，神渡临渊也没继续恐吓的心思，挽了个刀花，将匕首收到袖子里。


    N松口气，瘫在地上，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竟然后背湿透了，冰冷刺骨，腿和胳膊也因为在塔吊上保持安全而绵软无力，心脏异样的跳着，毫无反抗能力。


    小心将神渡临渊陌生的面孔记进脑袋，他哑着嗓子开口：“你想要什么。”


    “《温柔森林的秘密》。”神渡临渊的视线落在N因为寒冷和恐惧褪去血色的脸上，嘴角噙着笑：“把那个告诉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怎么样？”


    N心里警铃大作，但没等他装傻或者思考，神渡临渊就切断了他的退路。


    “别说你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伸出手，少年的手很漂亮，像大宅里被精心养护的贵公子，关节处没有任何一点茧子，纤细的手指透露着健康的粉白，完全看不出是能稳稳握住匕首的人。但更吸引N的是躺在他手上的录音笔。


    “……等一下，至少把我从这里放下去吧！”这是他惊慌失措的声音，有些破音。


    回答的是魏尔伦的不解：“你想下就下，很简单，一步就好。”


    那是他和魏尔伦在距离地面几百米的地方的最后对话。


    N张大嘴，像脱臼了一样无法闭合，生出血丝的眼睛瞪的浑圆。


    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知道自己被监听，魏尔伦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些话，是因为他在魏尔伦眼中是一个死人才会听到，但现在，有活人知道了……


    “哦。”神渡临渊很淡定：“他不会知道的。”


    什么情况下魏尔伦不会知道这件事？那就是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是完全可以信任之人的情况下，比如神渡临渊自己，绝不会找不痛快，再比如，他，N，变成一个死人。


    剧烈的求生欲燃起，N大声道：“我根本没看过《温柔森林的秘密》！我说了，它被一个叫做兰波的间谍销毁掉了，那种重要的文件，连他们本国超越者都没看过，我怎么可能看过！”


    他说的真情实意，神渡临渊回答的也很认真：“不信。”


    “……”N好像说了真话却被怀疑一样愤怒：“我说的都是实话！”


    神渡临渊用录音笔挑起他的下巴：“实话？我刚才看见港口黑手党的车停在工地门口了哦？”


    N反驳：“那又怎么样！”


    神渡临渊耸耸肩：“确实，你在研究所故意激怒魏尔伦，所以他不会让你轻易死去，你早就知道港口黑手党会来抓你，所以有恃无恐的惹魏尔伦，当然，这些情报的来源都是我的猜测，擅自定论太草率了……”


    在N心情大起大落，最后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少年脸色一变，戏谑道。


    “但不好意思，我就是很轻浮。”


    他抬手，捏着一个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小瓶子。


    那是N提前准备的，从港口黑手党手中逃脱的东西。


    “魏尔伦打算今晚暗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而你故意向港口黑手党透露过自己知道对付魏尔伦的秘密，所以他们会来抓你以救首领，因为时间紧急，所以他们会把你带到刺杀现场附近，那时候，你再用这个对付不会警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的港口黑手党，再揭开《黑暗森林的秘密》，算计魏尔伦，我说的对不对？”


    不仅退路被切段，还被摸的一清二楚，N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个少年，是比魏尔伦可怕的多的对手，但是……想从他这得到东西，做梦！


    触底反弹，N心中升起逆反的火苗，他已经做好了被严刑拷打也不交代的准备，结果严阵以待的时候，神渡临渊看了他几秒，突然嗤笑一声，将小瓶子塞回他的口袋。


    “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他站起身，抱着胸居高临下的看N，眉眼下挑，好像在笑，但看不出愉悦，让人摸不透真意，少年背后是未完工的灰扑扑的大楼，晚风吹拂着他的长发，城市的夜幕是蓝黑色的，稀疏的点缀星空。


    “我改变主意了，继续你的计划吧。”


    神渡临渊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无影无踪，如幻觉一般。


    ……改变主意了，那他本来的主意是什么？他现在要干什么？


    N被赶来的港口黑手党成员从地上架起来大口喘息时，还在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