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行》要加入恋综元素这件事，恐怕不是编导们的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陶楠手机屏幕上播出的片段不是恶意剪辑，而是他们唯一一次的亲密举动。


    录制先导片时，冷梵溅到了油，陆恒川帮她查看颈间的烫伤。


    这个片段在先导片播出时没有涵盖进去。


    冷梵很理解节目组要把重点放在明星嘉宾上的规划，他们这些素人嘉宾镜头恰到好处就行，因此没有担忧这一组镜头，也没和汪云湘报备。


    本来他们就是堂堂正正地帮忙看一下伤而已。


    怎么在屏幕上看这么不清白……


    她回想昨天汪云湘那通只说了一半就信号中断的电话，大概是要商量这组镜头吧。


    不知道网上会不会有人关注，夹在一群璀璨明星之中，或许没那么引人注目？


    现在联系汪云湘也不行了，昨晚那阵信号莫名飘来后，陶楠的手机和她的手机又都上不去网络了。


    要说谁能意料到时隔近一个月，连第一期都播出许久后，竟然出了一个先导片plus版。


    谁家正经节目还给先导片出plus版啊！


    冷梵握着屏幕的手越来越紧。


    陶楠担心她那要捏碎屏幕的架势，赶忙抢救回自己的手机，安抚道：“没事的，陆老师知道恋综是有剧本。”


    冷梵颓然坐在小板凳上。


    怎么万事万物都在逆着她的心意运行？


    她一旦下了决心，从未回头过。


    如果她这么轻易就改变自己的决定，也走不到这个综艺上来。


    录完先导片的那个晚上，她决定与陆恒川一刀两断。


    此后点滴，都如同落在湖面上的雨，虽有涟漪，但雨滴再大也到达不了湖底。


    现在又让她与他做戏。


    若真是戏也就罢了，偏偏还要顶着自己的名字。


    冷梵托着腮，侧头望着沉睡的陆恒川，心中一片烦闷。


    她要自己想想两年前。


    没多久，她赶陶楠去睡，自己凑在灯光前翻看这次带来的书，有几本文博资料的纸质书，还有一个装满了离线书籍的电子阅读器。


    熬到后半夜，头脑昏昏沉沉，连看到一半的悬疑小说都坚持不下去了。


    即使大脑一直回荡着“好想知道真相是什么”，眼皮却不断重复“不你不想”。


    这一天她又累又饿，困乏得坐不住，歪在床边，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头挨着身旁那具暖烘烘的身体没几秒就睡得熟了。


    她做了一个极疲倦的梦，梦里似乎不停地与人争辩，无论说什么都不被相信，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群人之中，这时有一个衣袖轻轻蹭了蹭她。


    那人站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如这广袤世界中唯一的海港。


    她心中忽地平静下来。


    那人附身贴在她耳边。


    她以为他会说“别怕，我支持你”之类的话。


    结果那人的声音低沉且略沙哑，呵在她颈侧的热气又闷又痒，说：“想你。”


    冷梵猛然惊醒。


    窗外蓝天白云，太阳透过木窗棂晒着她半边肩颈。


    她坐起身，茫然片刻，发觉自己穿着睡衣躺在东厢的床上，盖着陆恒川昨晚的被子，而且是里外翻过来的。


    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穿好鞋，回到自己原本的西厢。


    陶楠正在收拾东西，“姐，你醒了。快去洗漱吧，一会儿要做妆发了。”


    冷梵迷迷糊糊地接过洗漱用品，卫生间开着窗，里面有未散的湿气。她机械地完成起床工序，才想起来探头问：“陶陶，我怎么睡到床上去了。”


    “我后半夜想去换你，看到陆哥把你抱上去了，然后我陪你睡在东厢，他自己来西厢休息了。”陶楠头也不抬地说。


    冷梵愣愣地“哦”了一声。


    她竟然没有醒来。


    陶楠叫她时，她都是一碰就醒的。


    一定是昨晚太累的缘故。


    冷梵进化妆间时，卢博文刚刚化好。


    两人照面时打了招呼，卢博文脚步轻松地要去吃早餐。


    她有点奇怪卢博文竟然什么也没问，仿佛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


    “冷老师，闭上眼睛吧。”化妆师小姐姐细声细语地说。


    冷梵闭上眼，没多久听到身后另一位化妆师笑着说了什么，冷梵记得这位胖乎乎的小姐姐梳着丸子头，嗓门有点大，性格特别开朗。


    她拉开冷梵右手边的椅子，有人坐了上去。


    “陆老师，咱先吹头发。”她说。


    吹风机的嗡嗡声充斥着狭窄的临时化妆间，冷梵还闭着眼，不去想复杂的人际关系。


    “冷老师，睁开眼向右边看。”


    视线右转，正对上旁边化妆镜中那双无波无澜的眼。


    他看上去很好。


    似乎是洗过澡，刚吹干的短发蓬松整齐，似乎也借此吹走了昨日的疲惫与不适，黢黑的眼瞳反射着化妆镜周边的光，整个人神采奕奕。他烧过一晚，现在完全好了。


    不知道已经盯了她多久，见她睁开眼也没有收回视线。


    冷梵却在走神，“卢博文刚走，你看到他了？”


    怪不得卢博文什么都没有问，他应该是看到陆恒川已经没事了，而且机智地没有再提昨晚的事，以防让节目组担心，更何况冷梵和陶楠照顾他一晚、自己却没帮上什么忙，这些小细节都容易被曲解。


    “嗯。”陆恒川应道。


    听起来兴致不高。


    两人沉默着，化妆师们忙忙碌碌。


    明星嘉宾在他们之后化妆，他们可以先去吃早餐。他们毕竟不是一档生活类节目，早餐不在拍摄范围内，不用去彝家吃。


    节目组腾出一个原本的杂货间，只有半间卧室大小，暂时当作嘉宾们的餐厅。


    两人各自领了节目组的盒饭，有热的鸡蛋和豆浆，还有面包和沙拉，不算丰盛，但冷梵吃得很舒服，昨日胃口的隐隐作痛也全然消失了。


    食物带来的美好稳住了她与陆恒川独处的一丝丝焦虑情绪，她一直在想要不要问候一下他的身体，也不知道陆恒川会不会说许多感谢她的话。她不想两人在无人时还要虚假地客套，做戏给自己看。


    她不过是还了昨天欠陆恒川的人情。


    陆恒川慢条斯理地剥鸡蛋壳，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两人间这次的安静没有赌气的意味，以陌生人的姿态相处起来颇有些进步。


    不久，负责冷梵的编导赵雨萱敲开了门。


    “陆老师也在了。梵姐，您没吃完呀？不好意思，那我一会儿再来。”


    “不妨事，我就快吃好了。雨萱，坐下说。”冷梵一手拿着面包，一手举着豆浆，举着豆浆那只手的小拇指勾过来一个节目组准备的轻质马扎。


    赵雨萱赶忙接过来，乖巧地坐在冷梵旁边，翻开笔记本，说：“我给您简单介绍一下今天的拍摄内容。昨天大家的体力劳动凑够了送小古尔坐大巴的钱，今天本来应该一早就出发的。但是会有明星嘉宾提出希望能给小古尔一个惊喜，送他去成都市区看一看大城市。所以一会儿大家还要再拍摄一段放牧的情节，表明为大家努力为小古尔准备礼物。”


    “放牧？需要我做什么吗？”冷梵好奇地问。


    “我们会去旁边的牧场，帮助牧民给小羊喂奶、剪羊毛，您到时听牧民安排就行。不瞒您说，这一段拍摄除了完善故事，也是为了秀一下谢芃老师的第二个技能马术。”赵雨萱解释道。


    重头戏不在她这里，反倒让她松口气，轻快地说：“好的，到时我帮着牧民老师多干活。”


    “嗯……除此之外，导演把骑马这部分视为重要情节，拍出来会很好看，所以希望其他嘉宾也都试一下骑马。应该会把您和谢芃老师安排在一组，不过您放心现场都有专业的马术教练带着，很安全的。”赵雨萱说。


    “我不是不放心谢芃的马术。”冷梵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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