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西北之劫 不装了,直接干!

作品:《惑嫣

    她听见玄音朗朗,钟磬洪鸣,竹箱外金粟一地,吊帘间天光刺眼,血腥气将她包裹,如潮血液顺着褐网流淌滴落,流入她的脖颈里。


    眼前月白衣角上的青竹被染成绯色,她听见少年开口——


    “嫣儿别出声,阿兄会来找你的。”


    阿兄一定会来找你的。


    -


    崇嫣苏醒时正靠在行进的马车壁旁,西北的风裹挟着细小沙粒落在她眼睫和手中冷掉的馕上,她抖了抖馕面,沙粒如晶粒,扑簌簌掉落。


    西北这条商道,直通苍山关,而苍山关旁便是戈壁,商队五日前进入西北地界,走了几日,风带来的沙子一日比一日多。


    好在再行进两日便是无庸城。


    听闻自霍家军镇守苍山关后,年年扩建无庸城,原本荒芜的关隘之城逐渐可与幽州、崇州这些关内大城媲美,更有他们这样的商队慕名而来。


    而崇嫣虽在商队,却不是商队的人。


    她乃上京武隆镖局镖师,主走信镖,此次奉镖局大当家之命送信至无庸城霍府,因西北这条道向来凶险,她便扮作男子付银子给这队西行商队,让商队捎带她一程。


    崇嫣将馕撕碎洒在身侧,停在马车篷顶的镖鸽飞下来,在崇嫣身侧啄食。


    做完这一切后崇嫣才曲起一条腿,从怀中掏出一本札记来,札记已经记了大半,都是碎而再碎的梦中情景,她指腹摩挲着纸页上的墨迹,趁着空闲时又一次细细回忆自己方才所做之梦,闭着眼,在脑海里一帧一帧翻找,生怕错过了新的线索。


    她无根无蒂,那偶尔梦见的年幼旧事是她寻找家人的唯一线索。


    而毛笔墨迹已干,札记上未落一字——她已许久没做新的梦了,就连梦中阿兄的声音也在年岁砥砺下模糊不清。


    陡然,哆一声,一支箭带着鸣镝射入商队中,銮铃猛响,商队几处骏马受惊嘶鸣,整队车马骤然停下。


    她这辆马车的车厢内也叮叮砰砰一阵响。


    崇嫣忙将札记塞入怀中,一手扯住缰绳极力安抚受惊的马,待马车安定后,转身掀帘入了马车厢内。


    只见马车里扎着独辫的商队姑娘扶着桌案,受惊般白着脸。


    “水儿,没事吧?”


    水儿摇摇头:“没大碍,多谢阿晏哥哥稳住车马。”


    她随崇嫣出了车厢,前后马车都有商队成员钻出来查看情况。


    崇嫣凝神远眺,远远见一队人马驰近,马蹄声不断,入眼一片烟尘滚滚。


    此地荒芜,来的不是官府的人,那便是劫道的沙匪了。


    商队最前方,领队领着两个仆从上前去迎迫近的马队。


    崇嫣观察着那杀气腾腾的马上诸匪,伸手默默去解马身上的皮套。


    水儿伸手摁住她的手臂:“阿晏哥哥莫慌,领队前去交涉了。”


    水儿指着射在第二辆马车壁上的响箭:“阿晏哥哥看到那响箭没?响箭一发,便是沙匪在警告商队,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有性命之忧。”


    “我没想妄动,不过见机行事,”崇嫣顿了顿道:“那些沙匪看起来不好惹。”


    “阿晏哥哥有所不知,西北这条道上历来如此,若商队遇沙匪劫掠,只需交一笔买路钱,余下行程便都可安然无事,其他沙匪见这商队车壁上已有响箭便知被劫过,便不会再劫。反之,若有什么异动,反而会出乱子。”


    听罢,崇嫣收回了手,她手臂一震,袖管里峨嵋刺悄然划出一截至虎口,崇嫣不动声色地与水儿一起望着与沙匪交涉的领队。


    只见那沙匪驾马行至领队前,故意使马前蹄高高扬起,领队狼狈后退跌倒在地,装银两的袋子落在地上,钱串子散落一地,惹得众沙匪哈哈大笑。


    领队交出的买路钱,沙匪没收,众人皆白了脸色。


    异变陡生,领头的沙匪一刀砍倒领队,举起刀大喊:“要女人,和货!”


    话音刚落,反应快的商队成员立马驾马车四散奔逃,而沙匪们如同进入羊圈的狼群,也跟着散开追逐。


    “阿晏哥哥。”水儿带着哭腔朝崇嫣伸手。


    崇嫣带着水儿飞身坐在马上,峨眉刺将皮套挑断,马鞭一甩,不用拉马车的马儿竭力奔驰,她沿路经过逃离的马车,朝着不远处的小树林而去。


    小树林可隐蔽,不像这荒芜之地只能做沙匪的活靶子。


    崇嫣打了个呼哨。


    藏在被抛弃的马车中的镖鸽听到哨声起飞,扑扇着翅膀飞向远方。


    “是信鸽!”


    “定是向官府报信,快射信鸽!”


    “林铭,快追上前面骑马的男女!”


    崇嫣没听到人应声,也没听到马蹄声迫近,她只觉背脊一寒,一杆银枪带着破空声呼啸而来,擦过她身侧,直穿她们马前土地,干硬的土地崩碎,马更是吓得后退嘶鸣。


    枪是普通的枪,可有如此力道之人定然也不简单。


    崇嫣心跳如鼓,一手猛拉起缰绳控马,另一手峨嵋刺利落地在马身上一划。


    马儿吃痛,跃过拦路银枪,一路奔驰进树林中。


    其余带着货逃跑的人陆续被沙匪追回,唯有崇嫣二人如脱兔般蹿入林中,那被沙匪唤作林铭的少年懒洋洋上前:“戈尔巴,货和女人都到手了,不如在官兵来前走吧。”


    那叫戈尔巴的男子就是命林铭拦住崇嫣的领头沙匪。


    他目光沉沉,想到自林铭入伙后部众对他信服多于自己,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现下还不知身份指挥起他行事来,戈尔巴咬了咬后牙槽,回头眯眼审视着林铭。


    少年头系一指宽的靛青抹额,明明穿着跟他们一样的粗布衣裳在戈壁里吃了几日风沙,却偏偏有股傲气。


    而让他这么傲的,无非是他过人的武艺和这张可以以色事人的脸。


    戈尔巴扯起笑:“以林铭你的武力,失手实在罕见,莫不是看中那女人,有意放她一马吧!”


    林铭掀起眼帘,注视着大汉,恶意和嫉妒充斥着整张脸,实在令人乏味。


    他不搭理戈尔巴,准备调转马头去取插在地上的银枪。


    戈尔巴弯刀一横,拦住林铭,恶狠狠道:“别慌去取枪,放走人是你的失误,给我现在去追逃入林中的女人,那女人,十足的好货,我要定了!”


    林铭侧头,定定看着这个络腮胡男人。


    戈尔巴迎着林铭的目光,道:“这个队伍,我才是老大,林铭,是你的失误,就得你补救。”


    他补充道:“捉个女人,犯得着拿你那枪?”


    林铭二话不说,拍马即走。


    戈尔巴又叫来两名心腹:“你们跟上他,他没带银枪,能耐大减,不如趁此机会把他杀了,省得有朝一日他得那位赏识,回头想起被我们欺辱,定要报复。”


    -


    树林中,崇嫣扶着水儿的腰下马,水儿早已在她怀中软得不成样子,如失去家园的雏鸟,满眼的惊惧。


    “水儿,水儿!”崇嫣晃着对方肩膀呼唤。


    水儿恍然醒神,发现自己在林中时,勉强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抓住崇嫣的袖子:“阿晏哥哥,我们逃脱了,那些沙匪不会追来了,对吗?”


    她不敢想象,那些被沙匪带走的女人会流落到哪里。


    崇嫣不敢点头,她方才贴着地面聆听到了马蹄声。


    “有人追来,这群沙匪要女人和货,不管男人,你把外衣脱了,我将你外衣置于马上吸引匪徒。”


    她伸手去解水儿外衣,水儿固守男女大防,有些犹豫。


    崇嫣恍然,对水儿一笑,将竖起的衣领翻下,露出自己平滑的脖颈:“我亦是女子。”


    “阿晏哥哥是女子?女子也可独自走镖,学功夫,做镖师?”


    “女子不也可以跟随商队行商么。”


    崇嫣将树枝绑在马上,借由树枝将水儿脱下的外裳撑起,从远处看,仿佛一个女子趴伏在马背之上。


    迅速做好这一切,她一挥马鞭赶走了马匹。


    她将自己的男子外衣脱下,披在水儿身上:“我会些粗浅武艺,听马蹄声只有一人追来,人我来拦,你快逃,逃出去后报官,如有幸,我们无庸城见。”


    水儿含着泪,点点头:“阿晏姐姐你呢?”


    “我叫崇嫣,嫣然的嫣。”崇嫣一顿,从怀中掏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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