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温室坐落在灰突突的荒山上，向阳面有大片落地玻璃窗。


    里面的水电早就停了，干枯的花叶像遗落的记忆。只有一种生命力强盛的藤蔓，顺着所能攀附的一切东西生长。


    安灵雨坐在这间温室的房顶，用手中的手柄遥控着天上的洒水机。


    季尘开着轰隆隆的播种机在山坡上行驶。


    大白鹅在地上跑来跑去，沾了一身草叶才匆匆飞到安灵雨身边。


    安灵雨看了它一眼，大白鹅歪了歪头。


    洒水比播种要快得多，安灵雨早早收了机器，跳下房顶进入温室。


    温室的花盆里是黑色或红色的泥土，晨星灰白色的贫瘠土壤立马相形见拙。


    安灵雨找了几个花箱，把里面枯萎的植物拔了出来。又从尘封的角落翻出一个铲子，松了松土壤。


    温室里的气温有点低，她花了好一阵功夫，才找到调节装置并把操作方法搞明白。


    “咚咚！”


    安灵雨抬起头，发现季尘站在玻璃窗外。他单手插着兜，播种机停在不远处。


    “你在种玫瑰吗？”季尘问。


    温室的隔音有点强，安灵雨没有听清。她指了指门口，让他进来。


    季尘从善如流地进了门，将安灵雨放在门口架子上的玫瑰种子包拆开。


    “这好像是一种特殊的玫瑰，”季尘说，“我忘记老头跟我说了什么，总之是能种的。不知道种出来什么样，就当盲盒了！”


    两人把玫瑰种进花箱，然后搬到向阳的玻璃窗旁。


    这包玫瑰种子虽少，也足以种满这片区域。


    搬完花箱，季尘盘坐着许愿：“希望是夜光玫瑰，香草味的玫瑰也行。”


    夕阳已经染红了天际。


    季尘走出温室，怔怔地望着天边出神。


    “怎么了？”安灵雨问。


    “落日，”季尘说，“主星的太阳是假的，但晨星的太阳是真实存在的。我应该看过无数次落日，但现存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


    太阳自然不是指最初那个的太阳，只是同名。


    安灵雨在他旁边看了一会，那暖黄的颜色慢慢消逝，暮色渐浓，生出冷意。她道：“我们可以去追逐太阳。”


    两人突然从山坡往下跑去，大白鹅愣了一下才扑棱着翅膀在后面边追边叫。


    “到星舰上去！”安灵雨喊。


    她签收的这艘星舰属于中型星舰，庞大的身躯与漆黑的色彩常给人以浓重的压迫感。但此刻，它更像一个神秘的魔法城堡。


    “我们可以在每一个太阳照射的星球上看一次落日。”季尘说。


    安灵雨启动星舰，很快将晨星的夜色抛到身后。


    他们冲出天际，扎进另一个星球，飞快地定位落日的地区，然后选一个喜欢的位置观赏。


    有时在高山怪石间，有时在汪洋荡漾中。


    在夜色完全笼下前，他们就穿云而出，前往下一个星球。


    太阳仿佛永远不会落下，今天好像永远不会结束。


    按联盟时间算，他们看了一整晚的落日。


    直到一条通知到达。


    【请于今日前往长生科学院接受检查。】


    季尘抱着鹅，闷闷不乐地坐回副驾驶。


    安灵雨此时居然还不困，她将航线更改，前往主星。


    回到主星时已经过了那些研究所、科学院的早餐点。两人找了家小店吃了一些。


    季尘举着冰淇淋去了大厅，工作人员在旁边耐心等他吃完。


    吃掉最后一口，他依依不舍地走进专属电梯。


    安灵雨不能跟上去，只能抱着鹅去休息室等候。


    大白鹅很乖，在这里一声都没有叫。安灵雨闭上眼，装作小憩。


    一缕细小的金丝窝在季尘袖上的纽扣里，安灵雨找了很久的时机才把它放进去。


    季尘应该是能看见金丝的，这就更加马虎不得。


    这缕金丝实在太过细弱，安灵雨又在墙壁中放入剩余的金丝。


    墙壁的厚度藏匿金丝不难，转移起来也十分方便。她闭着眼，在脑海中牵引这些金丝与那缕细小的金丝汇合。


    “躺下吧。”


    有人在说话。


    季尘没有回答，金丝只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


    有一个脚步声走过来，仪器滴了几声。


    然后，那个人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声响。


    将金丝集中在这里有些无趣，安灵雨抽调了部分前往附近的其他房间。


    “今天多抽点血吗？之前提取的奥根施泰尔用完了。”


    “血里的太少，开膛切一点器官。”


    “这……议员大人会生气的。”


    “只切一块肠道，不会影响的。而且……你不要被哄住了，其他议员都支持我们，我们的研究更要紧。”


    奥根施泰尔？


    是什么？


    金丝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


    “也是，正好他今天没来，抓紧做吧。”


    “他来不了，因为莫娜那事，克莱尔大人在找他的麻烦。总不能她死了两个女儿，他的儿子还好端端的。”


    “莫娜已经被放弃了？”


    “早晚的事，克莱尔大人可不缺孩子，安娜没了有莫娜，莫娜没了有蒂娜，戴安娜、苏珊娜，随便谁……”


    “是啊，这样才是正常的。为什么季明光只认这一个儿子？”


    “所以，他大势已去……”


    “嘘！这可不能说！”


    对方不以为意，轻笑了几声，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灵雨摸着大白鹅的羽毛。现在的医疗好像不需要面对面手术了，季尘那边依旧只有仪器的声音。


    手术上午就结束了。季尘一直在昏睡，直到下午才被送进附属医院。


    安灵雨的金丝在科学院中游走，期间听到了几次“奥根施泰尔”，但还是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


    只推测出，从季尘身上能得到微量的奥根施泰尔。这是联盟特别重视的东西，一直在秘密研究。


    ……


    季尘醒时变得木讷又沉默。


    安灵雨喊他，他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就重新闭上了。


    季明光发来信息让她先把季尘带走。


    有医护送来了轮椅，她就把季尘带回了名为清风畔的小别墅。


    大白鹅熟练地刷开别墅门。安灵雨在送季尘上楼一事上犯了难。


    这是一个两层小别墅，没有设电梯。


    季尘睡的昏昏沉沉，估计被注入了安定类药剂。安灵雨只能把轮椅推到楼梯口，然后抱着他上去。


    撞开卧室门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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