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起，宋以朗的病情确实是控制住了，但同时的，宋以朗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一整天除了吃饭的时候被叫醒，大多时间都是沉睡的。


    而秦婉婉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研究中，不知是不是上天的眷顾，他们这一次的研究进度非常的快，就连凯瑟都觉得不可思议，说如果按照这个进度下去的话，说不定能够提前几个月试药。


    期间来照顾宋以朗翻身擦背的人，除了秦婉婉，还有秦婉婉的母亲，以及常来探望的林苏，宋家的人，出现过一两次之后便销声匿迹了。


    宋以朗清醒的时间少，所以常常没办法和忙着研究特效药的秦婉婉见面。


    时间就这样飞逝，转眼又是一月有余。


    国庆将至，秦婉婉迎来了她的长假。


    宋以朗的病好像除了昏睡时间比较长之外，就真的没别的了。


    这天，窗外的雨正在淅淅沥沥的下。


    宋以朗罕见的在清晨便清醒了过来，他记得婉婉前些天告诉他，等放假了，婉婉要带他出去走走来着。


    宋以朗双眼有些无神的看着窗外的景象，秋天是真的到了，叶子都黄了不少，宋以朗默默的算着，再努努力，要陪婉婉过二十七岁生日的。


    就在这时，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哒哒哒，声音不大，可宋以朗就是知道，熟人来了。


    宋以朗转过身，果然看到了林苏。


    虽说林苏也是奔三的人了，但是岁月似乎并没有让她变得苍老，反而更加的成熟动人。


    这一个月，林苏几乎隔几天就会来一次，宋以朗一直都是躺在床上，从未如此和她四目相对过。


    林苏微微有些紧张，握紧了手中的包：“醒了？”


    宋以朗点点头：“嗯。”


    林苏走过去，顺势将包放下，扶着宋以朗坐了起来，拿了个枕头给他靠着。


    两人难得有这么温馨的时刻，林苏说：“你说的那件事，我愿意答应你。”


    宋以朗很懵：“你说的是什么事？”


    林苏一愣：“你不记得了吗？”


    宋以朗仔细的想了想，但除了有些凌乱的记忆之外，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于是宋以朗拿出自己放在兜里的小册子，仔细的翻了翻。


    可是他的小册子上没有记录林苏，只有秦婉婉一人。


    只有他答应秦婉婉的那些事。


    他记不得别的了。


    于是，宋以朗翻完了小册子，还是对着林苏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


    就这一句，林苏的心口微微一窒。


    林苏笑了笑，刚想说话，宋以朗就说：“不想笑还是别笑了，假笑的样子还是挺难看的。”


    于是，林苏收回了笑意，表情是那么的悲伤：“不记得就算了。”


    宋以朗沉默了一会儿，问：“是有关婉婉吗？”


    林苏眼底满是自嘲：“是的。”


    你明明说过，若是你走了，请我庇护秦婉婉，不要让你的家人伤害她。


    可就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忘记了。


    林苏：“你还记得什么吗？”


    记得什么？宋以朗眼中有些迷茫。


    林苏：“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离婚吗？”


    就这一句，宋以朗发起了呆，他能记住的事情实在太少了，有些时候，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要想好久才能想起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宋以朗的记忆里，真的已经空白到只剩两个人了。


    一是林苏，二是秦婉婉。


    许多细节他都不记得了，连答应秦婉婉的事情，他都要每天看好几遍才能记得。


    如果林苏不说，他都要想不起来他们俩已经离婚了。


    宋以朗没有说出这些话，只是神情淡漠的看向窗外，说了句：“林苏，不要死在回忆里。”


    林苏苦笑一声，忘了好，忘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了。


    林苏起身，推来了放在墙边的轮椅。


    林苏：“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我推你走走？”


    宋以朗眼中终于有了情绪：“好。”


    正好，他今天不用打针。


    林苏扶着宋以朗坐到了轮椅上，就这样，林苏推着宋以朗出了病房，在宋以朗的腿上还盖着一床毛毯。


    林苏不禁在想，若是宋以朗记得那些事情，今天怕是怎么也不会对她和颜悦色的吧？


    这一瞬间，林苏心中莫名有几分凄凉。


    林苏推着宋以朗在走廊下走着。


    她说：“我妈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以后怕是不能时常来看你了。”


    宋以朗表示理解：“嗯，人总要往前看的。”


    俩人就又这样相顾无言了一路。


    宋以朗也没有觉得无聊，他好歹还能看看风景，虽然在下雨，可雨中的风景也别有一番滋味。


    林苏问他：“你会怪我吗？”


    怪她？


    为什么要怪她呢？


    宋以朗也不知为何，说了句：“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情情爱爱的，我病了这么久了，所谓久病床前都无孝子，何况我们早就不是同路人了。”


    宋以朗有些惆怅：“若是年轻的时候，想要什么都不为过，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放弃什么也能理解。”


    “林苏，你也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只是以后，可别再这么嘴硬了，不是谁都能陪你这么多年的。”


    林苏无端落了泪，心口的涩意，让她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曾经骂过宋以朗，说宋以朗有今天都是遭了报应，如今...


    遭了报应的，林苏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但她已经受到了惩罚。


    永失所爱，是她任性，赌气，忘本，傲娇的惩罚。


    是啊，他们早就不是同路人了，如今各有立场，各有权衡。


    她好想问问宋以朗，电影能够重演？可他们为什么不能再爱一次？


    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没说出口。


    但林苏还是蹲下身，替宋以朗拉了拉毛毯，眼眶湿润，说话的声音也有几分颤抖：“那，我祝你，战胜病魔，得偿所愿。”


    宋以朗低头，眼中似有几分湿润，但转瞬即逝，林苏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


    他说：“我也祝你，飞黄腾达，事事如意。”


    林苏再次笑着起身时，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秦婉婉。


    她一身白大褂立在墙边，宛如落入人间的天使。


    她是宋以朗此后唯一的救赎。


    林苏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林苏：“再见。”


    宋以朗也颔首：“再见。”


    就这样，在“再见”中，宋以朗停在朦胧细雨中，看着林苏踩着高跟鞋在踏水中一点点的离开。


    或许，她最后能为宋以朗做的，是腾空他的世界。


    要是她不来了，宋以朗是不是就会忘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