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辞走出几步后，蓦然回头，却只看到一个拄着双拐一瘸一拐的年轻男孩儿背影。他刚走的匆忙，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林熙丛。正想追过去看个究竟，电话嗡嗡响起。


    他拿起手机，沉默片刻，道，“我已经到医院了。”


    “上楼，快。你爸马上就要推进手术室抢救，你快点上来。”陆凡的声音都微微发颤。


    萧辞深吸一口气，暂时搁下这个疑似林熙丛的男孩儿，快步上楼。


    沈兴奇患的是原发性脑部恶性肿瘤，多年前就有了这个瘤子，而且生的位置不好，影响颞叶。萧辞也是回到冀北见到陆凡才知晓这些，据陆凡说，这个瘤子生长周期很长，可能在沈兴奇去柳南市前便有，只可惜当时没查。


    萧辞一直认为这番话是陆凡出自私心。


    于陆凡来说，最好的解释是当年沈兴奇父母意外双亡，他一时情绪激荡接受不了现实，加上脑瘤，才会逃避似的不告而别转头就去了柳南市。


    因为外力，因为病，离开他；总比当初沈兴奇变心抛弃他，更好接受。


    直到萧辞在来的路上坐在车后排看完沈兴奇的病历，据推测，最早可追溯到沈兴奇十六岁。留在陆凡记忆中的沈兴奇性情平和却很昂扬，是校运动会的长跑健将；留在萧辞记忆中的沈兴奇对一切都很漠然，偶然母亲放错了一个茶杯，他都会暴怒。


    性情大变，认知困难。


    陆凡怀疑的原因，竟很可能是真的。


    萧辞说不清自己知道沈兴奇病史后是什么心情，知道了又如何呢？幼年他一直想不通的、不明白的、不愿意承认的，如今答案正在对着他一层层揭开迷雾薄纱。他知道了沈兴奇得的是绝症，当年柳南市落后的医疗条件导致他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知道了沈兴奇当年性情大变可能真是由脑部肿瘤导致……知道沈兴奇在抛弃他们母子后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沈兴奇被陆凡找到的时候，已经病的很重了。这些年，陆凡一直在替沈兴奇治病，而沈兴奇一年中待在医院的时间远比待在家中多。


    与其说这两人是少年爱侣破镜重圆，不如说是舔舐情深相濡以沫。


    沈兴奇与陆凡之间，早就是亲情了。


    沈兴奇突然病情加重推入手术室，陆凡颓丧地蹲坐在长廊墙边，双手十指插入头发，远远看去，一身银灰色手工定制西装皱巴巴。


    萧辞站在电梯口，沉默地望着陆凡。


    手术室灯仍是红的。


    所有的恨都是因为得不到。


    难道他要执着地恨着一个垂危濒死的病人么？那他萧辞，又成了什么呢？万种思绪，在见到一身疲惫颓丧的陆凡时更觉矛盾。陆凡没什么对不起他，相反，陆凡将手中股份倾囊而出，都给了他。——只为了让沈兴奇高兴。


    萧辞站在距离陆凡一米远的地方，眼眸半垂，淡淡地开口，“什么时候进去的？”


    陆凡闻声抬头，眼底血红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反应过来，抬手捋了下乱糟糟的头发。他脸色灰败，常年抽烟的哑嗓愈发严重。“进去有六分钟了。”


    陆凡瞥了眼腕上的百达翡丽。


    名义上的养父子两人隔着一米远遥遥相望，沉默几分钟，都没话说。


    陆凡是为了让沈兴奇安心养病，哄他一起去国外治病，这才认萧辞为义子。认子晚宴举办后，沈兴奇就像大松了一口气，但当时的反馈很好——太好了！听陆凡说认子晚宴成功举办后，沈兴奇面色红润精神奕奕，坐起身和陆凡有说有笑，那天还吃了陆凡削的大半个苹果。


    所以陆凡为了让他更高兴，告诉他，萧辞答应在出国前来看望他。


    沈兴奇上次松了一大半的一口气，这下彻底释然了，苍白脸上露出个无比欣慰的笑。还指挥陆凡，含笑道，我想吃司马巷第一家的嬢嬢馄饨。陆凡便亲自下楼去买，还没走出医院，就听到沈兴奇昏迷紧急手术的消息。


    大起大落，从云端跌至谷底，陆凡明显整个人都缓不过来。


    “如果没什么事，我过会儿再来。”萧辞顿了顿，又道，“你……要不要先找地方休息一会。”


    “你怎么说话的？你，你，你爸还在手术室你居然让我先去睡！你居然一点都不关心，你……”陆凡一激动，噌的站起来，他手指着萧辞，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因为萧辞脸上实在太冷了，毫无感情地回望着他。


    刚刚这句关切，大约是萧辞对他释放出的仅有的善意。


    见他自动自觉地消音，萧辞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就走。


    萧辞惦记着刚才见到的那个拄双拐的年轻男孩儿，模样好像是林熙丛。他还记得经过时的病房号，于是下楼去找人。


    高级单人病房却是空荡荡的。


    林熙丛这会儿刚被沈良栋接走，林母也过来了，三人在沈良栋的科室门口。母子两人先前在家里大吵了一架，现在再见面，林母眼中的泪唰的就下来了。


    “小丛，”林母嗓音发抖。手捂着嘴，竭力的不让自己当众失声痛哭。


    萧辞没找到人，有些焦躁，到大厅找前台询问那间高级单人病房内的病人去哪儿了。


    前台道，“来访的客人需要先登记姓名，以及与病人的关系。”


    萧辞突然顿住。因为某种隐秘的缘故，他故意答应陆凡与沈兴奇这对夫夫，签了认子协议。他如今已跟沈兴奇姓，改了姓，叫做沈辞。上次在陆凡举办的认子晚宴上，他以沈辞的身份，曾与林熙丛面对面的相遇，当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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