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作品:《娇养笨蛋皇妹

    三月,洛阳城繁花锦簇香云缭绕。


    楚家是洛阳名门望族,门生遍布,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历经几代帝王风云变幻,如今早已不复从前风光了。


    这次楚老太太寿礼办的极为简单,只摆了几桌家宴,来的也是族中可有可无的人。


    寿宴过后的第二日,李元煦准备回长安,动身之前,去向楚老太太请辞。


    楚老太太快六十了,去年冬天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一日日衰败,近来常感大限将至。她回想自己这一生,十五岁出嫁,生儿育女尽享荣华富贵,实在没什么遗憾了。唯一不甘的,就是自己那疼爱至极的女儿楚蔷。


    外人都道楚蔷是难产身亡,楚老太太却知道,她是被人害了。


    李元煦进屋,下人赶忙迎上来,请他落座奉茶。


    楚老太太从床上挣扎下地,由人搀扶着走了出来,看见李元煦,还没说话,眼睛就先红了。


    “殿下来了。”


    李元煦起身,撩起袍角双膝跪地,“孙儿向外祖母辞行,今日就回长安了。”


    她这个外孙,生得一副好相貌,尤其那双凤眼,和楚蔷像极了。就是性子冷淡,待谁都不亲。


    “快起来吧。”


    房间陷入沉默,好一会,楚老太太叹气,慢慢说道:“如今申丞相把持朝政,申贵妃后宫独大,你早早回去也好,免得生出什么变故,你姨母一人不好应付。”


    “是。”


    想到李元煦不得皇帝喜爱,她又宽慰说:“回去以后要勤学为君之道,殿下是储君,圣上唯一的儿子,只要行事端正挑不出错来,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元煦应道:“孙儿记住了。”


    对这位外孙,楚老太太还是很满意的,玉质表里,小小年纪便有君子之风,现在不得圣心没关系,身份摆在那儿,再过几年娶个高门贵女,慢慢笼络朝臣,等站稳了脚跟,还愁不能为她的女儿报仇吗?


    想到这儿,楚老太太笑容和善,“天色不早,快些出发吧。”


    告别楚老太太,李元煦一行人当日离开了洛阳,原路返回的第六天,再次途径高陵县。


    这日春雨淅沥,暮色渐浓,远山一片霭霭重影中,掠过几只南归的大雁。


    纵马疾驰,待入了高陵县,一行人在驿站歇息。


    天快黑了,刘进忠吆喝下人收整行李。


    太子出行向来轻装简从,不喜张扬,这趟出来行李不多,都是衣物伤药之类的必需品,然而为数不多的行李中,有件东西格外突兀。


    那是一只纯金打造的笼子,里面铺着厚厚的毯子,一只小奶猫正趴在上头呼呼大睡。


    小奶猫毛色雪白,双目湛蓝,品相一等一的好。


    这是太子从洛阳集市上买的,小奶猫挑食贪睡,怕它生病,刘进忠特意让人好好喂养。这等娇气的小东西,实在不是太子的喜好,刘进忠原先还有点想不明白,到了高陵县,忽然茅塞顿开。


    难不成,这是太子给沈姑娘的礼物?


    他正思忖着,便见前方的少年脚步一顿。


    刘进忠赶忙上前,压低声音:“公子先上楼歇息,剩下的事奴婢会打理好。”


    李元煦沉默片刻,瞟一眼金笼里那只娇气的小畜生,没什么表情,吩咐说:“把猫给沈翘送去。”


    刘进忠心下一喜,果然是给沈姑娘的。


    太子殿下虽性情冷淡,但一诺千金,答应给小姑娘带东西,这不,果真带了。


    好几天没见那个小哭包了,刘进忠还真有点想她。他拎上金笼,迟疑了下:“公子……不去吗?”


    李元煦眼风扫过来,刘进忠陡然一凛,说话都不利索了,“奴婢……去去就回。”


    正说着,驿站里头又进来几个人。这会是驿站最热闹的时候,南来北往的客人坐在一块互通消息。


    “沈家卉娘子真没了?”


    “可不是么,听说白马寺失火,竟活生生将卉娘子烧死,尸首都化成灰了,她那个傻乎乎的女儿倒是捡回一条命。”


    “可惜呀,自古红颜多薄命,她的女儿怎么办?”


    ……


    刘进忠竖着耳朵,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沈家卉娘子,不就是沈医师吗?短短几天,沈家竟然出了这等祸事?


    刘进忠忙着一探究竟,匆匆出门,身后却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等等——”


    *


    东林巷,沈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白灯笼。


    今日是沈卉头七,沈府请和尚做法事,这会前院灵堂都是嗡嗡的念经声。经幡飞舞,纸钱遍地,隐隐传来哭声。


    人死为大,更何况死的是沈卉,养大弟弟妹妹的长姐,这几日打点丧事,阖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得空,沈伯栋沈仲扬前后脚踏出灵堂,一起去后院休息。


    这段路程极是安静,沈仲扬抹着眼泪,哽咽道:“长姐一生辛劳,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些,还没享几天福呢,竟就这么去了。”


    沈伯栋叹气,“逝者安息,生者如斯,如今只能节哀。幸好翘翘没事,以后这个小女娃就靠我们了。”


    “二哥说得对。”


    沈仲扬默了片刻,分别前,又道:“二哥,长姐去了,秋水院的东西……你看怎么办?”


    沈伯栋也是沉默。


    “二哥,不是我贪图长姐钱财,你想想,长姐手底下那些赚钱的商铺,田地,不能没人管啊。翘翘才多大,总不能让个小姑娘操心这些吧。”


    沈伯栋嗯了声,“办完丧事再从长计议。”


    “是是,都听二哥的。”


    分开后,沈伯栋回了怡清院。


    见丈夫回来,秦氏遣散下人,关上房门撇嘴一笑,“如何,你与二弟商量过了吗?长姐留下来的钱财怎么分?”


    沈伯栋沉着脸,“钱钱钱,你整天就知道钱,长姐头七还没过,急什么?”


    “砰”的一声,秦氏将茶盏重重砸在桌子上。


    “我急成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你!”秦氏帕子一甩,瞪着他:“下个月就是吏部考核,你今年再得下等,就要降去工房管文书了。”


    朝中官员一年一考核,分上中下三等,连续两年考核为下等的官员会被降职。


    沈伯栋去年考核就拿了下等,今年再拿下等,连这个九品官职都保不住。他官职低微,再往下降,连官都当不上,只能当吏。


    这可急坏了秦氏,所以前不久,她想到一个法子,给御史台外考官申全送礼。


    听说这个申全,是申丞相的远房侄儿,家中豪奢喜纳钱财,下个月他办生辰宴,为了在今年考绩中避开下等,不知多少官员挤破了脑袋前去送礼。


    秦氏托关系,好不容易才拿到生辰宴帖子,可是这个节骨眼上,钱却成了问题。


    沈伯栋一年俸禄少得可怜,她的嫁妆早贴补得没剩多少,正发愁呢,沈卉出事了。实话实说,秦氏松了一口气。


    沈卉死了,留下一大笔钱,正好解燃眉之急。


    沈伯栋耷拉着脑袋,心烦意乱。他中举后便来了高陵县担任主簿,官职不高但至少是官,吏就不一样了,俸禄少得可怜,还要受人白眼。


    “你倒是说句话!”秦氏催促,“沈卉人都没了,伤心有什么用,她那些钱就当是最后给你们兄弟的一点心意。拿上钱好办事,你这个磨磨蹭蹭的性子,没有我,这辈子连个九品官都保不住。”


    沈伯栋是个懦弱的男人,秦氏说一向来不敢说二。


    他无奈地叹气,“行了,明天我就去找三弟四妹商量。”


    秦氏又瞪他:“你和三弟商量就行了,找沈荷做什么?她既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哪有再分家产的道理。”


    沈伯栋应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雨点淅淅沥沥,丝毫没有停的趋势。


    秋水院内冷冷清清,一丝声音也无。翘翘从床上爬起来,穿好鞋子抹抹眼泪,迈着短腿走了出去。


    她已经好多天没看见娘亲了,二舅舅和三舅舅告诉她,娘亲死了,不会回来了。


    可是翘翘不信。


    娘亲那么好,最疼她了,怎么舍得丢下她一个人呢?


    翘翘白天哭,晚上也哭,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她的脸蛋红扑扑,上面挂满了泪痕,嗓子都哑了。


    这些天秋水院乱糟糟的,没人做饭,没人帮她换衣服,翘翘又饿又冷,但她顾不上。


    出了屋子,就见高奶娘正坐在廊下发怔。


    那晚白马寺失火,翘翘和高奶娘睡得不省人事,是被几个小沙弥救出来的。翘翘昏迷了几日,高奶娘却被一根倒塌的横梁砸伤腿,如今走路一瘸一拐的。


    人走茶凉,往日热热闹闹的秋水院早已变了样。


    高奶娘看见她,赶忙擦掉眼泪挤出一点笑来,“小小姐怎么出来啦,外头下雨冷着呢,快回去好好歇着,你身子弱,被风一吹又要病倒了。”


    翘翘红着眼睛,眼泪哗啦啦掉,呜咽:“我……我要找娘亲。”


    闻言,高奶娘再也控制不住,抱住她哭起来,“我苦命的小小姐欸,往后可怎么办才好。”


    沈卉出事,短短几天高奶娘可算看清了沈家人的嘴脸。祁氏来找她要账本,还搬走了秋水院不少值钱的东西。高奶娘叫天天不应,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沈二爷和沈三爷说了,会照顾翘翘至她及笄,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但那些人的话有几分可信?沈荷小姐也回来哭,说要带走翘翘,但她的婆婆脾气差,小小姐在她家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


    高奶娘擦擦眼泪,不忍道:“卉娘子……你找不到她了。”


    翘翘抽噎着,“娘亲是不是被妖怪抓走了?”


    话本里也是这样写的,妖怪抓走齐天大圣的师傅,大家找不到,但齐天大圣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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