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太聪明

作品:《浸入蓝夜

    雪越下越大, 回到郁金堂的时候,车上已经积了浅浅一层雪。


    缪蓝没让秘书把车开到车库,在八栋门口停下, 她按下隔板吩咐康璇:“今晚肯定不好打车,你就开这辆车回家吧。”


    康璇激动死了, 这可是顶配的迈巴赫,一辆抵得上他们小区一套房的价格。


    开到哪儿都够拉风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 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拿拿乔:“老板, 我开回去,明天小区里就会传我是小富婆了。”


    “圆你一个梦。”缪蓝也很惯着她, “小富婆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老板!”康璇脆生生地道谢, “明天我就把车送回来。”


    “不用,你周一早上来接我就行。”


    “也不用——”


    开口的是贺京桐。


    “我送你们老板上班, 你把车开到公司就行。”


    康璇发挥极致的察言观色本领, 见老板没有异议, 谢得更大声:“谢谢老板!谢谢贺总!”


    谁传河清的贺总脾气差难伺候的,她看分明是平易近人嘛。


    还有, 谁说联姻夫妻只有利益没有感情的, 她今天吃狗粮都快吃饱了好吗。


    她祝她老板和先生长长久久一辈子。


    缪蓝和贺京桐下了车。


    她其实是想在雪地里走一走, 庭院几十米的距离, 刚好能体验一下,再冷也不会冷到哪里去。


    结果刚走两步, 被贺京桐拦腰抱起来。


    她没防备, 吓得搂紧他,声音也抖:“干嘛?”


    “冻不死你。”


    是关心的话,但怎么听起来牙痒痒。


    他大步流星, 抱着她快速回到室内。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肩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缪蓝把羽绒服脱下来抖了抖,贺京桐却像看不惯她穿这么少,在衣架上随手拿了一件外套又给她披上。


    她指着墙面的暖气温度显示屏,“……家里二十六度呢。”


    “缓一会儿,你上楼再脱。”他说着,竟然又把温度上调了两度。


    “先不上楼了,我也想吃点东西。”


    路上提前跟阿姨说了,阿姨已经准备好了宵夜,两人份的。


    “你先去洗澡换身衣服,我不吃独食,等你一起。”


    缪蓝不解,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安排她?


    “我就不能先吃吗?”


    “生理期在意一点,你不能冻着。”贺京桐神色认真,声音放缓,也不拐弯抹角,“刚在外面吹了风,你又穿得少,洗个澡暖和一下。”


    “你……”缪蓝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拍掉她发梢的一个雪粒,不满她过于惊诧的反应。


    “我怎么了?我不能关心你?”


    关心过头了。


    他对她生理期的在意程度已经超过她本人了。


    联想到他在车上的表现,无事献殷勤……


    缪蓝比出三根手指,提示他:“我还有三天,你要是真忍不了,你自己不是还有一双灵巧的手吗?”


    “…………”


    想得够歪的。


    贺京桐没好气,把她的手指按下去。


    “我真忍不了了,就用你那双灵巧的手解决。”他唇角勾起一点笑,看起来欠揍,“你早就出师了不是吗。”


    “……”


    论光明正大地耍流氓,她怎么是他的对手。


    “别不好意思。”他俯身在她耳边,唇轻轻碰了一下她被冻红的耳垂,“蓝蓝,我臣服于你。”


    一本正经讲这种不着调的话。


    真要命。


    缪蓝偏过脑袋。


    贺京桐满意了,笑得更开。


    他半揽着她的腰半强迫地带她上楼,“你少指控我。你该反思自己,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你想的少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车上就动手动脚。


    上楼进了卧室,他进一步证明自己想的不少。


    手指摸到她裙子后背的拉链,不怀好意包装成关心:“这个好像也很难拉,我帮你?”


    “用不着。”她踢他一脚,转身拿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缪蓝洗完澡出来,发现贺京桐没离开。


    他应该是在隔壁洗了澡又回来,头发处于半干状态,换上了居家的灰色背心和短裤,小腿和小臂上可见清晰的肌肉线条。


    健康的男色,赏心悦目。


    站在落地窗前,不知和谁在打电话。


    她零星听到几句话,是公事。


    和他此刻衣着的松弛感很不搭,谈公事的他是一副正经的做派,声线沉沉,说出来的话有强势的威信,让人遵从和信服。


    室外的雪仍然没停,鹅绒一样,大朵大朵地飘落,在沉寂的夜色中唯一显出灵动的美感。


    明早的雪景,想必会更美。


    贺京桐挂了电话,回头看到缪蓝正在用毛巾擦头发。


    她洗完澡一向穿得少,又细又直两条长腿俏生生地抓人眼球。


    再看下去受罪的还是他自己。


    贺京桐的思绪回到刚才的电话,问缪蓝借她的平板用一下,“看个数据。”


    家里的电子设备双方都能使用。


    她虽然没告诉他手机密码,但其实没什么是他不能看的。


    她应声:“嗯。”


    “密码?”


    “放在家里用的,没设密码。”


    贺京桐拿到床对面五斗柜上的平板,投了一个表格文件过去看,手机这边打字给对面反馈消息。


    十分钟后搞定,返回桌面,发现她的微信在平板上登着。


    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点进去浏览,看到她和他的对话框被压到底下。


    直接设置成置顶。


    还有她给他的备注,好家伙竟然从来没改过,大剌剌的两个字母:HE。


    不说改成什么亲近的称呼,好歹他的大名配出现一下吧。


    朋友圈最新那条养猫日记她还没看过。


    左右她评论不出什么他爱听的话。


    那他自己来了。


    锁了屏,缪蓝这边也把头发吹了半干。


    “下去吃宵夜吧。”


    “不用下去,我把吃的端上来了。”


    “你端上来了?”


    缪蓝难以置信,声音都高了两分。


    他今天的服务未免太到位了。


    图什么?


    “贺京桐。”


    “怎么了?”


    “我不会……”她强调,“我不会用手帮你的。”


    贺京桐:。


    他在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除了上床就没有别的事儿了是吗。


    “安安心心吃个宵夜,”他攥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算是警告,“别想些有的没的。”


    缪蓝半信半疑,跟着他走。


    主卧的套间里有一个小型的会客室,平时基本上没机会用到,今天临时成为他们吃宵夜的地方。


    两人没什么拘束,曲腿坐在地毯上,就着低矮的茶几各自吃饭。


    两个餐盘上的食物大体相同,缪蓝那份多了一杯红糖姜茶。


    贺京桐认领自己的功劳:“我让阿姨煮的,你别感冒了。”


    “我没有那么脆弱。”


    “特殊时期,多上些心总没错。”


    缪蓝总算确认,他是纯粹地、真心地对她的生理期多加关照。


    不涉及任何杂念。


    简直难得。


    她承他这份心意,端起杯子尝了一口。


    姜的热辣被红糖的甜平衡掉,她以前排斥这样的味道,真正喝下去,并没有多么难以下咽。


    也许是热饮的原因,也许是他这番举动的原因,她周身感觉暖烘烘的。


    “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我尝了。”贺京桐坦白告诉她,“难喝。”


    “……”


    差点忘了,少爷一点姜味儿吃不得。


    红糖姜茶喝了大半,缪蓝放下杯子,视线落到他脸上,有些许好奇:“你好像很有这方面的经验。”


    “我不能有经验?”


    “你哪来的经验?”


    她这话说的,好像他只会等着人伺候似的。


    贺京桐放下筷子,视线缠住她的,反问道:“你在意?”


    缪蓝不懂他这个反问的点:“在意什么?”


    “……”


    在意你是块木头!


    这种经验肯定来自于照顾其他的女性,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她竟然一点别扭的小心思都没有。


    红糖姜茶能治内伤吗?


    他现在想闷一口。


    缪蓝听纪云晔说过,贺京桐没有什么前女友。对待女性朋友,他估计也没这份耐心。


    剩下的就很好猜了,能让他大少爷上心照顾的,人选寥寥。


    她问:“是你妈妈对吗?”


    被猜中,贺京桐一点高兴都没有。


    谁让她这么聪明的。


    真没意思。


    他开口:“我小时候,我妈有痛经的毛病,中医西医都看过,吃了很多药也没用,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受罪。”


    “她吃止疼药都不太管用,剂量越加越大,效果越来越不明显。”


    事情好像已经很久远,但是他妈妈躺在床上疼得冒冷汗的画面一直在他的记忆中封存。


    他爸那时候在哪里?


    在这个地方考察,那个地方出差。


    电话打三遍都未必打通。


    同为女性,缪蓝心疼霍清歌因为生理期遭受的痛苦。


    她自己算是幸运的,每次都平稳度过,偶有疼痛,止痛药也能缓解。


    所以贺京桐的在意才会让她觉得太过。


    “你妈妈的状况一直都没好转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贺京桐重新拿起筷子,夹进嘴里的东西尝起来索然无味,“她跟我爸离婚以后,我一个月也未必能见她一次。”


    缪蓝听出他情绪的下落,语气里带上安慰:“但是你之前一直在照顾她对吗?”


    要不然一个十几岁的儿子不会了解母亲生理期经历的痛苦。


    他又把曾经获得的同理心和经验用来照顾今天的她。


    她两只胳膊搭在茶几上,上半身凑近些,一字一句肯定他:“贺京桐,你小时候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小孩。”


    “我现在不好吗?”


    没必要为再为往事伤怀,他今天和她讲出这些事,更觉松快。


    反问的话恢复了一贯的少爷脾性。


    缪蓝毫无保留:“这还值得怀疑吗?现在是很好的大人。”


    吃进嘴里的宵夜又变得有滋有味。


    虽然她这话仍然有哄小孩的嫌疑,不过不妨碍他听了以后晕头转向。


    贺京桐干咳了一声,认她的话:“喵喵很有眼光。”


    吃完宵夜以后,时间已经很晚,窗外的雪仍在下,他们各自回房休息。


    临睡前,缪蓝想起他的养猫日记,不知道有没有更新。


    点进他最新一条朋友圈,不看不知道,他不仅更新了,还“帮”她回复了。


    【出差回来,喵喵欣喜若狂。】


    【纪实文学。】


    “……”


    刚才他用她的平板,就是偷偷摸摸做这些事的吧。


    他怎么好意思的。


    缪蓝手指按住这条评论,有“删除”的字样提示。


    刹那犹豫。


    喵喵没有欣喜若狂,但喵喵今晚确实挺开心的。


    四舍五入一下,勉强也能算纪实文学?


    她松手,评论原封不动地保留。


    手机震动,恰好收到他的消息。


    HE:【晚安。】


    HE:【明早跟你堆雪人。】


    HE:【不是,堆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