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傩面

作品:《惑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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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水月光与十里灯光相映,三两个戴着青面獠牙鬼面的人走来,押送林知府的霍家军心头一紧,待那几张鬼面人走到灯盏光亮下,才放松了下来。


    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鬼,仅仅是傩面而已。


    每年花灯节都会有伶人来无庸城跳傩舞谋生,无庸城的百姓都看过,甚至不少百姓给过伶人赏银,夜深人散后,他们巡视的霍家军将士也曾看到伶人脱下傩面,于街边摊子大口吃着面食。


    脱下傩面后的人,就是普通百姓嘛,这个场景他们每年都见,已经习以为常。


    这个时辰,看来是傩舞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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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押送队伍之中,霍凛转身走向戈尔巴,崇嫣被匪帮擒住后一直用的是假名,而戈尔巴被霍家军投入大牢后更是一直处于霍凛的掌控下,除了今日失踪的那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中发生了何事?


    三名霍家军将士被武功高强的刺客所杀。


    霍凛失去了对戈尔巴和乌达的掌控,整整两个时辰。


    有人在此期间接近戈尔巴,对他说了什么。


    霍凛大步走近匪首,倏然,戈尔巴身上缰绳骤解,他抓着一截血淋淋的箭簇凶狠地扑向霍凛。


    在林府,当那箭射穿戈尔巴手掌时,他忍着剧痛将箭头掰下留在肉里藏起,这一路他忍着痛,一点点地将箭簇从手中挖出来,再用它一点点地将绳子割断。


    就是为的现下这一刻。


    戈尔巴耳边回荡着那使剑刺客的话——


    “告诉你个对付霍凛的咒言,崇嫣。”


    “那个被你们擒住的商女不叫水儿,而是叫崇嫣,当你看到傩面时,就把咒言说出来。”


    “完成这件事,督主会在你死后将你的尸首带回土酋,魂归故土。”


    戈尔巴大喝一声,踉跄且决绝地扑向霍凛,霍凛冷着脸避开他漏洞百出的招式,一脚将戈尔巴踢得跪下,他没有用刀,他还要留着戈尔巴的性命问清一些事。


    谁知这大汉突然仰头大喝:“若以虎爪,抉取若刀,而割若韦,而刖若肉!”


    喝毕,一头撞向身旁霍家军的刀刃——


    霍凛厉令:“撤刀!”


    霍家军将士反应不及,戈尔巴割颈而亡。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戈尔巴向来贪生,怎会突然求死?


    霍凛沉脸注视着没了生息的匪首,戈尔巴临死前所喊之话是土酋里一句制裁恶鬼的祝词。


    恶鬼,说的是谁?他么?


    不对,突然地大喝,比起诅咒,更像是发起战斗的号角。


    暗夜里,百姓说话声,露摆商贩叫卖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中夹杂着极轻的,暗器破空声。


    霍凛垂眼,转刀挡掉三枚暗器。


    有灯盏被暗器射落,燃起火,被砸到的百姓发出尖叫。


    霍凛打了个手势让霍家军散开去帮忙,他一个纵身去到林知府身边。


    “表姑父!”


    林知府低头看着自己不断溢血的胸腔,那里赫然插着枚暗器,他似十分不敢相信般,看了一息后轰然软倒。


    霍七立马蹲下替他止血,林知府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


    霍凛视线扫去,暗夜里,那些傩面伶人与他视线一碰,默默退到了阴影中。


    他正欲纵身去追,袍角却被一只手捏住了。


    “凛……”林知府拽着霍凛的袍角,想要告诉他什么一般大睁双目,努力发出声音。


    霍七满头大汗地摁压住伤口:“世子爷,林知府娇脏破裂了。”


    娇脏破裂者,不出两刻就会因窒息而死,而且难以发声。


    两刻钟,根本来不及去医馆。


    对方在林知府被擒后不想让他说话,用戈尔巴吸引霍凛注意,好趁机灭林知府的口。


    霍凛半跪下来:“你说,我听着。”


    “夫……”林知府努力发声,喉咙里嗬嗬作响:“诶……”


    他的血染湿了霍凛的袍角。


    林知府想告诉霍凛,今年他回乡祭祖时见了西厂厂公姜少娴,对方不请自来,以重利游说他投西厂,他本没应。


    可是对方说,皇上有意与羌人议和,然而霍氏好战,已视西北为囊中物,必不会同意议和,于是暗令西厂谋划换掉西北霍氏。


    林知府激动得不能自己,只因皇上议和的心思与他的政见不谋而合。


    那姜少娴见他神情松动,言可助他林氏取霍氏而代之,这样他林敏学不必依霍侯令,而是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霍侯依旧可以是冠军侯,只是不再是西北狮王。


    谁都不用死。


    他心动了,在姜少娴的安排下见了戈尔巴。


    他不是投了西厂,只是跟西厂合作而已。


    可人之将死,他方才意识到,他中了西厂的陷阱。


    无庸城内只有他一人见过那姜少娴,而那带着上京贵女来到无庸城的宦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姜少娴。


    西厂借霍凛婚事蚕食西北只是一个障眼法,姜少娴想换掉霍氏,他林氏失败了,谁也不知道姜少娴下一步会怎么做。


    林知府用力拽着霍凛袍角,努力想把西厂二字说出来,他想,最起码要告诉霍凛,带着西厂锦衣卫入城的宦者根本就不是姜少娴。


    可他带血的手指只在霍凛袍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就永远地垂了下去。


    霍凛找霍七要了他的刀,双刀别在腰间,神情更是肃杀。


    霍七抬头望着站起身的霍凛,也跟着站起身:“世子爷,属下跟你去。”


    霍凛一掌将霍七摁了下去:“林知府还没死,你留下止血,用尽一切办法撑到大夫来,我要听完他没说完的话。”


    “可是,世子,至少要擅候望的斥候为你开路……”霍七还欲争取。


    霍凛已经动身离去,只留轻飘飘一句话——


    “不用,我有鹰。”


    -


    深夜,万籁俱寂的街巷,一只鹰对伶人穷追不舍,几次俯冲啄咬,又高飞起来,险险避开伶人挥舞的利器。


    终于在听到一声呼哨声后,它彻底拉高,飞向天空。


    伶人喘着粗气,咒骂:“吃里扒外的畜生。”


    他没有取下傩面,而是将目光投向前方。


    街巷深处,霍凛走近,看见这伶人立在原地,他勾起一个轻笑:“竟不逃么?”


    四周鬼魅般冒出七八个戴着傩面的伶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