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许不懂理论，不懂什么锰钢钨钢，甚至不会计算。


    但他们的手就是最好的工具，他们的经验就是最好的实践。


    科学这东西，本身便是成功实践经验的总结。


    哪怕这时代没有误差范围的数据，他们的手也在经验的帮助下，制造出一件件合格的自行车配件。


    于是，赵明他们又派得上用场了。


    “所有数据都记录下来，然后组装。”


    “失败的不要灰心，主要是找出失败的原因。”


    当然，即便是有丰富经验的工人，也总免不了有不合格的产品。


    有些是不合适的钢铁进行了铸造。比如有些低碳钢被铸造车间铸造成了方孔中轴。


    再比如即便同是六级工，也有他们熟练擅长的工件与他们不熟练不擅长的工件。第一次加工肯定会有失误。


    当然，主要的问题是红星轧钢厂的锅炉是老式锅炉，没办法一次成型。


    如果是后世一次成型浇灌铸造件，哪里还用这么麻烦。


    后世造自行车，配件直接浇灌，浇灌成型就可以组装，根本不必上车床，二次加工。


    好在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在场的人经验非常丰富，很快便发现各种的问题，并且切实有效的改进着。


    “行了，你们现在可以开始自由加工了。”


    在这个提供不了更好的机器，经验占据主导的时代，柳轻生没有限制他们加工什么，而是让他们自由组合，擅长什么做什么。


    大师傅们的经验可比几个机器有用。


    这么一改动，果然工件的良品率开始直线上升。


    同时，柳轻生他们也采集到越来越多的工业数据，与吴工他们商议起合适的钢材型号：“吴工，轴承需要高碳钢。轴承钢要有高而均匀的硬度和耐磨性，以及高的弹性极限。”


    “我看了一下，一号炉出的钢化学成分的均匀性、非金属夹杂物的含量和分布、碳化物的分布等比其他炉要好。如果可以，一号炉的钢材专用于铸造方孔中轴……”


    当然，所谓的一号炉出的钢化学成分的均匀性、非金属夹杂物的含量和分布、碳化物的分布等比其他炉要好。也只是相对而言。


    并且并没有精密的化验数据，靠的其实还是老工人们的手感。


    可惜，即便柳轻生愿意相信工人师傅们的手感。现在红星轧钢厂的技术水平下，也就这么一个一号炉，而且产量不高，一号炉只有10吨的产量，这产量后世的村铁厂都比它高，不可能所有工件都使用一号炉的钢铁，只能是尽可能的调配。


    “2号炉可以用来铸造大梁，3号炉用来制造脚蹬……”


    “这个柳工，不需要计算吗？”听到柳轻生的话，赵明等人忍不住的问道。


    柳轻生笑道：“当然需要计算。只不过我们先把适合的配件选出来，再计算。”


    这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对一个工业人来说，你都没有数据支持，是怎么选出“适合”的配件？


    而且，什么叫选出“适合的配件”，再计算？


    难道是要从结果反推数据吗？


    他们还真猜对了。


    柳轻生也好，在场的大师傅们也罢。你要让他们报数据，他们真不一定报得出来。但他们却可以直接造出来。


    先有成品，再出数据，可不就是由结果反推吗？


    赵明他们心有疑惑。不过面对已经造出来的自行车，再大的疑惑也只能忍着。


    所以柳轻生说“先把适合的配件选出来，再计算”。不像是个工业人会说的话，他们也只能照办。


    而且在厂办会议上，领导也说过了，自行车的制造由柳轻生主持。


    于是吴工他们开始对师傅们手中的工业原件测量，出数据，配公式。


    是的，这就像解题，柳轻生与大师傅们负责给“答：”与“最终的结果”，中间过程都需要赵明他们来补足。


    工作分工合作之后，杨厂长与李副厂长来到了一车间。


    “轻生，现在自行车制造得怎么样了？”杨厂长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生产方面，一直都是由他负责的。


    听到一车间对锅炉的铸造做出了指示，他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厂长，现在已经完成了几台自行车的制造，目前情况良好，与我预计的情况差不多。工人师傅们再熟悉一下，就可以独自上手了。”


    “那真是太好了！”杨厂长看向那几台已经组装起来的自行车。


    虽然没有刷漆，光秃秃的全是金属的原色，但却让杨厂长怎么看怎么喜欢。


    “好好好！”杨厂长围着几辆自行车转圈，赞不绝口。


    有了六级工的成功，肯定会大大增加轧钢厂生产自行车的效率。


    而这也让杨厂长他们，对柳轻生说的一级工就可以制造自行车更加期待了。


    “对了轻生，既然六级工可以出师了，是不是继续向下培训。”杨厂长小心问道。


    轧钢厂作为一个老厂，拥有几百名六级工以上的老师傅。但是作为一个万人大厂，更多的还是六级工以下的工人。


    “当然可以，不过厂长想没想好哪些人负责生产自行车？总不能所有人都学造车吧。”


    柳轻生半开玩笑半提醒道。


    不提醒不行。


    六级工以上，才几百人还好说。六级工以下那可是有上万人。


    上万人都派来学造车。轧钢厂的本业还做不做了？


    造自行车确实风光，更赚钱，但如果影响轧钢厂的任务，从杨厂长开始，都落不下好。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柳轻生当然要提醒一下杨厂长。


    他就怕杨厂长脑门一热，走向“大干快上”的热情，耽误了本职任务。


    而从杨厂长发愣的表情，很明显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好，轻生提醒得好啊。”


    虽然杨厂长有大领导的任务在身，但自从造自行车以来，他的心就处于亢奋之中了。


    在全国—片大干快上的热情中，杨厂长虽然没想过把“轧钢厂”换成“造车厂”，但他真的在这么干。


    就是现在，心中也是痒痒的，想这么干。


    “轻生，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去吃饭吧，正好借着这个时间讨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