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君，我并没有胡言乱语，也没有被炸到海里。”


    兰堂的目光落在虚空，怔怔出神，表情自然地否认了一句，就继续补充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一点的印象十分深刻，可能因为在下一秒，我的亚空间出现了裂痕。”


    “等等，麻烦打断一下，既然兰堂先生能看到大海，”


    太宰治抬手，恶作剧般捏了一缕兰堂的头发，发现兰堂没有变化后，又松开手，问道：


    “想来也能看清那个人的其他特征了，能简单地说一说吗？”


    中原中也：“？”


    什么人？


    这个大叔什么时候说有人了？


    中原中也一头雾水，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少听了几句话。


    “我的确看到了，在看到那双蓝眼睛之后……我没有发现他的动静，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当我看到他时，他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兰堂点头，表情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低声道：


    “他在融化的地狱中如履平地，连亚空间都能破碎的力量，在他面前，就成为了一道风，只能吹起他的衣摆，仿佛他就是爆炸的主人。”


    中原中也猛地看向兰堂，目光锋利起来，


    蓝眼睛、爆炸的主人、金色亚空间。


    他再听不懂兰堂的暗示就是傻子了！


    兰堂果然知道七年前的爆炸——那双金色的大手应该就是兰堂！


    那么兰堂暗示他是为了什么？


    想用荒霸吐的身份威胁他？


    还是想使用他的力量？


    “至于他的模样……”


    兰堂没有看向中原中也，而是看着火焰，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


    “金发碧眼，脸的轮廓是欧洲人的模样，我没有在横滨见过他。”


    中原中也双手环在胸前，闻言无声地冷呵了一声：


    他不知道兰堂看到的人有没有欧洲人，但他一个亚洲人倒是在这里站着。


    真是辛苦兰堂编造出一个这么麻烦的谎言了。


    太宰治若有所思道：“比兰堂先生更强大的异能者，还是一个欧洲人。这样看来，幕后黑手是‘GSS’组织的可能性更大了。”


    “GSS”组织并不是本地的黑手党，与北美秘密机构“组织”有十分密切的接触，如果这位强大的异能者来自北美，就合乎常理了。


    “如果是这样，成为他的敌人真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


    兰堂的身体哆嗦起来，下半张脸埋入毛毯中，道：


    “我从来没有在横滨听说过如此强大的异能者，以他的异能强度，已经可以称得上为传说中的超越者了。”


    “嘛，反正我们的目标也不是和他们打起来。总之，多亏了你刚才的话，我已经明白调查方向了。”


    太宰治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似乎只是随口一提，问道：


    “对了，兰堂先生，刚才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吗？你好像突然对中也迸发了不同寻常的兴趣，就和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这可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呢。”


    还能有什么原因？


    不就是认出了他是荒霸吐吗？


    中原中也冷着一张脸，在心底胡乱猜测：


    兰堂感到震惊迷茫是因为不相信荒霸吐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不相信荒霸吐在调查‘荒霸吐’？


    中原中也没有露出异样，对兰堂依旧是陌生夹杂着不爽的模样，暴躁地抱怨道：


    “闭嘴，这个说法真是恶心死了！”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办公室的光线太暗了，所以现在才认出了中也。”


    兰堂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看向中原中也，果断把口中的称呼拉近一些，又似是近乡情怯，低声道：


    “而且，目前的场景也不适合叙旧，如果被中也认为我图谋不轨，那就惨了。”


    “原来如此！听说兰堂先生失去了八年前的记忆，如今是彻底恢复了吗？”


    太宰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只从表面看不出内心的真正想法，催促道：


    “有什么话还是早点说吧，不然，万一错过就要成为永久的遗憾了，放心，有合作在，中也不会对你动手。”


    ·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还在带着面具，你来我往地互相对着演戏，表演真挚得能拿下今年的奥斯卡金像奖，


    只有半懂不懂的中原中也满脸烦躁，搞不懂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兰堂吞吞吐吐的想要干什么？就不能爽快一点，要说就快点说，不想说就闭上嘴别谈了！


    还有太宰，哪里来的烂好心，这么殷勤地劝兰堂，心底绝对有鬼！


    中原中也握了握发痒的拳头，正准备深吸一口气，直接掀翻桌子之时，就看到兰堂终于鼓起勇气向他看来，话语中满是慈爱：


    “中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哥哥啊。”


    兰堂心中想着前世的结局，脸上的表情更真诚了：


    重来一次，他当然不能重蹈覆辙地死在中原中也手下，也不能杀死魏尔伦的弟弟，与魏尔伦彻底决裂。


    他需要换一种温和的办法，摆脱太宰治的怀疑，和中原中也取得联系，


    然后，在横滨等着魏尔伦的到来，与魏尔伦解除误会，和好如初。


    不再是一死一残的悲剧，而是两个人都活下来的圆满结局。


    “啊？”


    中原中也彻底懵了，满脸震惊，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兰堂。


    他等了半天准备从兰堂口中听到一个合理的说法，结果就这？


    一个蠢到家的借口？


    中原中也反应过来，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不说你是我爸爸呢？”


    兰堂已经完全把他当成傻子糊弄了，


    一个橘发蓝眸，一个黑发绿眸，傻子都不可能把他们当成亲兄弟，


    说刚才那个金发碧眼的陌生人才是他的兄弟都比这靠谱，至少他们还都是蓝眼睛！


    兰堂迟疑道：“那个……中也，我今年才二十七岁。”


    中原中也已经十五岁了，他们之间只有十二岁的年龄差，无法成为父子。


    不过，爸爸？


    兰堂没有预料到中原中也反驳的话语，此时也有点懵，下意识想：


    难道中原中也不缺哥哥，缺一个爸爸？


    难怪他的亲友会在中原中也面前屡屡碰壁……不，会碰壁还是出场就杀了中原中也的亲友的原因吧。


    兰堂心中不着边际的困惑转瞬即逝，眨眼间，就意识到中原中也的反应是因为不相信他，


    但是，这点不相信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弟弟。”


    兰堂满脸落寞，语气真诚地道：


    “我有证据证明我们是兄弟，虽然不方便拿出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弟弟，你没有八年前的记忆。”


    中原中也瞳孔紧缩，表情一变，肯定的语气：


    “你知道我的身世。”


    中原中也的确没有八年前的记忆，但与受到重击暂时失忆的兰堂不同，他的人生是从八年前的那一天开始。


    在此之前，只是一片青黑色的黑暗。


    但能将这件事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人，只有真正了解他身世的人，


    兰堂说这样的话，已经不是暗示，也是明示了。


    兰堂是不打算再演戏，要开始动手了吗？


    中原中也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肌肉紧绷，不动声色地警惕起来。


    “当然，我是你的哥哥，自然知道我们的身世。”


    兰堂的语气肯定，面露愧疚，轻声道：


    “八年前是我肆意妄为，才会让我们会在横滨出现这么大的意外，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


    兰堂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出神：


    八年前的他在读取中原中也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满盘皆输的结局，


    似乎幸运女神抛弃了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在失去，没有一个人是最后的赢家。


    这个大叔是演戏演上瘾了？


    还有完没完了？


    正准备动手的中原中也发现自己白高兴一场，努力压制想要骂人的冲动，敷衍道：


    “行了，过去的错事不用多说，我也没有时间和你叙旧，等忙完正事再聊。”


    等他找到一个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他就让这个骗他的大叔好看！


    中原中也暗下决心，立刻向屋外走去，顺便瞪向饶有兴致的太宰治，道：


    “别和木头一样站在旁边看戏了，你还走不走？”


    如果不是太宰治煽风点火，他怎么可能会听到这么多肉麻的话？


    “嗨、嗨。”


    太宰治依旧没有从兰堂身上看出破绽，只能暂且离开，落后了五步跟上中原中也，嘟囔着抱怨道：


    “中也的反应真是扫兴，好不容易见到分散的家人，就算没有喜极而泣，也要热泪盈眶地互相诉说过去的烦恼。”


    “别把我想得那么恶心！”


    中原中也踹开被炸得破破烂烂的大门，表情茫然了一瞬，停住脚步，问道：


    “喂，太宰，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他记得太宰治说过他已经找到了调查的方向。


    “这不是很简单吗？要去的地方当然在兰堂先生说出的线索里了。”


    太宰治绕过地上的杂物，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又嫌弃地躲远，道：


    “中也，你该不会还没有想到？好歹是一个组织的首领，就只有这点能耐？”


    虽然中原中也的小组织，已经在不久之前分崩离析，不再存在了。


    “胡说什么！这种小问题，”


    中原中也听懂了太宰治暗戳戳的讽刺，下意识反怼，目光却僵硬地移向其他地方，嘴硬道：


    “我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