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夜辉说：


    “妖魔就算爬五百辈子，也爬不过这道城墙……”


    魔界边境的黑暗城，不是中土上的任何一座城能比的。


    夜曜悄声对昊宁说：


    “看来回去之后，要把耀阳城的城墙再加固一下了。”


    两人对视苦笑了一下。


    知道自己从前的眼界是多么浅薄。


    昊宁跟着来，完全是出于好奇心。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有趣的长途旅行，可以见识一下东土的奇异风光。


    大军步入了黑暗城。


    入城后所见的景色，与城外的恢宏气势截然相反。


    街道上冷冷清清，一派萧条。


    除了巡逻的士兵以外，几乎什么行人都没有。


    楼房高大坚固，全都没有住满。只有少数住户的窗口挂着粗织衣物。


    城中的路宽敞平坦，比起外面好走太多了。


    领路的将军说：


    “我们从城中穿行，这样比较安全。野地上流窜的妖魔很多，还没有清理干净……”


    “我带了兵来，可以帮忙清理。”夜曜说。


    绕着黑暗城的城边，又走了许久。从另一道城门出去，穿过一大片平原，才到达挚爱堡的领地。


    那里的家臣得到消息，已经在城堡外面迎接了。


    难民们都聚在这里，搭建帐篷，在挚爱堡外围的一道矮城墙下居住。


    利剑与红心的鲜明旗帜，随处可见。飘扬在阴霾的天幕中，格外醒目。


    兵马入城，一片混乱。


    这座小城的狭窄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


    城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铁匠铺、武器库、粮仓、练兵场，一应俱全。


    马夫急匆匆赶来牵马，仆人们帮忙抬运行李。


    夜曜下了马，随一位黑胡子的家臣向里面走。


    家臣上下打量着他，客气地说：


    “听夜辉夫人常念叨，她在龙城有一位弟弟，今日一见，果然比她说的还英俊潇洒。要是您能帮助我们暗夜家族，那可真是太好了。”


    “都是一家人，这是应该的。”


    “夜辉夫人在等候了，请大人随我来。”


    夜曜走进卧室的门时。


    夜辉正趴在床边，身下坐着一张矮凳，背影很是疲倦。


    她的长发并未打理，在一缕淡淡的阳光下，如蓬乱的毫无生机的稻草。


    狼王平躺在床上，两眼空茫，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半边脸和手臂上，布满中毒后的斑块。被单下露出的手指，苍白如蜡。


    夜曜心想：


    “难怪无人入主龙城。狼王这副样子，和死了也没有区别。”


    厚重的窗帘遮住窗口，只有一缕微弱的光线透进来。


    灰尘在光线里腾舞。


    屋里有几个仆人，没精打采地站在窗边的角落里，怀里抱着水盆，胳膊上搭着毛巾。


    “夫人，夜曜大人来了。”


    听见说话，夜辉拭干了脸上的泪水。


    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虽然一脸哀伤，但是努力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迎上去抱住夜曜，怀抱温暖而有力。


    “弟弟，我听说你收复了耀阳城，还顺利吗？”


    仿佛把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悲痛和苦累，都化解在这个拥抱里。夜曜感受到，怀里那坚实的温度。


    “顺利。城主交给狮王了。”


    她看了看夜曜，目光关切。伸手轻轻撩过他的额前，将夜曜稍长的鬓角都收拢到耳朵后面。


    又提了提他的衣领，替他把领口最上方的一枚扣子系上了。


    仔细打量他的脸。


    “你瘦了不少……”


    “之前经历了不少事。”


    “你一直不联系我，连你过得怎么样都不知道。后来才听说，你流落到海对岸的桥城，幸好你平安。天气凉了，这边不比中土温暖，姐姐做几件衣服，留给你在这边穿。”


    夜曜撒娇说：


    “姐姐对我真好。”


    “那当然，我就你这一个弟弟，不疼你疼谁。”


    她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这份关怀，让夜曜无地自容。


    来此之前，夜曜一直对夜辉有所防备，甚至留有后手。


    每当遇到善良的人时，他常常觉得自己的心机深沉是一种罪过。


    “姐姐找我来，有什么事？”


    夜辉拉着夜曜的手，在窗户下的茶桌前坐下，仆人们倒了热茶。


    “有件事，想拜托你。”


    “姐，你尽管说。”


    “我就直说了，我家老狼病倒后，我也没有别的心思了。可是龙城那边，不能没人守着。龙邪的余党都逃到海对面去了，归顺了龙溪。她正在招兵买马，随时有可能杀回龙城。


    阿羡一个人在那，我不放心……正巧，这个时候听说你拿下了耀阳城，你有这个能力……”


    “姐姐的意思？”


    “嗯。”夜辉点了点头，“我想让你帮忙驻守龙城。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和阿羡一起？”


    “这……”


    夜曜虽然一直想要龙城。


    但他是想独吞龙城。


    而不是“帮忙驻守”。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给夜辉打打下手，根本不会把实权交给自己。


    不过……


    这毕竟是个堂堂正正进入龙城的机会。


    答应下来，就看以后怎么发展吧。


    夜曜脸上装作惊讶，推托说：


    “那不妥吧……龙城是姐姐打下来的，我什么功劳也没有，到龙城恐怕不合适……那里的人，也不会接纳我吧……”


    “有什么不接纳的？我说让你去，你去就是了，谁能说不同意？你我都是暗夜家族的，谁在那座城，又有什么区别？现在老狼病重，我得照顾他，一步也走不开。阿羡虽然勇武，但毕竟是个女孩子。我就想到了你……当初看见你，就觉得投缘，你准行的。”


    “这……”夜曜显出为难。


    “听话。”夜辉拍拍他的手背。


    “你要是不去的话，咱们暗夜家族里，还有谁能去呢？曦诺年纪还小……希望你到了那里，能多帮帮他，照顾他。”


    “我明白了，姐，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想起曦诺，夜曜就想起那一日。


    他千里迢迢，长途跋涉，来到黑暗城的关口。


    却看见黑甲铁骑浩浩荡荡出城，旗帜飞扬。


    锦衣佩剑的王子曦诺，坐在正中央，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


    而自己，却退缩走远了……


    “我一定会善待曦诺。”夜曜说。


    夜辉这才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