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板到底想要什么？”李阙之双臂在胸前环抱，他懒懒靠到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眼色是漫不经心的，漫不经心底下却压抑着某种锐利的锋芒。


    “一定要这么斤斤计较吗？”沈故轻轻笑了一下，“就不能是我真心实意想帮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李阙之淡淡道。就算有，那馅饼也绝对砸不到二代渣滓的头上。


    “不要这么刻薄，”沈故看着李阙之，李阙之直到今天才注意到，自己对面那个男人的睫毛很长，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竟然有种无比温柔的错觉，“像你这样美好的存在，得到造物的些微优待，不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吗？”


    优待么？李阙之在心底冷冷嗤了一声。


    沈故在第十三区做生意，应该本来就与第一区的高层们不和。这次督察组来要人，沈故不给，原本就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要是把他交给督察组去了，那沈故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所以说现在沈故是拿了一件他本来就会做的事情，到李阙之面前摇尾巴讨巧。


    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不愧是沈大老板生意人呢。


    “你到底要什么？”沈故是个温柔又恶劣的猎手，他一边美酒佳肴，一边巧言令色，在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布好了网等着李阙之往里面跳。李阙之的语气变得更不客气了些，他对沈故布下的陷阱而感到些微的烦闷，以及焦躁不安。


    嗯，不过李阙之并不太想承认自己的焦躁不安。


    他翘着二郎腿，很冷漠地偏着头，架子摆的很足。


    “我要你，”沈故看着李阙之的眼睛，很恶劣地停顿了一下，“和我合作。”


    李阙之微微皱眉。


    自己明明只是一个被迫龟缩在乾坤圈里面的5A级逃犯而已。


    他不懂他在沈故眼里到底有什么价值。


    “沈老板可以再说清楚一点吗？”李阙之扬了扬下颌。


    沈故指腹轻轻摩挲着高脚杯，透明的琥珀色液体在高脚杯里面晃晃悠悠的。


    沈故之前充满兴味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正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不着边际。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沈故耸肩，“等到我想好具体的合作项目再通知你可以吗？”


    李阙之看着沈故，有一点无名火在他心里头冒。


    沈故确定他不是在耍自己吗？


    什么叫现在他还没有想好，想好了之后再通知自己？


    这不是摆明了的霸王条款吗？


    但沈故其实没有在拿他开玩笑。沈故只是想要把李阙之留下来。


    而显然“我想要你和我合作”，比“我想要你”看上去是一个更高明的借口。


    沈故看着李阙之，满怀信心。总之他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李阙之看着沈故，内心阴郁。总之他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那我之后可以反悔吗？”李阙之十分不甘地，为自己又多讨价还价了一点。


    “当然了，”沈故轻轻笑，“但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些道理我们应该都知道。”


    “反悔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阙之微微眯眼。


    “别这么沉闷啊，”沈故给李阙之倒了酒，高脚杯送到他面前，“祝贺我们成为合作伙伴，今晚应该开香槟庆祝啊！”


    -


    十月份，没有定温控制循环装置的第十二区已经有些凉了。


    从穷巷飘出的，裹挟着塑料垃圾气味的风静静地吹，而津港的夜才刚刚开始。


    津港码头。赫拉克勒斯在卸货的间隔中找了处地方，正躲着喝两口酒。


    赫拉克勒斯原本是希腊神话里大力神的名字，现在成了这个身高堪堪145公分，一身酒糟气味，白发胡子邋遢的老头子的绰号。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因为他众多杂工中有一项是在津港码头扛大包，而他本身又力大无穷，所以他便得了这么个绰号。


    最开始的时候，当那些人面上带着意蕴不明的笑容，居高临下地叫他“赫拉克勒斯”，他总以为是人们在戏弄他。


    但是当整个津港最美丽的女人轻启柔唇，用一种几乎是满不在乎的平等的语气叫过他“赫拉克勒斯”之后，他莫名就接受了这个绰号。


    那他妈还是一年以前的事情。


    一年以前他吃住都在津港码头，每天和那些没有脑子的机器工人一起，没完没了地装货卸货，靠着五个石英铸币一斤的劣质酒精续命。


    一年以前是那个有着希腊神话里美神之名的女人从垃圾堆里找到了他。


    “赫拉克勒斯？”阿芙洛狄忒缓慢地拧起一点眉，注视着他握着酒瓶，从泡沫塑料垃圾堆里缓慢地站起来。


    “我一个朋友在津港的修理厂正在招工，你要不要过来上班？”


    “工作环境会比这里更好，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包吃包住。”


    赫拉克勒斯有点疑惑又有点戒备地注视着这个陌生而美丽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一条酒红色的丝绒长裙，身材曼妙，凹凸有致。


    她半长的金黄色卷发懒懒垂搭在肩上，两枚金灿灿的星型耳环在金发的边上晃动。


    她脚上的高跟鞋和裙子应该是配套的，也是酒红色丝绒的质地，鞋尖上缀着白色钻石，在黑夜中熠熠夺目。


    这样的女人本不该出现在津港码头这样的垃圾场当中的。


    “为什么来找我？”赫拉克勒斯皱眉，哑声问。


    阿芙洛狄忒并没有在意他呼吸间喷出的糟糕透顶的酒腥味儿，很随意地耸耸肩，“二代帮助二代，这么流行的口号，没听过吗？”


    “而且实不相瞒，我们也需要你帮我们一个小忙。”阿芙洛狄忒狡黠地眨了下眼睛。


    “什么时候津港码头来靓货了，通知我们一声。”


    唔，原来是一边开修理厂，一边偷高端零件的生意呢。


    不过偷的是一代们的零件呐，有什么不好的吗？


    所以赫拉克勒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那个和美神有着同样姓名的美丽女人。


    从那之后，赫拉克勒斯就开始了两班倒的不那么糟糕的生活。


    白天在津港码头扛大包，晚上在他们的修理厂里面补觉，偶尔也帮一点力所能及的小忙。


    今天赫拉克勒斯卸了七轮货，喝了三斤酒，马上就要挨到下班的钟点了。


    等到他从抠门又阴险的管事手里面，拿走今天上工应得的二十五个硅晶铸币，再沿着津港湾走上十来分钟，就能回到修理厂。


    那家修理厂起了个奇怪的名字，叫“谢谢侬”。


    但是修理厂的名字奇不奇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里他可以洗上一个热水澡，然后有铺着床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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