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送兔子 娘子昨夜家里遭了贼

作品:《妖僧的枕边人

    应二郎……可算是个良人么?


    她听及这话,目光刹那间躲闪着垂下,低声应着:“何吕娘子说世间的许多娘子既捞不得情爱,亦捞不得利;此时,何吕娘子前半程有何家郎君眷顾情爱,若是顺利,后半生便又有应二郎眷顾娘子的好日子。”


    说罢,薛泫盈颇用力地抿着唇,唇肉隐隐显出几分虚白,嗫嚅着:


    “如此说来,应二郎又如何不算是良人呢?”


    这话准是点到了何吕氏的心尖儿上,她笑吟吟地觑着薛泫盈,极力平着面上的悦色:“我本当李薛娘子是个木讷的,不曾想娘子嘴也是这般的巧,直说到我心里去了。”


    两人正叙话之际,只听一道男声自薛泫盈身后由远及近。


    “什么巧话?说给我也听听。”


    何吕氏同薛泫盈俱是一惊,忙回过脸去。


    只见燕光识身披着一袭灰青缎子直袍,鹤氅迎面受着冷风,墨羽巡颤,仅凭眼观也知晓其中贵气。


    他款步迈过来,姿仪润美,漆眉一扬:“我又并非苛责你们忙里偷闲,不过是想知晓一二薛娘子说了怎样的巧话,令愁云了好些时日的何吕娘子,竟也能展眉解颐。”


    何吕氏听了此话,心中颇是发虚,唯有低颈笑了一笑,勉强道:“没什么话,只是某同李薛娘子境遇无差,彼此疏解一二,说些体己话罢了。”


    见她如此圆场,薛泫盈便低声应着。


    何吕氏是个眼尖的,见自个儿这番话说过,燕光识不再吭声,便知晓这是不留她的意思。


    她忙将身子一矮:“某这会子还有些活计未曾做完,这便去前院儿帮衬了。”


    说罢,何吕氏将身一拧,转而朝着一道青漆拱门处迈去,不忘回脸觑了一记。


    那燕光识正颀身立在李薛娘子前头,修颈微微矮了下去,似是有意迎合小娘子的娇瘦身量。


    二人正背着日光,她纵然有意细瞧,也只能瞧见当家的燕郎面色闲致,仪表弘雅;而那满手沾了酒渍、糯米粒儿的李薛娘子,身穿着素衣朴衫,难免显出几分灰扑扑的暗淡无光。


    何吕氏心中颇感异样。


    燕光识是多么豪贵、不可窥测的人物?听闻那几个在食肆后院儿当差的老货说,当家的上头可通着皇城根儿,估摸着是个能断朝廷事儿的主。


    兴许寻常商贾将这食肆视作命根子,可在这燕郎眼里,与笼中鸟畜没什么一二,不过是权贵人家一时兴起,翻弄几下子的玩乐事儿罢了。


    这样的人物,怎么看得上李薛氏这样一介孤零零的小寡妇?


    想来,不过是看着李薛氏方才揽活,怕她出了什么差错罢。


    她几经思索,便轻易地将自个儿说服了,心情也松快了一二。


    薛泫盈眼瞧着这燕郎停在她身前,竟也没半分要挪步的意思,心中难免打起鼓来。


    昨日同这郎君的一番相与,她心中已对这燕光识有了几分断定,因而愈发局促。


    薛泫盈缓将两目垂下,倏然间觑见他手中正提着一只铜笼,笼体四方——里头一只兔儿,浑体雪白,毛发油亮,三瓣儿润红的兔嘴正张着,红彤彤的两眼正环顾着笼外。


    孟西村中的野兔多是灰棕色,即便有些个白兔,常年蹿于山林荒野中,也沾的满身污泥杂草,显出几分潦草来。


    养的这般精致、讨喜的兔儿,她倒真是头一回见。


    薛泫盈定睛瞧了几眼,不由低声叹道:“这是燕郎家养的兔儿么?好可爱。”


    待她话音落罢,便见着那小兽昂起头来,毛茸茸的小白团子攒在一处,两耳耸动着摇摇晃晃,定定地凝着薛泫盈。


    “是啊,不过这兔子难养的很,爷正预备着拿来食肆炖了,再不济红烧也成。”


    燕光识颇为散漫地将笼子拎高了几寸,搁在她眼前。


    “炖、炖了?”薛泫盈心下一惊,两目不由瞪圆几分,“这兔子瞧着养了是有些时日的,估摸着吃的都是精粮细草,燕郎舍得就这样炖了吃去?”


    燕光识将嘴一咧,笑得满不在乎:“薛娘子这话好有意思,爷又不计较那点儿精粮细草,它不听话,我还得百般应着么?留着碍眼,不若给食客们添一道荤腥。”


    说罢,他提步便要朝着厨厅走去。


    还未等燕光识走出五步,薛泫盈颇为急切地跟上:“燕郎、燕郎!你若真不想养,不若卖予我,也是成的!”


    此话一出,燕光识的步子蓦然一顿。


    他眼风一回,唇下藏着笑:“孰真孰假?”


    “自然是真。”薛泫盈直直地瞧着那笼中的小白团子,“我虽供不起它精粮细草,可兔子终归不是顶娇气、难养的,总能养得活。”


    她说完顿了一顿,踌躇道:“只是这兔子我虽有心养它,但燕郎也知晓我的工钱……”


    燕光识听了这话,并不十分在意,阔掌一摆,将铜笼直直送到她跟前去,笑吟吟地:“不讨你要银钱,拿走。”


    拿走?


    难不成这是不取她分毫,白送的意思么?


    薛泫盈怔怔地抬起眼来,一时竟还未反应得过来:“燕郎,这是……?”


    “本就是个甩都甩不掉的小玩意儿罢了,何必沾了钱财这样晦气的东西?爷看你真心喜欢,必然养的用心。这般,也算是薛娘子替我养了几分功德。”


    说罢,燕光识将铜笼搁在她身下,仍是一幅膏粱纨绔的模样。


    薛泫盈低眼瞧着腿边儿的铜笼,继又望了望燕光识款步而去的方向,心中犯着嘀咕。


    怎么总觉着,自己是被摆了一道儿呢?


    **


    戌时一到,清供食肆便歇了工。


    夜里风泛着冷,薛泫盈提着铜笼,急步朝着前院儿去寻何吕氏去。


    她心中总觉着搬到一处住不是个法子。


    两人本就是如出一辙的苦命人,若再聚到一处,岂不是给人留了诸多茶后谈资、戏谈话柄?


    还是早些说明白的好。


    薛泫盈还未迈下石阶,那管着院内洒扫的王娘子已先一步瞧见她:“李薛娘子——”


    她别脸去瞧,只见王娘子迎过来,脸上堆着笑:“李薛娘子,你这手里怎还提着个……兔子?喔唷,这兔子养的还真是油光水滑的,瞧着跟哪家员外家里的小主子似的。”


    说罢,王娘子稍弯下身来,一面仔细打量着,一面不忘同她寻话:“李薛娘子怎到前院儿来了?”


    “王娘子安,我、我来寻何吕娘子。”薛泫盈望着她,“何吕娘子的活计可做完了吗?若是还忙着,我也能进去帮衬一二的。”


    王娘子听了这话,面上晃过一笑,继而忙朝着四遭打量了一番。


    她向着薛泫盈贴近几分,压低了声:“食肆门口来了衙门的刽子手,正同她叙话呢。我估摸着是来与她商谈何四郎断头刑的,说不准是索要贿银呢。”


    是应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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