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这座围城，最引人注目的装饰是一个巨大的球体，站在监狱中，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见它——这是中心监狱的人造太阳。


    联邦中心监狱是一座白色的堡垒，裸露在地面的部分只是冰山一角。


    地下数百层的环形空间才是它的真正主体，没有窗户，没有通向外界的门扉，悬挂于监狱顶层的人造太阳是这座地下城唯一的光源，地上一层的传送带是进出往来唯一的通道。


    被允许进入这座堡垒探视的只有两种人——关押在地下监狱某个犯人的直系亲属，第二种则是...受害人。


    做完访客认证跟随着引路机器人进入堡垒，巨大的闪着荧光的人造太阳映入眼帘。时冉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些刺眼。还不等她抬手遮挡光线，小机器人就送上了一副遮阳镜，同时播报着自动提示音：“关爱眼部健康，请佩戴好护目镜，不要直视人造太阳哦。”


    不仅仅有光，隔着透明的挡板，只稍稍靠近就能感受到略微有些灼人的温度。


    时冉接过遮光镜戴上，视野稍稍变暗。


    这是她第二次来联邦中心监狱，第一次是在五年前——那件事发生后，以受害人的身份第一次探访了这个被所有联邦人避之不及，谈之色变的地方。


    罪犯的集中营，冰冷的缺乏‘人气’的监狱——里面的‘职员’都不是人类，而是数百年来堆砌的前沿科学的造物，智能机器人。


    而其中最接近人的存在，是这座堡垒的实际控制者，代号为诺亚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威胁论一直在联邦和帝国占据了人工智能科学的主流，但即使这样，人类对这一学科的研究也从未停止，在三百年前达到了顶峰——人形机器，典狱长‘诺亚’由此诞生，并随着时间和技术的推推进发完善。


    据一则方舟计划研究员的采访所言，不仅外貌与人类相似，诺亚是拥有‘灵魂’的，已经具备诞生自主意识可能性的，超越人类的‘生物’。


    这则采访一出，就像巨石投入水面，溅起数丈高的水花，掀起的波浪将‘人工智能’这一潭水搅的天翻地覆，浑浊不堪。


    从诺亚诞生至今三百年过去，这位典狱长一直按照既定的程序运行，没有任何异常或脱轨的行为。但人们一直坚信的人工智能威胁论一直留存到了现在，安置诺亚的中心监狱像是成为了外星的堡垒，只要一提起，心中就会升起面对未知时的恐惧。


    在悬浮在空中的，大约一米高的表皮散发着莹润光泽的蛋状机器人的带领下，时冉走进了升降梯。


    “访客身份已认证，楼层已确认——您的访问对象为...”


    与五年前一模一样的路线与流程。


    时冉站在升降梯上，完全密闭的空间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有不断跳动的数字显示出他们正在下降。


    外界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罪责越重，关押罪犯的层数就会越往下。


    数字不断滚动，显示楼层的小方格也闪烁到了最下面的角落——中心监狱的底层到了。


    升降梯的门往两侧打开，即使已经深入地下数百米，四周的光线依旧明亮。时冉抬起头，那颗人造太阳正安静的悬挂在她的头顶上，从这里往上看去，倒真像是一颗真正的太阳。


    机器人引着时冉往前走，穿过一条长长的弧形走廊。走到熟悉的位置，她停下脚步，侧过头，机器人也飘到一边进行访客认证——身侧是一间十平方左右的隔间，三面白墙，向着她的这面透明，可以轻易看清里面的陈设，还有...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


    四角椅上坐着的，是一个手脚脖颈上都戴着镣铐的男人。镣铐的材质特殊，质地轻盈却坚硬无比。


    他穿着纯白的囚服，囚服和三面白墙融为一体。


    他的姿态随意，亚麻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沿着脊背垂落下来，像藤蔓一样铺散开来，看起来散乱又颓靡。茶色的眼眸半垂着，似乎在认真阅读手上已经有些陈旧的纸质书本。


    时冉记得这本书，五年前它也像现在这样陈旧，书封布满了折痕，页边也被磨损。


    访客提示响起，正在看书的男人抬起眼眸，视线越过透明的墙落到了时冉身上。


    他单手握着书脊合上书本，室内响起轻微的碰撞声，接着是被书页带动的，带着纸质书特有的陈旧味道的气流，垂落在额前与脸侧的发丝也随着这股气流微微颤动。


    被几缕发丝遮盖大半的眼睛短暂的露了出来，是茶色的，眼下有一圈青黑。


    男人的嘴角缓缓勾起，茶色的眼睛闪烁着，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外面站着的人。


    他将书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站起身走到了透明的墙边。亚麻色长至脚踝，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摆动。


    对上那双纯黑色的眼睛，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嘴唇无声张合：


    好久不见，阿冉


    音波无法穿透关押重刑犯的墙壁，时冉却仿佛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阿冉。”实验室里，有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的男人走到她面前，他站在光下，头顶仿佛有一个光圈。


    “你会是我...”


    意识因药物而混沌，男人的声音像是从海底，又像是从幽谷里传来，在无光的洞穴里回响着。


    手脚被冰凉的金属扣束缚着，无法挣脱。男人的声音隔着浓雾，断断续续的钻进耳朵里。


    “你将会是我...最出色的作品。”


    ...


    疏导中心的训练对时冉而言并不起作用，因为...在许久之前开始，自从她分化为alpha那一天起，她就已经经受过无数次实验，无数次‘信息素抵抗训练’了。


    送入口中的水和食物随时都可能是作用信息素的‘毒药’，互补信息素无时无刻不弥漫在她生活的地方，就像粘湿阴森的水汽一样无孔不入，附着在身上，顺着呼吸进入身体。


    身上沾染信息素的感觉令人反感厌恶。


    这就是阿洛斯一直好奇的，属于时冉的一部分过去。


    ...


    透明的隔板内是被镣铐束缚自由的男人，时冉站在外面。两人的处境似乎全然跟过去反了过来，但时冉却半点没感受到作为‘胜利者’的喜悦。


    只是淡淡的，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安静的注视着里面的人。


    亦或者说，若情绪仍被牵动，说明她依旧被困于过往，无法摆脱这个人的影响生活。


    然而...


    她的心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只是依照约定来了这里，来取走一些未来可能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


    男人被带到了另一个隔间，他的手脚仍被束缚着，脖颈上的镣铐也闪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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