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墨色五分 他担心她,但又实在不敢打扰……
作品:《昙花一陷》 到底也不是小孩子了,许如愿只在星月公馆住了一晚上,隔天就回了临杭上学。
只是她没回湖心别墅,住在了周芙在澄湖西岸的工作室里,完成要参加双年展的作品。
在这之前,许如愿挺没灵感的,废稿扔了好几张,迟迟定不下主题。可去了趟杨家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要画什么了。所谓山水写意,终只是借景抒情而已。她思如泉涌,哐哐下笔,最后还给自己的画提了首五言绝句,按上了自己好多年不曾用过的私章。
“空舟问归路,独钓无鱼红。”虞国平念完许如愿画上的题诗,轻笑了一声,很是满意,“这次终于不摆烂了?”
小老头的网速一向快。
许如愿耸耸肩,没反驳他什么,只问他这画够不够她交差。
“挺好的,墨色五分,你算是学到家了。”虞国平拿镇纸重新给画摆了个位置,退后几步继续欣赏,抱胸咋舌,又是兀自喟叹,“这画你想自己裱,还是我送去让相熟的装裱师傅裱?”
这老头还真是会给她找活做,许如愿有些无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别了吧老师,装裱的活我好久不弄,早忘光了。”
虞国平闻言,神情略带惋惜,呢喃道:“你家这门手艺要是失传,当真可惜。”
许如愿知道,他这又是在透过她,感怀故人了。不过她早就习惯如此,笑着跟虞国平打岔:“怎么说,画都给你画了,送块好的宋锦给我裱画总是要的吧,行不行,虞老师?”
她知道虞国平有收藏古代宋锦的爱好,那几块布宝贝得跟自己命根子似的。
“你这细丫头,连老头的东西也惦记。”虞国平嘿嘿笑了两声,随即又是释然:“罢了,你今天交的这画,还真是得好好裱裱,我回去找块花样合适的,给你安上!”
有人敲门。
“进。”
虞国平一秒恢复严肃,走回工作台继续品鉴许如愿的画作,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又拿着茶杯喝茶,装样子。
“虞老师,我参加画展的画画好了,请您过目,帮我指点指点。”
来的是个姑娘,许如愿认识,还挺熟。
同班同学尚馨欣拿着一卷裱好的画走进来,见到许如愿,只跟她眼神打了个照面,就走到虞国平身边。她一看到工作台上的画就作出了惊讶的神态,捂着嘴惊叹道:“虞老师,这是您的新作品吗?天呐,这墨色把控真是厉害,雪山孤舟的意境传达地简直惟妙惟肖!”
这跟在门口时的那个文静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许如愿眯了眯眼,一个人站在工作室中央的空地上,两手空空。
“哦,不是,这是许如愿要送去参展的画。”虞国平笑笑,回头又对许如愿挥了挥手,“行了,没事你就先跑路吧,画放我这里,到时装裱完直接送去美术馆布展就好。”
说罢,捧着自己的菊花泡枸杞,离开工作台,走去窗边的藤摇椅上坐下,“小尚,把你的画拿给我看看吧。”
尚馨欣还在盯着许如愿的画出神,闻言才反应过来,赶紧拿着自己的画走到虞国平身边,谦虚道:“虞老师,您多见谅,我的画可能比不上许同学的那么出色。”
“无妨,你们两个绘画风格都不同。”虞国平拿过了她的画。
许如愿才不关心尚馨欣的画画的怎么样,一听后面没她事了,赶紧脚底抹油准备跑路。可她才刚走出工作室门口,就又被虞国平喊住。
“老师,请问还有什么吩咐?”许如愿走出门,来到窗边,跟虞国平隔了扇窗,乖巧问。
虞国平见她这一脸想走的样子,无奈摇头,“这几天周芙挺忙的,你去帮她分担分担。”
“好的老师,”许如愿给虞国平鞠了一躬,“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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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天气已经暖烘烘了,林荫路上的午后阳光正好,风也适宜。
许如愿交完画,身上最后一个担子也卸下,心情别提多舒畅了,连带着步伐也轻盈了许多。最近雅园食堂的连锁奶茶店跟一个极火爆的IP做了联名活动,时间还早,许如愿便临时改道去喝个夏天的第一杯奶茶。
观言楼前,站着几个志愿者,手里拿着检票机器,估计又是哪个大佬来卿云大学做讲座了。
许如愿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宣传海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本该已经在她世界里宣告死亡的男人。
谭季楼。
用着他不知道猴年马月拍摄的商务写真半身照,用着两人高的比例,巨人似的,印在广告布上,还会笑。
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听声音就知道有好大一群人。
“让一下!让一下!”
许如愿被维护治安的志愿者推到了一边。
校媒体团的摄影师高举着照相机,慕名而来的学生围了一圈。里一层,则是学校领导,校长,书记,学院院长,学生会主席。而最中央,男人穿着一身藏青色条纹商务西装,身姿挺拔,三七分油头梳得光鲜,神情倒是十分严肃,眼中皆是淡漠。下巴重新蓄上了胡子,但只有一点,在远于社交距离的位置看,只依稀看出青色。
“谭总!麻烦留步一下,我们留个念!”
谭季楼被声音吸引,鬼使神差地,朝许如愿这里看来一眼。在转头躲避之前,谭季楼发现了她。
他的确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淡漠瞬间消散。
他似乎很意外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她。
没有人发现他们眼神交汇。接待的仍在接待,追捧的仍在追捧,各行其是。
许如愿的胆子瞬间暴涨,她才不想在这里见到他,一点儿都不想,于是毫不留情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姑娘把自己的拎包一甩,昂着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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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云大学的主校区,离市中心真的很远,是开车都要近半个小时的距离。
城市高架上,一应都被种上了海棠,极艳丽的一片,沾着午后金色的阳光,就更加明媚。许如愿托头看着窗外,她想,她还是喜欢这样平凡的生活。
“芙芙姐,噔噔,澄园楼刚出锅的萝卜丝饼,尝尝?”
周芙正在工作台上整理着什么材料,许如愿提着一盒热腾腾的油饼进门,心情还是不错。周芙没拒绝她,暂停了手里的工作,跟她一起去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
“在想什么呢,油都滴到裤子上了。”周芙叫醒了正在走神的许如愿,赶紧扯了纸巾给她。
许如愿回过神,发现自己新买的真丝裤子基本报废,心痛欲绝,都怪谭季楼那个渣男。她刚才在想他下巴上的胡子,心里别扭。
“在想,今天晚上吃啥。”许如愿朝周芙笑了笑,“哦对了,刚把画交给老虞了,他让我来给你帮帮忙。”
说完把手里的饼往盒子上一搁,扔掉一次性手套,双手虔诚往头顶一举,“主人,请敬请吩咐妲己。”
“在吃东西呢,少逗我笑。”周芙正在吃饼,闻言拿胳膊顶了顶她。
许如愿顺势挽住了她的手,撒娇道:“咋了嘛,我现在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你又不肯收我钱,那你就是我的主人嘛。”
她甩了甩周芙的手,装小猫。旁边的真猫绒绒球见了,危机感满满,忙喵叫一声,跳上了沙发,窝在了周芙的怀里。
周芙挺高兴的,点了点头,故意道:“行啊,那这周六早上九点,跟我一起去临湖美术馆布展吧。”
“啊,周六?”许如愿直接垮下脸,嗓音也不夹了。
“有什么问题吗?”周芙笑着回头看她。
许如愿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我叫阿岑和你男朋友一起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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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许如愿跟周清岑去澄园楼约了个早饭,吃得酒足饭饱后,两人才手拉手走去了临湖美术馆。
“愿愿,你这次画了什么画呀?”
周清岑至今还没见过许如愿的正式作品,因为许如愿从来没有给自己的作品拍照留念的习惯,家里也不留一副作品,不是扔了,就是让人卖了或是送了。
“我这里是纯墨色山水,没设色,懒得上色了,但我觉得颜色层次弄的还行,一会儿带你去看哈。”
许如愿回忆了一下,画完快一礼拜,心血来潮发挥的作品,她根本没过脑。
“行啊,我的小凡尔赛。”
“你干嘛说我!”
姐妹两个有说有笑走进美术馆大门,大厅里人挺多的,虞国平在学校里开设的那个什么美术小组的成员几乎都在,低年级的高年级的都有,周芙是负责人。
但大厅里的气氛都不是很好。
所有人背对着许如愿和周清岑两个人,正讨论着什么东西,挺焦灼的。
“芙芙姐,要帮忙吗,我们来了?”许如愿走到周芙身边问。
周芙转过身,脸色不太好,“愿愿你来得正好,有件事真是十分抱歉。”
周芙笑不大出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许如愿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这样的,你的画,可能。。。没有办法展出了。”
“啊?怎么回事,我的画不是一直放在虞老师那里吗,他把画给我裱坏了?”
“哦,不是虞老师那边出了问题,是我们搬运的时候,出了点疏漏,导致你的画面有一部分被污染了。”
“还有这种事情?”许如愿一听,差点笑出声,“能让我看看吗?”
“在这边,你跟我来。”
许如愿跟周芙走去了A展厅,她的画被平铺在地上,从远处看就能隐约看到一团黄褐色的污渍,面积挺大的。
“不是吧,谁对着我的画吃辣条了?”
污渍准确来说,是油渍,很明显,是辣条油浸染的痕迹,许如愿很熟,她小时候的数学卷子总遭这种殃。
她现在没多生气,只是觉得有人边运画边吃辣条的动作很搞笑。
“愿愿,你家还有你以前画的画吗,只要是山水画就可以。”周芙想出了补救的措施。
“没有哎,我从来不留画的,没存稿。”许如愿无所谓笑笑,蹲下身子去把自己的画拾起来,“姐,没事的,画坏了就别展出了呗。”
她一摸那装裱用的锦缎,虞国平还真把自己的古董宋锦给她用了,有点可惜,但不多。
“这样不大好,每个展位已经安排好画了,连灯光什么都已经调试过,A展入口的位置是留给你的,因为尺寸刚好合适你的画,如果你不出的话,这个位置就得空缺了。”
“我天呐,给我入口的展位?”许如愿惊呼一声,又瞬间松下一口气,还好画坏了展出不了,真是因祸得福。放这么一个显眼的位置,那岂不是人人都能看到?
周芙仍在思考合适的PlanB,“愿愿,你现在回去画一幅,可以吗,装裱的话我试试能不能找师傅连夜赶出来?”
明天就是双年展的开幕式了。
许如愿害怕地摇了摇头,“不行啊我的姐,没有灵感我真是画不了一点。”
“那。。。我去找虞老师商量一下吧。”周芙似乎暂时也想不到两全其美的补救措施。
就在这时,虞国平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发生什么事了?”
虞国平就正对着A展厅走来,身边还有明天受邀参加明天开幕仪式的几位著名的国画大家,后头跟着卫凛,刚陪一群老头老太逛完澄湖,卫小爷从小在家锻炼的应酬,这事儿他拿手。
“哟,愿儿,这是你的画吧,快拿给我瞧瞧,刚虞老师还跟我们在夸你这画呢!”
卫凛看到了许如愿手里收起的画卷,兴冲冲就过来要。
许如愿见状赶紧换了只手拿画,拒绝了卫凛:“看不了一点,我这画坏了,现在就是张废纸,就不污各位老师的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卫凛:(手指撑下巴,作柯南状)嗯,兄弟,没那么简单的,你这种脏法太小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