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提本以为景国的军士待遇，比草原还差，因为景国重礼重文，草原皆知。


    就连骑兵的马，都是今年刚向他们草原买的。


    边境处，两国相交，铎提也在互市的地方见到过景国兵，全是恹恹的，年纪有点大，一看就不太行。


    那些兵看着，还没有景国普通百姓来的高兴。


    “铎提兄，再行半日，就到我们京郊营地了。”侯玉川带了铎提、随行的十来个草原骑兵，“我们要连夜奔马，不如现在先停下用饭？”


    皇帝说的京营，自然指的不是大本营。


    景国都城，是军事防御的重中之重，汇聚了整个景国精锐队伍数量，至少三成。


    这些精锐，并不集中在某个营地，而是分成了五大卫所。


    除了西山营地外，还有其他四大。


    每一卫所中，又有细分队伍的扎营训练。


    侯玉川今日带铎提他们来的，就是离萧云州钦点切磋地最近的一处千人小队营地。


    哪怕草原日后有贼心，外传景国布防图，也顶多知晓千人士兵的位置。


    侯玉川下了马，在树边拴好，就地休憩。


    让手下都去准备吃食，自己就笑着与铎提寒暄道，“铎提兄，你们在郓县那边，可有与我们景国兵切磋过？”


    郓县，是两国交界处。


    吴赟国与景国开通互市，各派一百卫兵，轮流维护集市区域的秩序。


    大矛盾没有，小冲突总是难以避免。


    一家人都有吵架的时候。


    “没有。”但铎提回答的爽快。


    他身后十来个草原勇士，都露出一丝不屑。


    甚至有人朝侯玉川比了下自己粗壮的胳膊。


    一拳一个景国兵。


    要不是景国皇帝异想天开，他们根本懒得与景国兵切磋啊。


    “打你们，岂不是毁坏互市规则？到时你们一闹，不卖粮给我们，吃亏的还是我们。”铎提身后的一个草原人哼哼开口。


    “……”侯玉川面色变化，“这位兄弟，你是小看我们景国兵的能耐？还未切磋，胜负未定，谁打谁还不知道。”


    铎提皱眉止住身后部下的冲动，朝侯玉川看了眼，“草原的箭，只对猎物射出。”


    互市开启，已是秋冬交替时，他们忙着囤积食物，狩猎最后一波草原上的猎物都还来不及。


    哪有空多看一眼没什么斗志的景兵？


    “想必贵国，也忙着收割军田，筹备过冬军粮。”铎提也对景国士兵的吃饭问题很了解，“你我两边都是自给自足，没什么空闲，停下来切磋。”


    景国的兵，不训练的时候，都要自己种地，收割粮食养活自己。


    与他们草原兵全靠自己狩猎，打其他部落抢劫，来养活自己，差不多。


    总之，景国皇帝，与他们可汗都是一样的废。


    指望不上。


    铎提想着，就对侯玉川没什么敌意，只有点感同身受的悲哀，“我听说你们平时拿不到军饷，打完仗又累又饿，还要自己种地，种出来的米面可能还会被做文官的抢走，最后你们只能吃剩下的一点，也吃不饱。”


    “也是可怜。”


    铎提想到前几日说书人讲的，他都觉得景兵真作孽。


    要换做他，他绝对一箭射死贪他部下粮饷的文官！


    “我也不想与饿肚子的你们打。”


    侯玉川：“……”


    不是，啥？


    他们景国边境的兵，这么惨的吗？


    郓县是谁管的？


    侯玉川听得一头包，以前可能确实有问题？


    但今年军饷问题，应该大大改善了吧。


    正想着，他们左侧就突然传来一阵浓烈的香气。


    铎提以及草原几个人正要啃在番馆带出来的干粮，眼中一亮，但很快隐忍住了。


    “侯指挥使，没想到你们营地也与百姓家比邻，真香啊，咱们在京城都没闻到过。”铎提身后刚才最言语不敬的壮汉，羡慕地啃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冷硬肉饼子。


    “你们景国百姓吃得可真好，烤鸭贼香，猪肉也紧实，但这股香味比烤鸭还美的样子……”


    壮汉明显是馋了。


    “你们景国人真会做饭。”


    “哪里哪里，”侯玉川笑了，“这饭香不是做出来的。”


    “嗯？”


    “也不是百姓吃的，这是咱营区精锐兵特供，即食泡面。”


    “？？？”


    铎提与十几个草原壮汉，都愣了。


    啥。


    精锐兵特供？


    侯玉川笑着转头，正好旁边他手下十个精兵，人手拿着一个挖空的竹筒，围坐在草原人的左侧。


    就见他们生了火，往这竹筒里加了清水后，就将竹筒放在火柴堆上竖着烘烤。


    没多久，又从自己铠甲里层，掏出了精心保护的小纸包——翻开后，里面就是一整块凝固的红润润固体。


    他们有些小心地用手掰了四分之一，放进竹筒里。


    一瞬，浓烈的香气就比刚才更加四溢扑鼻！


    铎提与其他草原骑兵，全都瞪眼。


    这什么？


    干粮？


    油饼？


    放进倒水的竹筒里，不是都泡烂了？莫非是油茶？


    但这剧烈的食物香气，是他们从来没闻到过的。


    就一瞬，让铎提几人就口中唾液分泌。


    “咱们疾行，一日才到营地，路上只能稍微吃点简单的。”侯玉川呵呵。


    简单的？这么香！


    草原人瞬间觉得自己手里的冷饼干得慌。


    可就在他们决定强忍好奇的时候，竹筒间冒出了白袅袅热气。


    几乎没过多久，侯玉川手下的景兵，全将竹筒拿了出来，扒了两根枝芽搓干净，就当筷子使，从竹筒里挑出了满满当当，或是挂着红油或是滴着鸡汤油星的润滑面条！


    呼啦啦——


    景兵香喷喷地三两口就解决掉竹筒里的面条，又从怀里掏出与草原人差不多的干粮饼，就着竹筒里的热汤吃。


    一口干饼，一口热汤。


    表情陶醉。


    好像他们不是来行军赶路的，而是在街边店铺里花钱吃饭的。


    “？？？”


    铎提和草原人都看呆了。


    没多久，前方跑来一匹快马，“前方何人！？此乃兵营重地，无手谕不得靠近。”


    来的快马上，显然是营区的巡视斥候。


    侯玉川身旁，刚嗦完免面的下属，忙站起，咧嘴笑，“自己人，西山侯指挥使在此，奉皇命前来。”


    侯玉川很快掏出令牌，自证身份。


    那快马上的斥候顿时松了口气，“侯指挥使，千户命我来接你们，总算碰到了。”


    “吃过了吗，兄弟？”侯玉川手下的兵也是自来熟，“来喝点泡面的汤？”


    那斥候笑了，“还没吃，但千户也赏了我一个，今日带出来赶路吃。”


    说着，那斥候也下马，从战马上掏出即食泡面的竹筒。


    “？？？”


    铎提的眼都直了。


    怎么和说书人讲的，不一样？


    不是说，景兵都吃不饱，都被文臣剥削了？


    “这东西，为啥你们边境没有？”铎提从没看见过。


    “铎提兄，你说泡面？那还没来得及啊，也就刚研制出来前几批，先在我们京营试用，估计开春就会运过去了。”


    “诶我跟你说，这玩意儿可香，皇宫都吃不到，就咱兵营才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