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北方

作品:《难言之瘾

    任苒的筷子顿在那里许久,随着背景音乐鼓点起落,抬眼看向晏知时,神色微妙。


    他分辨不出来,那是一个高兴,还是不高兴的表情。


    “姜觉,”她半晌开口,生涩地说,“我妈妈叫姜觉。”


    女孩的房间是粉色的,任苒偏爱闪闪亮亮的东西,整个屋里被她挂满乱七八糟的羽毛和铃铛的饰品,几件回家刚刚换下的衣服潦草地扔在床尾。


    房里开着橘色的小夜灯,空气里一股清甜的茉莉淡香。


    她趴在玩具大熊柔软的肚子上,向坐在床边的晏知时伸出手,闭着眼睛说:“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晏知时就没有动,手掌交叠相握,他垂眸看着她的脸,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个小孩。


    直到任苒的呼吸渐渐变沉,手指慢慢地从他的掌心滑落,晏知时才缓缓起身。


    他在深夜十一点钟离开了花园里17号,出门的时候,发现冬夜的雨水又绵绵落下来,在路灯下闪过一截截的银丝。


    树叶因浸了水色更加浓绿,晏知时戴上卫衣的兜帽,在雨水中转身回眸,冷风剥净从屋内带出来的寥寥暖意。


    他看着二楼那个亮着灯光的房间,蓝牙耳机里正唱到的那句粤语歌词突然觉得应景。


    “二人暂借星火


    这分钟仿似伴侣


    至少并非孤独过


    若平伏你风波


    便和睦似当初


    你痛了先需要我……”①


    深夜钥匙轻声的响动惊亮了门前的感应灯,晏知时推门而入,脱掉潮湿的外套搭在架子上,半蹲下身,弯腰脱鞋。


    右侧的房门悄声被推开,戚少桐披着外套走过来,责备地小声问:“去哪里弄到这么晚?桌上还给你留着饭。”


    晏知时没有打算撒谎,他说:“在任苒那吃过水饺了。”


    戚少桐问:“怎么跑她那里去了?”


    她又注意到架子上那件半湿的外套,拿起来到手里:“外面下雨了?怎么没拿把伞。”


    “下出租车的时候淋了点雨。”


    戚少桐又问一遍:“小苒呢?她是怎么了,不舒服?”


    “没什么事,”晏知时淡淡地带过,“就是状态不太好。您去睡吧,我洗漱一下,也休息了。”


    为这一句,戚少桐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晏知时来回去了五个多小时,只是为了一句她状态不好。


    任苒未免太不懂事。


    晏知时往房间去,想起什么,又在门前回头:“我今天喊了任苒下周六一起去吃饭。”


    戚少桐反应了一下,意识到是那场新同事间的饭局,然后迟疑地问:“她自己愿意去?”


    “愿意。”


    她点头说:“我知道了。那就一起去。”


    ///


    谭杳有时会觉得很难界定出任苒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就比如,她以为在校门口与人争执吵架的事情多少都会有点丢脸。


    但是任苒却当作浑然没这回事一般,甚至情绪肉眼可见的很是不错。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她一边刷题一边还很小声地哼起了歌。


    她好不好也不关自己的事,谭杳不多关注,自己做着试卷,突然手肘被身边人轻轻碰了碰。


    她微微偏了偏头。


    “借支笔。”任苒在旁道。


    谭杳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给到她。


    “谢谢。”任苒说。


    对话本该在这里终止,谭杳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卷面,身旁的人闲聊般地问道:“你家里是平湖的吗?”


    她漫不经心地搭了一句:“对。”


    “那挺远的吧,我之前没去过平湖。”


    平湖作为一个离市中心7、80公里,被并进来的新区,像是一个刚刚领养回来的孩子,孤立、冷落且没有存在感。


    班里同学闲聊时交谈彼此的住址,比量着各自小区的房价,在听到她来自平湖以后,总会莫名地笑一下,然后看似体谅地将话题引向别处。


    谭杳却没法不介意。


    如今任苒轻飘飘的这一句,再次触碰了她隐秘的自尊心,所以谭杳没有再回答。


    任苒不知道她已经有点生气了,又小声问了一句:“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谭杳将手里的笔砸到本子上,她侧过头,冷冰冰地看着任苒:“你是没完了吗?”


    她话音不大不小,前后座的人都听到了,他们或抬头、或回头都看向这边。


    “你不要学习,别人还要学,”谭杳说,“如果你是为上次那件事,想在我这里找回什么优越感,那你打错主意了。抱歉。”


    她推开椅子起身,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中走向教室外面。


    任苒愕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几秒,晃着手里的笔,突然觉得没意思地笑了笑。


    谭杳去厕所洗了把脸,再回来的时候,身边的桌子已经空了,黑色的中性笔规规矩矩地摆在空余的位置,像是任苒留的话。


    她刚刚落座,后座戳她的背,小声地在背后说:“哇,你好勇啊!跟她吵起来啦?”


    “你说的上次那件事,是什么啊?”


    谭杳没想讲她的是非,只说:“没事。”


    “你跟我说嘛~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拿什么怼住的她。”


    谭杳缄口不言,后座愈发兴致勃勃,缠了她整整后半节课。


    直到下课铃声响,想撤的谭杳被后座一把扣住。


    “求求你了,我真的很好奇。”


    “不是什么事,不值得讲的。”谭杳觉得很烦了。


    后座眼巴巴地晃着她胳膊,讨好道:“记得上次甜品店碰到的那个帅哥吗?”


    “你要是跟我讲了,我带你去看看他,作为交换。怎么样嘛?”


    ///


    燕大附中的实验楼的楼顶,有一片很大的空旷平台,不知为的什么缘故,平台上留了一块黑板。


    黑板下面丢了板擦还有几只粉笔,常年被各路人马涂抹得满满当当。


    炫技画画的,悲春伤秋的,暗戳戳表白的,还有恶毒诅咒的,一天盖过一天。


    任苒每次借简唤尘竞赛生的名义,偷偷溜进实验楼,在黑板上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简唤尘的电话拨过来的时候,任苒手里的细支才燃到半截。


    她默不作声地将烟按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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