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袍 飞雪妒玉袍。
作品:《望重山》 巍峨勤宫正值初冬,雪簌风寒,卷过枝头时平添几分萧然。
宫道寂静,惟有步声细碎。
宫侍缀在华服少女身侧,少女拾阶而上,匆匆走入了曲折回廊。
长廊幽静,在春日时花柳垂拂,芳华春盛,但如今是冬日,便只余萧萧。
少女抬起头,面容便露于和光之下。
杏脸桃腮,浅淡春山。
云鬓叠簪流金,桃衫绯裙,流泻出明微珠光,腰间雪玉环佩,明艳容辉,质气清灵。
晏亭梨从袖中伸出手,接得细雪入掌心。
雪色微微,她声音清和,“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早呢。”
身侧宫侍应道:“是。好像也比往年更冷一些。”
晏亭梨收回手,垂眼看着掌心未融的雪。
忽有轻慢脚步声从另一侧传来,晏亭梨有所觉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此间浮雪碎玉,云天一色。
有青年从回廊中转出,云青色的长袍衬出股难言的风流,玉冠束拢清持。
薄唇长眼,雪面墨眉,宛然如玉。
青年似是不意,四目相对时,他有一瞬的微讶,便于回廊尽头立定。
气韵深润,似一丛雪竹疏清。
琼雪萧飞,落在他的乌发,缱绻又温凉。
沈兰御微微垂眼,眼尾蕴一捧疏淡,声若碎玉击潭。
他展袖垂首,云青袖袍抬动间流出一派玉山从容。
“见过殿下。”
朝堂之上翻云覆雨,向来清冷肃决的青年丞相,
此刻垂眉笼袖,立于雪帘,
身后雪天云影,恰似丹青水墨。
晏亭梨微有一愣,将袖笼手。
客气地同这位名盛国朝的玉面郎君见礼,“沈相安。”
沈兰御颔首,侧身让了一步。
许是以为她要过去。
晏亭梨便抿出个笑来,盈盈的笑意攀上眼眉,“今日雪大,我来避一避雪。要叨扰沈相片刻了。”
她原是兴致忽至,想去梅园里赏梅。
梅园在宫中另一侧,她还未走到园中,雪便落了下来。
松云怕她淋得一身,正好经过这院子,便提议进来避上片刻。
却不想沈兰御正好在此。
她话音落下,沈兰御便抬眼,去看漫飞的雪絮。
睫羽如蝶。
他的侧脸也实在是赏心悦目。
便是晏亭梨也少见这般好颜色。
或许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太久,沈兰御的目光转向她,眼睫微微垂了一些,并没有与她直接对视。
“臣在室内燃了暖香,殿下若想避雪,可进书室暖暖身。”
他声音清寒,却不胜雪。
沈兰御年少拜相,颇得父皇赏重,时常召他面君。
他入宫实在频繁,议事的时候也许多,皇帝便在宫中择了一处无人的院室,允他能在此处办公休憩。
这地方略显僻静,平日里少有人踏足,晏亭梨也只是路过,这是头一回进来。
听沈兰御这般说,倒是生出几分好奇。
她将手又往袖中拢了拢,还是客气了一番,“会不会扰了沈相……”
沈兰御只向前几步,推开了门。
室内暖意一瞬间涌出来,和着淡淡的香气。
他退到一旁,道:“臣尚有公务在身,殿下请自便。”
晏亭梨点点头,忙道:“沈相自去忙便是。”
沈兰御告了退,拿起门边立着的一把伞,在廊下撑开了,缓步踏入了雪中。
飞雪转瞬便落了他满袖。
他步未停,并不在意急落的雪,身影转过院门,便看不见了。
晏亭梨见他走远,才转身和松云道:“沈相,当真是君子端方。”语气略有慨叹。
松云深以为然地点头。
今朝丞相沈兰御,师承鸿儒,金殿探花。
不仅有斐然文采,更有知世之德。
父皇赏重,文人倾羡。
实在称得上惊才绝艳。
沈兰御在前朝的名声她也略有耳闻。
玉面冷心。
不知他在朝堂上是如何模样,但今日在她面前,却是很谦然周到的。
她同沈兰御其实从未这般打过照面。
多是宴会赏集之上,遥遥地见过几面。
今天相见,是意外的头一回。
晏亭梨没再多看,外头实在是冷,她便转身进了书室。
客气几句便好了,别真把自己冻出什么来。
甫一进门,暖气便迎了上来,熏得周身软乎乎的。
晏亭梨舒了口气,终于不再只觉周身寒凉。
书室的窗几前放着一尊白瓷瓶,瓶中一枝红梅,清雅疏落,
案上书文笔砚,墨香犹淡。
室内没有太多摆件,倒是有许多书。
书案上还有几份未合起的文卷。
晏亭梨草草扫过一圈,没有再多看。
比起看书,她更乐意看话本故事。
沈兰御的书室当然不会有话本子。
于是她靠在榻上,盯着窗外落的雪发呆。
晏亭梨其实是畏寒的。
但又喜欢雪天。
前世,她便是死在这样的雪天里的。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晏亭梨倚在榻上,几欲睡着之时,松云终于轻轻唤她:“殿下,雪停了,咱们趁这会回殿里睡吧。”
晏亭梨被她叫醒,人还很迷糊,却也很乖巧地坐了起来。
任由松云重新替她整理了衣衫,把人捂得严严实实,这才扶着她起身。
“殿下小心些。”
晏亭梨原本困意还浓重,松云一推开门,冷风卷了满面,激得她顿时清醒过来。
她遗憾道:“今日是赏不了梅了。”
松云见状便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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