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恨 你心是石头做的吗?

作品:《我不会再试图拯救邪魔

    一闭眼,哥哥与娘亲离去的身影近在眼前。


    雪夜中,娘亲握住她的手,灯照眉骨青黑。她笑着说:“月月,娘与哥哥一定会在元宵前回来的。这段时间要听你爹爹的话,不要离开宗门明白吗?”


    自百煞封魔榜开榜后,人间群魔乱舞。世间所有的邪魔都在为百煞封魔榜上拿好名次而四处做恶。


    乌山这时提议铸神剑诛魔,各门各派修士应招去乌山祭剑。娘亲与哥哥去了就没回来,徽月坐雪地里等了一晚上,手中抱着的热汤圆结了冰却什么也没等来。


    献祭这么多修士铸的剑还没铸成,路今慈就将其毁得灰飞烟灭。


    可是,娘亲和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徽月咽下喉头的哽咽,这一切的祸源就是百煞封魔榜开榜后,今生就算是把路今慈手砍了也要阻止他。


    挣脱鬼泣血,她与之拉开距离:“路今慈往那个方向走了?”


    鬼泣血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长在他脑子里,要我说你还是回去行行好吧,把我手串还我你爱去哪去哪!”


    指望不上他,徽月就问问灵,鬼泣血望着她雪中奔跑的背影脸色难看起来。


    原本平息的风变得猛烈起来,徽月手臂挡风,每抬脚走一步脚印都会瞬间被冰雪填满。


    她视野被雪花挡住,吹出的衣褶紧绷到极致,勾勒出单薄的身子。


    “月月快回去!就算是你父辈都不一定知道百煞封魔榜,他又如何知道!更何况他是百煞封魔榜封的是魔,不是修士!就算捡到那东西也没用!”


    他会入魔的,不仅亲自开榜,还是榜首。


    风雪越来越大,徽月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鞋底被坚硬的冰凌刺穿,磨出了血。


    “师父……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无路可退了……”很多事根本不是想的那么简单。前世过的太可怕了,同样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爬起来,往雪山上走。


    问灵不明所以,一直厉声规劝。徽月脑子快要炸开,一抬头,此刻终于到雪山顶。


    暴风掀起冰雪在空中肆虐,视野皆为白色。


    她抬眼看见暴风雪中朦胧的黑影,颀长如松,衣袍附近飘扬着冰雪使之一眼望去宛如黑白山水。少年神色淡然,伸手抓向暴风雪中的封魔榜碎片,高束乌发迎着烈风肆意飘扬,她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路今慈后来开榜不是巧合。


    难道前世他也去过天山?所以恰好在鸢儿死后他才会受了很重的伤。


    当时徽月还很奇怪,见路今慈醒来后应激反应很严重也没多问,悉心熬了药膳送过去。


    即便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少自作多情,离我远点。


    她熬药烫伤的手还疼着,药膳就冷了。


    没想到到头来自己一手酿成错。


    向前走几步,路今慈察觉到她的到来,手顿了一下。问灵不可置信:“他怎么知道碎片在这!”


    徽月与雪山顶上的少年对望,出声:“路今慈,回来。”


    她声音在狂躁的风声中宛若天籁,白衣飘飘。


    少年回头,没有丝毫动容。周围暴起的冰雪全部扑向宋徽月,他手中缠绕着黑雾,语气冷漠,比雪山上的风还冷。


    “你不该来这的。”


    徽月勉强躲过,吃了一嘴的雪。


    退到边缘,她瞥了眼这下面是冰渊,浑身发寒。


    不能让他得逞!


    路今慈手刚碰到碎片就被她扑倒,气急败坏地吼道:“宋徽月,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碎片很快就隐没在风雪之中。


    徽月对上他喜怒无常的眼眸,勾唇,神情很温和,发丝凌乱夹满冰雪,滴落融化在他的脸上。


    路今慈一愣,尚有余温的融雪迅速扩张,顺着他下颚角滴落,他眼中闪过几分恼怒。抓着她手臂一带,反身压在她身上,脸上做出的表情异常凶狠:“你还不自量力是不是?装什么装?你真觉得我会被你感动得痛哭流涕?”


    少女馨香在空气中发酵,路今慈睫毛夹着冰雪,掩饰不住眼底阴鸷。


    他越凶,她就越平静,明明之前他凶她会被吓到。现如今,她清浅的瞳仁中只有讽意。


    一种让他烦躁让的淡然。


    徽月后背的冰雪消融,衣裳贴着皮肤湿漉漉的。她雪白的手腕也不知何时留下红痕,就像雪做的一样,一碰就融化。


    “你起来。”


    她脸色发白,狼狈的要命,头上的簪子早在山洞就碎裂了,凌乱发丝部分被寒风吹到脸上,其余的被积雪覆盖,被火焰烧黑的树根也不过如此。偏偏路今慈也不怜香惜玉,不仅压她头发,腿骨还压了才愈合的剑伤,腹部传来的疼感连着徽月牙根都酸疼难忍。


    她失笑,声音都有些沙哑:“让你不一错再错就叫自我感动?问灵当年不惜陨落也要摧毁的邪物到底是什么你当真不知道?路今慈,你现在好好看着我眼睛说!


    在踏入天山的那一刻,你到底是想着为我取冰髓还是从始至终就是为那邪物。”


    或许是太恨,即便是问灵百般提醒她心绪依旧跌宕起伏。徽月眼前浮现死去师兄师弟的脸,想杀他的心几乎达到了巅峰。


    为什么同样被献祭,他没有像师兄一样被癔症折磨死,难道就因为他禁术用的多了连着这些阴邪术法也无效?


    太不公平了吧。


    少年眼眸漠然,乌发与白雪交缠在一起,漆黑的眼眸透不进一丝光,这样的一声声质问也没有一丝动容。


    徽月不禁想,


    他那时候是清醒的吧?


    看见了吧?心是石头做的吗?


    为他挡下的那一剑这么痛,他不仅没一句好话,还这样恶语相向。他是不是真不知道自己很伤人!


    徽月喉咙堵得慌。


    寒冰窟留下的伤在身上交织发作,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横在他们之间宛若鸿沟的仇恨。


    路今慈没有回答。


    或许是太恨了,徽月全然不顾问灵的反对,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毅然拍碎身下的坚冰,积雪瞬时长出树根一样的裂痕,咔嚓碎裂,他们身下摇摇欲坠。


    “宋徽月!”路今慈反应过来脸色难看,身下的碎石也跟着坚冰一起崩塌,被她死拽着一起掉下冰渊。


    去死。


    扑面而来的寒风几乎要把徽月脸吹裂,发丝贴在脸颊上,她快要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不由自主地松开拽住路今慈的手。


    问灵的声音徘徊在耳边,带着恼怒:“你在做什么?好好冷静一下想想至于玩命吗?你说他是你最恨的人,脑子一热的同时就没有想到身上限制会牵连你最想保护的人?


    知不知道,你这样最容易被邪魔利用?万一这一切只是幻术,万一他不是你口中的路今慈!


    你,会有多后悔?”


    可是那么恨,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徽月无力地望向白茫茫的天,好累啊。


    身上背负着的仇恨压在她身上好重。


    问灵见她这般,忍着怒火道:“你往旁边看!”


    徽月只是下意识看过去。


    冰渊上狂涌出来的黑气孜孜不倦灌入路今慈的五官,他想甩都甩不掉。徽月心里一惊,眼前的少年青筋骤凸,似在忍耐着什么唇角不断流出黑血,原本就邪气的面容越发妖孽。


    这黑气怎么与刚刚百煞封魔榜上的好像。


    “封魔榜上的死气比魔气都残忍千万倍,而且极其难缠。我当年就是被它入了体绞的五脏六腑俱碎而陨落,而他从碰到碎片的那一刻就注定逃不掉。”


    问灵语气隐含可怜:“你又为何多此一举。”


    她刚刚为何不说。


    徽月猛然惊醒,伸手使劲抓向路今慈,好几次抓住的衣角都从手心滑落,她额头莲花印记闪烁,两人坠落的速度虽降下不少却仍无济于事。


    别死啊!


    路今慈不是命最硬了,怎么这一点都受不了了?他不是还放狠话要陪葬吗?倒是睁开眼啊!


    “路今慈!”


    “路今慈!”


    “你看看我!”


    她可算是抓住了少年的衣领,眸光透亮,莲花印记驱散了一点他身上缭绕的黑气,可惜微乎其微。


    路今慈眼角都染上一抹妖治的红,黑眸将她身影刻入,即便是这样了也不喊一声疼,讽笑道:“宋徽月,你很失望?难道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希望他死,永远不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少年眼中布满红血丝,扣住宋徽月放在他领口处的手,血染红徽月袖口,不禁想她这时的悲悯有几分真。


    徽月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挽回钻入他体内的黑气,厉声道:“路今慈,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碰那东西,入魔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吗?”


    她声音微颤。


    太痛苦了,就没有别的办法解开限制吗?为什么家人的命要捆绑在这样一个魔头身上!


    路今慈神色淡漠,没有回答她。


    冰渊下面是一口寒潭,徽月掉进去只觉冰冷刺骨,耗尽力气抓着昏过去的路今慈往上浮。


    “别白费力气了,活不了的。”


    问灵出声:“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百煞封魔榜的,还这么确信这小子在找它。”


    抓住岸石,徽月无力地倒在地上,一旁的路今慈双目紧闭,鲜血在明白色的脸颊上结痂,易碎感十足。


    她说:“解开限制。”


    问灵道:“我早就说过,无法解开,反正都是要死的,你不如现在把他丢在这还能解解恨。”


    徽月道:“那我爹我娘该哥哥怎么办?”


    问灵失笑道:“这是你自己要走的路,为什么要问我怎么办?倘若有能力自己就能解开限制便是了,你平常难道也是这么求人的吗?”


    徽月笑了一会,又抱着膝盖痛哭了一阵,咬着牙将地下的路今慈背在身上往前。她瘦小的身影在雪地留下一个个脚印,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滑倒,膝盖被雪水打湿,她掀开裙摆一看脚踝的淤青。


    来时一群人说说笑笑,如今她独自踩在盐一样的雪里,心里下的这一场雪淹没了伤疤。


    是所有修士的路都是这么难走吗?她坐在雪地上想。


    明明冰髓拿到了,邪魔死了,百煞封魔榜的碎片也没让路今慈拿到,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她拍拍拍身上的雪,恨不得将地上的少年千刀万剐。


    路今慈睫毛也很长,发尾带着点婴儿卷。只可惜脸上全是血,像小河一样顺着他脸庞滑下看着有那么几分支离破碎,也很有欺诈性。


    徽月没有怜惜,甚至无数次想捡起地下碎裂的冰刺穿他脖子。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吐息在严寒的天气下瞬间化为白雾。


    “月月……你醒来……我好后悔……”突而听到他低喃徽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哈?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回眸发现少年陷入癔症,原来献祭对他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癔症对非人族之外的影响小,七焚台那日已然验出他不是邪魔族,那如果他是半人半魔呢?


    躲过七焚台就说得通了。


    即便很嫌恶,她依旧背他起来,鼻尖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占满。路今慈很沉,徽月尝试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从未想过有一天走路会这么难。


    娘亲都没被她这么背过。


    一望无际的白色雪原中,她一路滴下的血染地上宛若腊梅,红而妖,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姿态。


    鬼泣血一直站在不远处,暴风雪一袭来他手中的傀儡丝瞬间射出,不多时百煞封魔榜碎片就落入他手中,发着黑光。


    死气消散后它异常安静,质地一摸特别像黑色羊脂玉,莹润温和。


    他回头望着徽月的背影,啧声:“真蠢,他真的分的清你吗?”


    他自然是无法忘记,那日徽月来之前路今慈连斩的那几只魔,多么狡诈啊,装成仙山弟子们的模样,路今慈偏偏一切一个准,究竟是习惯了癔症多少年才会如此娴熟。


    徽月回来的消息轰动了整个长衡仙山。她被发现时虚弱地倒在门口,又是与路今慈。这几日,她房间的灯几夜未灭,大家焦虑地在门口走来走去,金盆中清水进去血水离去。


    徽月陷入无尽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向前走,她抬头看见乌山铸剑的祭塔,高得惊悚通体黝黑,每天都有人死去。


    哥哥拉着娘亲站火焰边,好似注意到了宋徽月的存在:“月月,闭上眼,回家吧。”


    她何曾见过这么高的火星,太漂亮了,就像是上元节惊鸿一瞥的打铁花。她曾经是欣喜,现在是痛苦,以亲人血肉铸成的剑太触目惊心了,她不忍去看。


    “不要!”


    徽月跑向祭塔,眼前的祭塔却是扭曲变形成了一把剑,抵上她喉咙,她心下一惊。


    问灵叹了一口气:“现在分清虚实了吗?我早就说过你极易被幻术蛊惑。”


    无数的蓝光幻化成一名女修。那女修闭眼低眉,脚尖点地,白衣宛若烛龙吐雾快速翻腾坠落在地上,蓝纱又似庙中蟠旗迎风飘飘停留在半空,她簪上配花,牡丹装点鹅蛋脸还艳丽着,手中低斜的剑就已经在徽月脖颈间割出血丝。


    师父……


    徽月怔然望着,中了癔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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