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正文完

作品:《浸入蓝夜

    三月份开春, 天气渐暖,万物复苏,同时迎来了一个重要日子:贺京桐的生日。


    这是绝对不可以潦草对待的, 缪蓝提前半个月就收到少爷明里暗里的提示:“三月是个好月份,我很喜欢,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有很多节日,妇女节、植树节什么的, 对吗?”缪蓝装听不懂,“但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那你就想想跟我有关系的。”


    “对了, 是不是有个白色情人节?你想过吗?”


    贺京桐心态无敌棒:“没关系,随便你跟我开玩笑, 我冰雪聪明的老婆肯定知道我要什么。”


    他等着惊喜。


    惊喜到来前的每一天, 都是美好的。


    缪蓝确实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


    贺京桐生日前一周,缪蓝去了国外出趟差。


    时间安排得好好的, 原计划在他生日前一天赶回来。行程最后, 她特意去了妹妹的学校看望, 结果当地天气骤变,航班大面积延误或取消。


    缪蓝一直在机场里等待。


    她给贺京桐发过航班信息, 但他统统当成烟雾弹, 认定了她会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为免他太失望, 她提前打电话跟他说明情况, “我可能真的赶不上你的生日了。”


    贺京桐在郁金堂的家里,从二楼书房的窗户向外眺望, 视线一直盯着别墅大门。


    他不信。


    他老婆肯定是逗他玩儿。


    没关系, 他可以充分配合。


    “蓝蓝,我知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怀着美好的期待,手指在玻璃上敲出愉快的节奏, “马上你会按响楼下的门铃,出现在我面前,抱住我说你好想我。”


    缪蓝:“……”


    她倒是想。


    得给她学会飞天遁地术才行。


    “少爷,我是真的被困在机场了。”


    缪蓝跟他开了视频通话,信号不稳定,不过身处候机室中,机场的名称和此刻的时间显示得清清楚楚。


    贺京桐一口咬定:“你提前P 的视频。”


    “……”


    她哪有那个时间和心思。


    事已至此,缪蓝也没办法了,“老公,对不起嘛。等我回去给你补过行吗?”


    听到这个称呼,加上她十足诚恳的道歉,贺京桐的心凉了半截。


    “蓝蓝,你知道什么叫晴天霹雳吗?”


    “我知道。”缪蓝心想她正在经历,天气层面和心理层面都是,“我明明安排好的,但却见不到你。”


    她言辞间的懊恼让他稍微舒坦了些。


    总算她还惦记他。


    缪蓝最后给了他一个渺茫的希望:“你晚上好好睡觉,我出现在你梦里行吗?”


    “……”


    贺少爷独守一夜空房,根本睡不着,哪来的梦。


    等到天亮也没见着人,终于信了邪。


    他老婆不给他过生日。


    那这个生日还有什么过的必要?


    /


    贺京桐不想过,但由不得他。


    朋友们早就约好了,薅也得把他薅去。


    今天天气很不错,春风暖洋洋,午后的阳光更加明媚。


    城郊某个私人马场,广袤的草地上绿意丛生。


    贺京桐刚从车上下来,隔老远有人望见他的身影,一个两个凑上来。


    他原计划是跟缪蓝一起出现,让这些人见识一下他老婆对他独一无二的爱。


    小心思在群里早就宣传开来了。


    现在孤家寡人只身亮相,宛如一个行走的巨大笑料。


    “哟,就你一个,你老婆呢?揣兜里了?”


    “那肯定是我们蓝蓝把他踹了。”


    “是不是你又惹蓝蓝生气了?”


    贺京桐走起路来衣摆带风,戴着墨镜昂着下巴,满脸不屑:“我老婆在挣钱给我花。你们懂什么?”


    “少爷,咱能有点儿出息吗?”


    “有出息干嘛?我有老婆。”


    “……”


    他就装吧。


    脸臭得要死,有老婆但老婆连生日都不给他过。


    那不是笑料加倍。


    贺京桐直接找上纪云晔,“蓝蓝交代的东西呢?”


    要不是纪云晔打电话给他,以缪蓝的礼物为诱饵,且钓不出这人呢。


    两人来到马厩里,里面有各种名贵的马,工作人员正在细心打理。


    一匹通体黑色的弗里斯兰马被牵过来,纪云晔摸着黑亮顺长的马鬃,颇有些爱不释手,“呐,这就是你老婆给你挑的。”


    缪蓝提前准备的礼物,遗憾的是没能亲手给他揭晓。


    纯种的弗里斯兰马贵重不说,运输加上各种手续,历时良久,说明她很早就上心了。


    但贺京桐脸上没表现出多高兴。


    除非他老婆此刻从天而降,否则他真的笑不出来。


    纪云晔刺激他:“你要不要?不要我昧下了。”


    贺京桐把缰绳从他手里夺过来,没好气,“你怎么好意思当人大舅哥的。”


    “你倒是正经管我叫声哥。”


    “你就不是正经的哥。”


    “……”


    纪云晔没了脾气,“试试吧,黑马王子。今儿满场随你跑。”


    “有名字吗?”


    “不等你起呢吗。”


    弗里斯兰马性情温和,缪蓝挑的这匹更是乖顺。


    贺京桐跟马儿熟悉了一会儿,很快翻身骑上去。


    宽广的马场上,众人的视线里出现一人一马快意奔腾的身影。


    感叹声一片。


    “人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咱贺少爷失意着,倒也够潇洒的。”


    “嗐,散了吧,人也不是骑给我们看的。”


    “哥们儿成全他,拍了发他老婆看。”


    过一会儿,朋友们选好马,纷纷加入,中间随便比比友谊赛。


    贺京桐凭借不爽的心情,半点余地不留,屡屡获得第一。


    一众手下败将直摇头:“也就看在你是寿星的份儿上让着你。”


    骑马骑不了太长时间,马受不了,人更受不了。


    马场隔壁便是之前贺京桐想带缪蓝来度假的温泉山庄,到了傍晚,一行人换了场子。


    上了吃的喝的,户外的餐桌边点了篝火,庆生的氛围才对味儿。


    但寿星本人滴酒未沾。


    朋友看不下去,“桐子,你这就没意思了,你过生日自己不喝,光我们在这儿灌得不省人事了。”


    贺京桐给自己倒了第三杯白开水,搬出万能理由:“我老婆不让我喝酒。”


    “……滚蛋!妻管严能不能滚出地球?”


    “以后也不用带你玩儿了。”


    贺京桐不喝酒,当然不是因为缪蓝限制他。


    她从来也没管过这些。


    只是他需要保持充分的清醒。一是缪蓝到底在国外,还没给他报平安;二是,他心中仍有一线希望。


    她从天而降的时候,他要是喝醉了,还怎么第一时间接住她?


    /


    缪蓝的航班落地北宁,已经是傍晚时间。


    航站楼的玻璃墙外,天边晚霞灿烂一片,不少人驻足拍照欣赏。


    风景不属于赶时间的人。


    所有的景和人在缪蓝眼里都虚焦,失去了被看见的意义。


    秘书推着行李紧紧跟着她,步子越来越快,气喘吁吁道:“老板,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着急忙慌。”


    康璇跟在缪蓝身边快三年了,对老板的最大的认识就是泰然自若,就算遇到十万火急的事,也始终保持稳稳当当的状态。


    跟在她身边,绝对安心。


    缪蓝的风衣下摆被疾走带起的风鼓起,发丝也变得凌乱。


    没办法,再不快点,有人该记仇了。


    那可不是三两下能哄好的。


    上了车,吩咐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往温泉山庄。


    缪蓝没跟贺京桐说自己什么时候落地,尽可能还是保留一点惊喜的呈现。


    赶到的时候,悄悄跟纪云晔知会了一声。


    他让人带她过来。


    庆生现场已经酒过三巡,到了拆生日礼物的环节。


    缪蓝从隔壁的露台绕过去,暂时没露面。


    偷听他们聊天的内容。


    “贺少爷,怎么脸还越来越臭了,合着这么多礼物就没一个你喜欢的是吗?”


    “人家现在只想他老婆。”


    “桐子,哥跟你说,男人真的不能太黏人了。你们家蓝蓝都烦你了。”


    缪蓝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一声。


    但蓝蓝没有烦他。


    贺京桐由朋友们笑话。


    手机里给缪蓝发消息,问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耳边忽然捕捉到细微的一点声音,夹杂在纷纷扰扰的笑闹声中,却轻易抓取了他的注意力。


    没有任何怀疑地,他确认声音来自于他老婆。


    不是错觉。


    这几天再想她,他也没出现过幻听。


    贺京桐立即起身。


    旁边的人被他急切的动作惊了一下,仰着头愣道:“干嘛去啊?”


    “你们吃你们的。”


    纪云晔深藏功与名,老神在在:“等着吧,寿星一会儿得呲个牙花子笑给咱看。”


    缪蓝在露台听着,以为贺京桐出去是要去洗手间或者干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她想起还有件礼物放在行李箱里,正好趁这个空档回车上拿过来。


    轻手轻脚刚走开两步,被人一个锁喉的动作从身后勾住脖子。


    ……窒息了差点。


    她失去重心向后倒,腰上横来另一只手臂,整个人随即被一个宽大的怀抱拥住。


    惊呼声喊出半截,她立刻也反应过来了。


    熟悉的亲吻落在耳后,抱着她的人出声:“你都来了,竟然还要走?”


    “贺京桐,我不是……”


    她被他抓着肩膀转了个身,两人变成正面相拥的姿势。


    贺京桐的大半重量都落在她身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呼吸闷着,“生日也不给我过。他们说我惹你生气了。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他声音里不知藏了多少委屈,被旁人听到了,还以为她怎么欺负他呢。


    “我这不是回来给你过了吗。”缪蓝跟他解释是想去拿礼物,并不是要走。


    贺京桐茫然又惊喜:“你不是送我礼物了吗?”


    “还有一件,我出差的时候买的,一只口琴。”


    口琴他也会吹,只是这种乐器容易脏,更多的还是收藏价值。缪蓝知道他喜欢,当然愿意满足他:“送给你总是不嫌多的。”


    贺京桐心里弥漫了一天的阴霾因为这句话驱散得干干净净。


    果然有她在才叫过生日。


    不过他还是没让她去车里拿礼物,揽着她的腰往回带。


    缪蓝不解,“干嘛?”


    “过来,原话说给他们听。”


    “……”


    “少爷,你过生日不应该长大一岁吗,怎么还越长越回去了?”


    幼不幼稚。


    “——就是。”身后忽然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甭显摆了,我们听得够清楚了。”


    缪蓝被吓了一跳,两只手扒着贺京桐的肩,抬起头做贼似的打探了一眼目前的情况。


    露台门口,朋友们姿势各异,或抱臂或倚着门框,明显已经看了好一会儿戏了。


    贺京桐当这些人不存在,跟缪蓝告状:“你不在,他们一个两个都欺负我。”


    “……”


    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到底谁能欺负得了他!


    身后的朋友七嘴八舌想反驳,可他连半点机会都不给,带着人一转眼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贺京桐握着缪蓝的手,十指紧扣,感受到切实的体温。


    此时此刻,他的生日正式开始过。


    缪蓝说想看看送他的那匹马怎么样,两人又回到了马场。


    马儿正在吃东西,她问有没有给马起好名字。


    “起了。”


    “叫什么?”


    贺京桐现编:“叫大黑。”


    “……”


    缪蓝想起他曾经给鹦鹉起名的先例,叫人家大红。


    这什么水平啊?风格倒是统一,只会取颜色。


    她嫌弃,“贺京桐,以后禁止你给人家起名字。”


    他无所谓,“那你起。全交给你。”


    缪蓝头脑风暴了一下,“就叫礼物好了,我送你的礼物。”


    “……你水平也不咋地。”贺京桐不留情面地评价。


    “……”


    完蛋,缪蓝突然开始担心以后他们俩小孩的名字。


    马儿吃饱了,贺京桐问她想不想上马试试,“我牵着,带你慢慢转一圈。”


    缪蓝挺有兴致的,她好久没骑过,有他在身边,倒也不担心。


    手机里收到好多他朋友拍他骑马的照片视频,她都看过了。鲜衣怒马,他不是少年郎,但风采不逊于任何人。


    草场上出现两人一马的身影,天边的晚霞绽放最后的光辉,是大自然留在人间的独家浪漫。


    缪蓝骑在马背上,于夕阳中漫无目的地悠闲惬意,声音里满是放松:“少爷,你都不关心我赶回来累不累。”


    贺京桐想过这事儿,但以他的脾气,问不问都一个结果。


    他扯了扯缰绳,让马停下,理直气壮地要求:“我不管,累你也得陪我过生日。”


    话说完没两秒,他又松了口:“你要是真累了,我带你先睡一会儿。”


    脾气归脾气,但摆在第一位的始终是她。


    温泉山庄房间都是现成的,即刻返回她就可以休息。


    她只要在他身边,能让他看到摸到就行。


    “是有点儿累。”缪蓝抬手指着天边,“不过眼前有这么美的景色,起码能治愈三成吧。”


    “剩下七成呢?”


    她张开双臂,示意下马。


    贺京桐接住她,抱了个满怀。


    缪蓝踮脚亲了他一下,眼眸里眨出明媚的喜悦:“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只剩下三成累了。”


    贺京桐嘴角要上天,“哦。我本事这么大。”


    马儿交给工作人员,只剩他们两人在广阔的草地上散步。


    她抱着他一只手臂,脑袋靠在他肩上,将自身的重量交给他。


    天色渐黑,落日的余晖沉入昏暗中。


    缪蓝抓准了时机,“贺京桐,你看,夕阳是我给你点的生日蜡烛。”


    “嗯。”他揽着她的肩,两人一起望向天边。


    “你现在轻轻吹一口,蜡烛熄灭,你就可以许生日愿望了。”


    贺京桐听她的话,真的吹了一口,最后一抹余晖配合地隐匿于黑暗之中。


    天地之间,和润的晚风吹过,他们紧紧相依,


    缪蓝蒙上他的眼睛,一会儿问:“许好了吗?”


    他点头,将她的手拿下来,“你猜我许了什么。”


    鉴于他一贯的作风,她先试探大方向:“是正经愿望吗?”


    贺京桐:“……有正经的。”


    缪蓝大方:“不正经的也给你实现。”


    “谢谢我老婆。”他拨开她被风吹乱的发,真诚发问:“我可以每天都过生日吗?”


    “……”让他发挥下去,今天就没有正经的时候了。


    她问:“正经的那个呢?”


    “蓝蓝,我已经实现了。”


    日沉月升,天际悬垂一钩弯月,新的光辉洒下来,如水温柔。


    贺京桐再次将缪蓝拥进怀里,胸腔里的心跳彼此感知,趋于同频。


    “你在我身边,我再没有愿望要许的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