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博弈 分手

作品:《他的短信

    楔子


    文/路上有雾


    –


    金秋十月,红叶烂漫时。


    安市西霆酒店,今天有一对新人举办盛大婚礼。


    时稚走进洗手间前,意外听楼梯道里有两个女人窃窃私语,讨论对象是新郎和新娘。


    “我以前看过,卫嫣身边的男人不是这个新郎。但是刚在台上,新郎说和卫嫣谈了四年,没分过,这不压根胡扯吗?”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瞧两人感情挺好啊。”


    “不可能,卫嫣和那男人搂搂抱抱的。而且那男人今天也在场,伴郎之一,长最帅的那个。”


    “姓景?景什么来着……好像有对象?”


    “景什么我不知道,卫嫣肯定不简单。这事儿要么我误会,要么卫嫣背叛她老公。”


    “乱玩的多了去,说不准她老公也这样。现在不是流行婚后各玩各的么?听过换q游戏没?”


    愈说愈离谱了,时稚故意踢响墙边垃圾桶,让她们闭嘴。


    这种事要是传扬开,免不了对新人造成恶劣影响。她回来参与婚礼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


    今天是卫嫣的大喜之日。


    作为同学兼闺蜜,她受邀来做伴娘之一。


    也是那个“景什么”的对象。


    当年高考过后,她顺利考进心仪的大学,念了一年书,得到优秀交换生国外留学的机会。


    景迎得知这事,沉默了一根烟的时间,让她考虑清楚。


    深思熟虑后,她决定拒绝掉交换生名额。那天她找到导师,景迎把电话打来,说赞成她去。


    她没拗过景迎的鼓励和坚持。


    他说会等她。


    热恋中的情侣分开两地,无疑像赌博。


    他们都是失败的赌徒。


    稚嫩青涩的约定,终究架不住时间的磨砺和冲击。


    两年前,她留学大半年,假期回国,没告诉任何人,本来准备给景迎一个惊喜,谁料会看见他晚归带着卫嫣回了家。


    卫嫣亲密地挽住他臂弯,喝了酒娇憨可爱,喊他亲爱的。


    她蹲守一晚上,那两人都没有出来。夜里下小雨,第二天早上她浑身湿透了离开的。


    她怂啊。


    没勇气闯进去,看景迎和她闺蜜躺在一块儿。


    想想就够窒息了。


    这次收到伴娘邀约,说实话时稚有些意外,也有些事情没整明白,所以出现在这里。


    刚台上婚礼仪式后,卫嫣把捧花故意丢向景迎,景迎不负众望轻而易举接到,都以为下一秒会跪地和她求婚,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捧花送给了其他伴郎。


    他做事向来有分寸,不会在公共场合让彼此为难。


    最主要的是,她当时故意避开视线的举动,肯定伤到他了。


    但比起他的所作所为,时稚觉得自己这般根本不算什么。


    从洗手间出去时,外面的走廊里站了个人。男人身形挺拔修长,大概有一米八六的样子。


    年龄和阅历果然能改变人的气质。和高中时期的厌世不同,他如今沉稳内敛。


    为了和白色西装的新郎区分,伴郎们统一黑裤黑衬衫。他大部分时候不苟言笑,给人印象过分疏离,之前在伴郎团里非常格格不入。


    以上倒是其次,关键是长得比新郎帅,风头全给他抢了去。


    怪不得别人,新郎自作自受找了他,谁叫是好兄弟。


    “喝多了?”景迎揽她腰,体贴询问。


    时稚摇头:“没。”


    她性子是属于比较能忍的,景迎比她更甚。


    话说得难听些,他们现在表面和睦,实际上谁都不知道对方心里打什么鬼主意。这会儿心平气和,无非是比谁更能忍、更能拖延罢了。


    距离两人摊牌,还差了那么点儿火候。


    婚宴差不多要结束,两人都没有再回席。


    时稚坐进车内,淡淡的木质香调迫压下来。男人帮她系安全带,问要不要把座椅放倒。


    “不用。”她近距离望进男人的眼睛里。


    男人也在看她。


    目光里含着关切和思念,险些击溃她所有心理防线。


    爱在心底深处乍然翻涌,时稚连忙侧头,不动声色压下这两年从未消磨分毫的感情。


    等车驶动,时稚阖了眸,脑中描摹他的模样。


    他头发比以前长,打理过,少量碎发遮住额,剑眉之下是一双精致的桃花眼。


    都说桃花眼天生温柔多情,他却不是。


    时稚清楚记得,那双眼睛向来是面对谁都冷冰冰的。


    微笑时轻佻薄情,严肃时让人不敢长久直视。


    他骨相很美,睫毛稀长,有西方人的冷淡深邃,瞳仁色泽稍浅,很会蛊惑人心。


    认识几年了,她连人都睡过不止一次,刚还是被蛊惑住。


    时稚吐槽自己没定力,不知不觉眯了一会儿。


    本就浅眠,没过片刻,被男人接通的电话吵醒。


    景迎草草嘱咐两句挂断,嗓音温和问:“回来还走吗?”


    时稚随口道:“不确定。”


    如果是误会,我就留。如果是事实,我就走。所以不确定。


    寂静几秒,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和僵持感无声在车厢里发散。


    景迎语气轻松转移话题:“我们多久没见了?”


    时稚:“快三年吧。”


    景迎哑道:“1166天。”


    时稚沉默看车窗外,路边的树已经被秋意染黄叶子,阳光把大地铺得一片白,树下荫影晦深。


    如同她和男人的感情,表面光鲜明媚,内里的角落却已被不知名的阴霾侵占笼盖。


    …


    抵家楼下,景迎直接下车,手机装裤袋,帮她打开副驾门。


    白酒后劲大,她小憩片刻已四肢绵软,解安全带都费劲。


    等她终于拿上手提包,景迎体贴俯身,一手抄过她膝弯,将她轻而易举抱出来,抬膝顶上车门。


    体内酒精作祟,时稚浑身提不得劲,也就没挣扎,熟悉的木质香调碾过所有感官,她懊恼自己贪恋过界,身体却无比诚实,娇娇软软地靠他肩上:“我能自己走。”


    说完就后悔了。


    时稚啊时稚,你什么时候变成煮烂的鸭子了,嘴硬得不行。


    无端叫人笑话。


    景迎倒是没笑:“是我想这么抱你回家。”


    时稚:“……”


    时间在变,男人对她的调情手段却没变。


    他的怀抱宽阔安全,好比当年初尝爱果后,他也是这样抱起她。首经云雨,她害羞不已。


    景迎在花洒下搂她,“是我想这么抱你洗澡。”


    他记得。


    她没忘。


    但是今时今日,给她的感觉不大对了。


    逃避两年,以为再见面,能坦然地和他结束彼此关系,可事到临头像割肉之痛,令她畏惧。


    她贪恋他的怀抱,渴望他的体贴,怀念他的温柔。


    好像还是爱着他,她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缓缓吧。


    伺个合适的机会再摊牌。


    “小稚……”景迎进门把她放下来,失控地拥抱她,颤着声线去亲吻她的唇,“我好想你。”


    今早凌晨三点刚下飞机,她便直奔卫嫣家里。接亲时,男人目光始终纠缠她。他眼里向来只有她,怎么会因为床上那点子事背叛?


    时稚闪过迟疑,避开吻:“我想洗澡。”


    景迎抚摸怀里女人的头发,轻哑询问:“要醒酒茶吗?”


    “嗯。”


    时稚把自己关进浴室,男人给她送来衣服。


    “有事叫我。”他捧住她脸,眼眸熠熠。


    时稚轻点脑袋,褪去衣物站到花洒下。她冲完澡出去,听见厨房男人好像在讲电话,没过去打扰,径直走进家里唯一的卧室。


    和以前一样,每件摆设都是。


    窗帘是她喜欢的天青,衣柜挂有她的衣服,不曾穿过的,没吊牌,但肯定被他手洗过。


    她心里渐涌细密温暖,也蔓延说不清的难受。


    她把自己陷进柔软床铺里,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心里垂死挣扎,妄图说服自己要信任他,他是景迎,绝不会和其他女人躺这张床上乱搞。


    但也因为他是景迎,擅长打心理战的景迎,让这份信任裂开了一条难以合上的缝隙。


    国内外时差没有缓过来,时稚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有意识时,是被吻醒的。


    他的嘴唇不薄不厚,接起吻来非常舒服。吻技没变,循序渐进,轻吮慢舔都蛊人。


    他身上有沐浴后清凉感,齿间薄荷气息令人着迷。


    先前宴席上,他由于要开车而滴酒未沾,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桌帘之下握住她膝头揉按,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少喝些酒。


    这会儿类比将军兵器,趁主人不备杀进神秘幽谷,准备挞伐征战;谷内地势险要,道路枯涩维艰,皱褶狭隘难行,因而抠挖深凿;未料白驹过隙,迎来天气变幻,降下甘霖;周边丛林雾雾,溪涧水声潺潺。前路终归坦荡,将军意犹未尽收回兵器,知晓谷主已醒,决定亲自会会。


    上下失守,再睡下去多少有些不给面子。


    时稚彻底精神,抓住男人肌肉匀称的臂膀:“我醒了。”


    本意婉拒——


    景迎却轻佻低笑:“也好,醒着比较有趣。”


    时稚:“……”


    她好比湖泊,历经了一千多天的枯水期,迎来一场极致的降雨。


    他说想她,她何尝不是?


    她早就想疯了。


    精神上,身体上,心理上,哪里都想。


    和真心深爱的人在关系即将破败时,禁锢总会显得多余。


    时稚只想抛开一切,放下自身底线和规则,和这个男人恣意度过最后的沉沦与放纵。


    明知万般不该,千般不对,百般阻挠自己,也终是无法不明不白放弃爱他。


    唯有在枯苗望雨里,共赴酣畅淋漓的云雨巫山,好似这样能得到片刻的慰藉和勇气。


    “我…口渴。”时稚喉咙像冒了火似的。


    景迎抓过床头杯子,含了醒酒茶吻住她:“够不够?”


    嗓音磁性低哑,每一下都力量充沛。若仔细听,语气里还有几分咬牙切齿。


    醒酒茶甜而香,白茶和甘菊的气味最馥郁,这口茶喂得不算好,水滴沿着白皙脸颊滑落。


    女人抬手擦拭,再送唇边舔掉。


    景迎:“……”


    她压根没有睁眼瞧他,他却看得要发疯。


    杯水车薪,这么点儿水当然不能止渴,可点滴星火足以燎原。时稚七荤八素地摇头,不知是不要水,还是不要火。


    景迎故意视而不见,掐住女人下颚,亲她晕红的眼尾,气愤地咬破她嘴唇:“为什么?”


    两年不接他电话,不回复他任何短信,不拉黑他号码,给他无尽的期待。终于盼到她回来这天,却处处透着疏离和敷衍。


    小稚,告诉我,我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景迎垂头闭上眼,肆意地动,愉快地往尽头冲。


    以前这种时候,她总会说些求饶情话,现在只有呜咽。


    “小稚……”


    暮雨朝云后,迎来满室沉静。


    景迎趴伏很久,翻身躺旁边,看天花板发呆。


    过了会儿平复心境,寻到她汗涔涔的手掌,仔细温柔地扣住。


    淡问:“爱上别人了?”


    时稚紧紧扣住他的手,用力地摇头道:“没有。”


    景迎睫轻颤:“我的问题?”


    她也摇头了。


    却是迟疑两秒后摇头的。


    景迎疑惑片刻,汗滴从光洁额头滑进乌黑鬓发里,空调凉气钻进渗汗毛孔,他扯过薄被盖住两人,从后面搂住她:“哪一条?”


    时稚困乏,意识暂时离家出走,没有将这个问题纳进耳中。


    “我哪点让你不满意?”景迎冷静而卑微地重复。


    时稚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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