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ted

作品:《有烧

    Heated:70.


    冬季, 微风,白色铃兰,还有她唯一爱过的男人。


    一切仿照回忆复刻,就像第二次进入的副歌。


    情理之中却也意料之外, 依旧能让人心跳紊乱。


    沈爰还以为这么多年, 各种事儿都经历过的自己,不再那么爱哭了。


    可此刻她望着面前的易慎, 眼眶就像短板木桶, 根本承不住源源不断的热泪不止往外溢出。


    易慎手里还拿着铃兰花束, 他挥了挥,勾着唇催促:“沈圆圆,给句话,快点儿。”


    她抬起颤抖手指,抹了下眼角,让视线回归清晰。


    沈爰破涕而笑, “你就知道偷懒…”


    她语调因为哭还抖着, 携带的鼻音很可爱:“这么多年了…表白连套新词都不带想一下的。”


    “这叫偷懒?”易慎走近,把花塞进她手里,单臂揽过她腰肢, 低头给她擦眼泪。


    他俯身, 眼神专注,压低的嗓音竟显得温柔:“这不应该叫浪漫么?”


    沈爰又笑了一声,扎进对方怀里, 把眼泪都蹭在他衣服上。


    什么铃兰,什么钢琴曲,多少浪漫的花招,都不能比他怀里的皂香更能给她安全感了。


    其实不用绞尽脑汁搞浪漫呀。


    易慎。


    沈爰滑下最后一串泪, 心想着:只要你未来都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所以行不行?”他问。


    沈爰仰起头来,“什么行不行?”


    易慎挑眉,纳闷了:“哭蒙了?问能不能追你,你好歹回复个行还不是不行吧?”


    “这种经验你应该不少啊,沈小姐。”


    “贫嘴。”沈爰唇线抖动,把手藏在他大衣兜里取暖,贴着他的心跳,“我们这样的关系…有必要还说行不行吗?”


    易慎偏头,亲亲她发凉的耳廓,“走个流程。”


    沈爰最喜欢他这种算不上情话的情话,特别有易慎的风格,她笑得脸都快僵了,故意说:“行呀,允许。”


    “那就好好‘走流程’,你可要认真用心地追,不然我就选别人了。”


    他轻哧,抱她更紧,“还有竞争对手呢?”


    “今晚上,你要有本事下床,再说选别人的事儿。”


    冷肃的风里,沈爰的脸蛋扑地热了起来,她拧他腰一下,“浑蛋。”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易慎的书房里为什么摆着一家钢琴。


    “这首《德彪西:月光》你弹得很好,教教我呗?”


    他答应:“回去教你。”


    …………


    公园的惊喜当然不是易慎准备的全部,他订了沈爰最喜欢的意大利餐厅,但是她却说今天想吃些别的。


    沈爰问他,大学之前,他在外面最喜欢吃什么。


    她想尝尝他喜欢的小店。


    这些年忙,忙得过去的回忆都逐渐泛白,沈爰的要求少有地让易慎这种只会往前看的人开始回忆往昔。


    最后他开着车带人回到了禄坊胡同。


    这个地方承载了很多,禄坊胡同四个字几乎代表着易慎昏暗的少年时代,也如故事里主角等待厚积薄发的沉淀篇章。


    天气寒冷,冷劲穿堂走巷,让这个市井烟火地又显出几分对生活的凑合和挣扎。


    沈爰知道易慎的全部,知道身边牵着自己的男人,不仅走出了那个废品回收站,更走出了这鱼龙混杂的禄坊胡同。


    他靠自己,拼出了一条荆棘路。


    未来在征战自己人生理想的路上,有他在,她只会更安心。


    就算遇到再难的事,她解决不了的事,易慎一定会为指出正确的方向。


    她握紧对方的手,突然觉得不冷了,兴致勃勃:“我们到底去吃什么?”


    “快到了。”易慎牵着她,最后在路口拐角处,走进了一间破破旧旧的汤圆铺子。


    铺子开在拐角,不少学生上班族,还有外卖快递小哥短暂停留,吃口热乎的继续奔赴。


    店长是个南方来的老奶奶,有家里人帮着,虽然叫汤圆铺子,但其实家常菜都有卖。


    外来旅游的很少涉足这里,所以只有部分当地人知道藏在禄坊街道这家唯美价廉的苍蝇小馆。


    条件有限,铺子里是有些冷,但好在源源不断上桌的热乎气,让人感受不到寒。


    两人找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易慎抽两张纸,把她面前的桌板擦干净。


    沈爰也给他擦擦,补了一句:“我没那么讲究啦…”


    “知道,别把衣服蹭脏。”易慎说。


    细枝末节中伺候她,早就成了他的习惯。


    易慎跟奶奶点了两份汤圆,炒河粉和几道凉菜。


    奶奶听着点单,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来了句:“好久没来了。”


    沈爰和易慎皆是一愣。


    沈爰问:“奶奶,您还记得他呀。”


    “高个子帅小伙,每次只点粥和火烧。”奶奶年岁已高,竟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一到冬天也没几件厚衣裳。”


    说完,她扫了一眼如今易慎的打扮,点点头:“出息了。”


    易慎望着奶奶离去的背影,往常闲庭自若的眉眼毫无遮掩地露出僵硬。


    沈爰被这间小铺子藏着的温情打得措手不及,她伸手,盖住易慎的手背,莞尔:“那时候不知道吧,竟然还有人这么关注你。”


    过去的他疲于奔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每天心里眼前只有挣钱和排开生活的各种难事。


    吃什么,在哪儿吃,遇到过什么人,一概是最没必要认真留意的东西。


    易慎收回视线,与她对视,眼眸很深:“今天来对了。”


    沈爰笑弯了眼,点头认可。


    汤圆很好吃,面皮软弹,飘着糯米香味,黑芝麻流心带着油光,她吃了一口全身心都在冷天里舒展开了。


    沈爰看身边舀着汤圆吃的人,问:“你会不会觉得有点甜,吃不了可以给我。”她记得易慎不太能吃甜的。


    易慎盯着咬了一口的汤圆,黑芝麻流在勺里,忽然沉默了。


    上次吃这个,他还记得:是易连昌住院,经济情况最难的时候,是沈爰闯进他人生的时候,是他觉得自己和她云泥之别的时候。


    那时候,他觉得这汤圆甜得咽不下去。


    可如今,易慎却觉得还不错,不仅能下咽,还尝出了香味。


    他把剩下半颗含进嘴里,点头,“不甜,刚好。”


    沈爰不知道易慎因为这汤圆发生了多少内心回忆,笑着说了句:“跟我在一块久了,你都变得能吃甜啦。”


    …………


    因为她没去意大利餐厅,所以易慎托人把家里又装点了一下,提前在家里备了甜品鲜花,醒上了酒。


    两人在一起,除了第二天有事不能喝太醉,会选择起泡酒或者啤酒以外,能恣意休息的时间,一般都会选择红酒。


    红酒养人,适合慢慢品味,介于微醺和酩酊之间,特别适合为他们“活动”铺垫氛围,打开身心状态。


    喜欢红酒的原因也是因为某天晚上,两人作到兴头上,易慎把剩半杯的红酒倒在她身上,然后低头一点点吃干净,一个举动把两个人都弄疯了,欢喜抵达巅峰,之后就默认都喝红酒。


    这阵子,易慎托人买了不少上好红酒,他喜欢看沈爰微醺时发红的脸颊,特像她高*时的肤色。


    吃了饭出来,两人默契地进入一种不言明说的状态里,易慎开车的速度逗比平时还要快。


    一次表白,让他们好似回到了年少时候,一个对视,一个勾/引,就能猴急得恨不得拉着对方跑回公寓大肆荒唐一番。


    沈爰那句让他教她弹《德彪西:月光》的话,易慎听进去了。


    回家以后,两人各自洗好放松一下,窝在沙发喝了会儿酒,状态一点点起来,伴着还在放映的电影,沈爰嘴里含着酒香接下他压过来的嘴唇。


    易慎今天的情绪比往日还要高涨,急切之下都把她嘴唇咬疼了,沈爰打他后颈一下“唔唔”警告,结果被他反剪双臂,整个人以挺前姿势“献给”他。


    沈爰也咬他。


    坏蛋!不是你追我吗!不知道温柔一点!


    易慎用舌/尖描摹她的唇/瓣,耳/垂,脖/颈,锁/骨……


    爱得恨不得将她吞下去,谁也不给窥视。


    他一如既往,把她推在沙发表面,高大的人俯身下去。


    洁白的浴袍被他大手捏住。


    沈爰早已习惯,也喜欢上了被野兽的粗粝伺候。


    她抓着他的头发,发虚,盯着天花板,目光逐渐发散……


    纯洁的牡蛎在海浪中逐渐两侧舒展。


    红唇张张合合,不知颂唱着什么。


    沈爰昏昏沉沉了,直接被他面对面抱起来,走向家里的书房。


    钢琴在那儿。


    易慎确实在教她,只不过时间地点场合都不对。


    视线里的黑白琴键飘忽不定,沈爰带着万千羞耻,把双手放到琴键上,身后男人的嗓音就在耳畔,她站不住,听着他复诵的曲调,用颤抖的指腹,按下一个个音节。


    她像块云朵不断被飓风撞击。


    “弹错了。”他停顿。


    沈爰脸热得能滴血,哭腔上涌。


    她踉跄,手掌推摁键盘,顿时发出了混乱庞然的琴声——


    “圆圆好笨…”易慎带笑的嗓音沙沙的,“再练半个小时。”


    “弹琴要认真,对不对,嗯?”


    “这次小心点儿……”


    月光曲蹩脚的,断断续续地回荡在书房,伴随着柔软牡蛎的轻唱。


    告白夜会很漫长,当局者沉溺其中。


    易慎拉着她在书房闹了半天,怕红眼小兔子第二天腰酸腿痛,最后顺从她的求饶,抱着人回了卧室。


    最后两人休息在次卧。


    红酒的余韵飘荡,和散不去的浪漫融在一起,充斥着偌大平层的每个角落。


    他使用魔法,把她心神蛊惑,让她不像自己。


    沈爰仰着白细的颈子,陶醉的,张开嘴,甚至露出笑。


    …………


    易慎在身边,沈爰过得太幸福,以至于她总恍惚觉得那五年是一场难熬又枯败的梦。


    伦敦又开始下雨了。


    衣服一件套一件,怎么多穿还是觉得冷。


    伦敦的十二月,还跟秋天一样,可冷得扎人骨头。


    沈爰知道,其实早就入冬了。


    才下午两三点,天阴得楼宇都开满了灯。


    公寓套房面积不大,但一个人住也足够空旷,客厅摆着画架和手作台,废稿被揉成纸团,围绕着垃圾桶散躺,愣是投不进一个。


    不知是暖风供的足还是人不怕冷,拖鞋和袜子被丢在一边,沈爰光着脚,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黄枫树。


    纤细的手捏着啤酒罐,她半醉的眼眸耷拉着,盯着树出神。


    一年半,关于的消息源源不断越洋传来。


    离开她以后,他风光四起。


    短暂一年半的缠绵,成了埋葬在地下无人知晓的枯树叶。


    沈爰盯着那摇曳却不坠落的树叶,仰头,又灌了口酒。


    她以前最不爱喝酒,喝也是和家人以品鉴为目的。


    可是来了这边,沈爰发现只有喝酒,喝醉了才能睡着,不想着易慎地踏实睡去。


    一开始沈爰还去小酒馆,生怕独自待着乱想,但因为被两个英国男人恶意搭讪后,就不敢再去了。


    她像是病了,不愿和人交流,国内家人和好友们打来的电话和信息她一概不想理会,逃避,搪塞。


    只喜欢坐在这窗边,喝着酒,观察这些树日复一日几乎不可察的变化。


    沈爰再喝了口酒,辛辣刺激着嗓子。


    可明明她都这样躲了,易慎的消息还是像穿墙的风,不断戏谑,讽刺着她。


    她知道是自己先放手,知道自己愧对易慎,他再绝情都是她活该。


    道理都明白,可沈爰却还是在夜晚的瞬间,产生埋怨,埋怨他哪怕犹豫一秒,不要那么适应祁家二少的身份。


    哪怕,因为她稍微过得难受一点也好。


    可是没有。


    他过得很好,过得太好。


    沈爰觉得自己病了,自己以前不这样的。


    在手边的平板还亮着,上面是推送到她这里的新闻,易慎创业势头迅猛的报道赫然夺目。


    沈爰捏得啤酒罐变形,缓缓垂首,忍得嘴唇发抖。


    思念会发酵成怨恨,她体会得一清二楚。


    念太深,得不到,沉疴难愈。


    沈爰双手捧起平板,近在咫尺地望着图片上的男人的侧脸。


    好像和分开时没什么变化,又好像变了很多。


    她眼神木然,用手指轻轻抚摸屏幕,光是看着他的脸,她的身体就开始不自觉地产生反应。


    沈爰缓缓倒下,躺在地毯上,望着屏幕里的易慎,各种回忆翻来。


    出风口的暖气打在她颈窝处,像情人的亲蹭,看着看着,沈爰控制不住往下放右手…


    那是她在国外五年唯一一次。


    下雨天冷得人哆嗦,她却独自在屋子里坦敞衣襟。


    沈爰的腿比窗外的天幕还要白,不断颤着,像曳动的叶子。


    声音在醉酒时最容易混淆,沈爰某刻还以为水龙头又没关好,怎么这样大的水声。


    后来才醒悟。


    是她自己。


    她盯着屏幕里的易慎,咬紧下唇也憋不住声音。


    沈爰溃败地艰难挪开视线,盯着天花板,汗浸湿了刘海,即便是这样难受,她依旧不减动作。


    她满脑子只有易慎。


    他的各种样子,尤其是在那种时候的模样,嗓音,成了她此刻的慰藉药剂。


    “易…慎…”


    “易慎…”


    终于,她狼狈地靠着脑海里的他到达顶端,快意萦绕头顶,也是这一刻。


    嗡——的一声,脑子里某根线崩坏。


    沈爰骤然决泪而出,热泪比汗还要汹涌。


    羞迟来的耻心几乎摧毁了她的防线。


    好荒唐。


    太不像话了。


    她竟这样轻贱自己…


    对方都已经往前走了,已经丢掉过去,不会再与她有任何交集了。


    她却在这里想着他……


    沈爰淌着泪,浑身脱力,如同没灵魂的娃娃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双指尖的湿润正在一点点风干,抹去她不愿承认的悲哀。


    警铃响了。


    公寓楼里又有人出发了烟雾报警器,好像这次更严重一些,警铃响了一会儿,惹来了消防。


    整栋楼的人都在往下疏散,门外一片吵闹。


    唯有衣衫不齐的她,还躺在家里。


    所有吵闹都入不了她的耳,沈爰完全锁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只觉得:火灾来了,不走又如何,就呆在这儿不好吗?


    她不想动,也不想出去,她无法见人。


    烟雾逐渐蔓延到其他地方,直到她隔着门,都闻到了那股窒息的味道……


    紧急时刻,沈爰脑子里却还是只有——


    他在报道里意气风发,像已经丢弃所有过去的模样。


    …………


    梦里的烟熏缭绕太真实,憋得沈爰足足好几十秒没有呼吸,最后把自己憋醒了。


    她倏然睁开眼,使劲透了口气。


    视线里,金阳官邸次卧的落地窗映入眼帘,沈爰才惊吓确定:那是梦,那五年已经过去了。


    易慎从身后搂着她,胳膊搭在她的腰上,沈爰低头,看着他虬浮青筋的大手,安心了。


    她转了个身,后怕未定地扎进他怀里。


    易慎还睡着,习惯性把她搂紧,下巴蹭蹭她额头,还用鼻音“嗯?”了一声,但也是半梦半醒的。


    沈爰仰头盯着他,眨动杏眼,仿若劫后余生般庆幸,感谢上天眷顾。


    最后,她凑过去亲亲他的下巴,再窝进爱人的怀里,重新阖眼。


    散去噩梦,沈爰被他拥着开启第二场安眠。


    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