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见太后
作品:《驭劫》 []
容盈眉尖子蹙拢的薄愁,真真切切击疼了南宫旭胸膛,立马肃容改口:“夫人所言为夫莫敢不从,必准时上朝。”
话虽如此,人仍旧岿然不动。
一只胳膊伸了出来左抖右晃,南宫旭恹恹耷着头,懒洋洋的腔调拖着长音,“满满扶我。”
容盈抿嘴一笑,实打实拿他没办法。
鱼儿咬钩哩。
嘴角闪过蔫儿坏的笑,南宫旭眉尾一挑,猛地收回胳膊拽得佳人踉跄跌入怀。
中了计的容盈眼看着小贼飞快窃了馨软口脂香,精神抖擞,挂着得逞的笑容,觍着脸道:“有了满满的鼓励,为夫务必尽快处理好朝政回来陪你。”
屡遭调戏,又推不动硬邦邦的胸膛,她气不打一处来,“没正形,快放手。”挣扎间根本未留意到男人幽沉的眸子,直至一片阴影压下来,将声息悉数堵回了喉间。
殿外,清一色的汉白玉莲花纹砖石洁白如雪,此刻很是碍眼的竖躺着一柄朱漆拂尘。
转角立柱旁有三道人影鬼鬼祟祟扒着窗根儿听壁角,闻得殿中隐隐约约的声响,高澹撅着屁股拱了拱水芙与宁画,臊红着脸互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弯身退后。
“高阿监,时辰不早了,婢子要侍奉殿下更衣,太后那边还等着呢。”
“要不入殿委婉提醒一下?”
搅扰小夫妻亲热,做那惊起鸳鸯不识趣的大棒子,亏她们想得出来,高澹忍不住敲了两尊榆木疙瘩。
“你俩长点心罢!”
高澹不期然得到两道幽怨注视,清了清嗓:“天大地大圣人最大,谨记不可僭越圣人,至于长德殿……再等等也不迟。”
水芙和宁画虚心聆听。
宫中的弯弯绕绕多了去,她们初来乍到一时半会儿不甚了解,少不得有人私下提点。
半盏茶后,圣人走出含凉殿,面庞噙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禽兽——
呸,是餍足的笑。
南宫旭嘴角蹭满红彤彤的口脂痕,边走边握着一张帕子擦嘴,陶醉的神情中带了点意犹未尽的回味。
他仔细折好沾满口脂印的帕子揣进衣襟,放到胸口的位置,笑吟吟登上了金根车。
高澹选择性无视掉水芙宁画震惊兼且忿忿的表情,颠颠儿跟随,笑得跟朵花似,眼尾挤出层层褶子。
啧,夫妻俩新婚燕尔的腻歪劲儿……
真是美得很。
天子大婚,海内诸国遣使节朝贺,天朝上国愿彰讲信修睦之鸿德,特颁令含元殿行朝觐大典。
御道中央一方汉白玉台上筑有石制日晷,铜制晷针垂直穿过圆盘中心,影子由西向东慢慢移动。
卯时三刻,翔鸾阁前准点传响朝参的钟鸣。
远眺含元殿高踞于龙首原南沿之上,殿基高出地面四丈多,鸟瞰足下的长安城,殿前两条龙尾道,迤逦绵延,背倚旭升朝阳,望之磅礴如火,傲然向世人展示着摄魂夺魄的壮丽雄浑。
臣工执笏登阶入殿,朝堂上的天子着冠服端坐,旒冕冠下的面容刚毅冷峻,眉眼生威,眼瞳幽似堑渊,是究不尽的淡漠深沉。
朝参钟鸣余音悠长,身处内宫之中照旧听得清晰。
萧瑟秋意抓住太液池畔的水汽大逞雄威,水风渗透步辇的帷幔,沁凉了面颊和发丝,催逼着人缓缓睁眼,感到身下的步辇平稳落地,发出一点子闷响,须臾间褪去了恹恹的无精打采。
“殿下,长德殿到了。”
水芙的声音透过帏幔,容盈几乎是立刻抓起镜子开始审视自己的妆容,眸光滞在过分红润的唇角,赧然地撇过头,可疑的红晕由瓷白脖颈一路窜升至两靥,着了恼般暗暗唾啐。
都怪菩风。
上朝前夕,偏要死乞白赖黏着她胡来,不得不花时间补妆,延误了时辰。
面对姗姗来迟的新妇,太后会是何等表情,做出何等刁难行为。
她心中约莫有了数,遮敛了杂绪,抬出端庄得体的笑容,坦然接受即将兜头砸来的一桩桩棘手的麻烦事。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入得殿中,清朗日影直射进来,融融的灿色渲染了一地水亮透彻,烟青色地砖映着一缕鎏金香兽吐出的薄烟淡影。
香沾怀袖,意蕴悠远。
“妾拜见太后。”
容盈嗅得鼻息间的芬芳,含着浅浅思量,不惹人察的侧目觑周遭。
太后推崇佛教,喜搜集奇楠香熏燃礼佛,殿内常年萦绕甘甜清和之气乃常理之中,唯独不该隐隐混着药材的清苦味。
她推测太后许是正用着药。
可是……
太后一向玉体康健,怎么好端端用起了药?
偏巧,这时候太后唤起她赐了座,暂且敛起心头疑惑,坐到上首畔侧。
蓦然飘来一串压抑的闷咳声,转眸瞧去一左一右的宫人疾步涌来拍抚太后的背,端痰盂递巾帕,围了个水泄不通,不余她凑前关怀的立锥之地,干杵着作壁上观又不是办法,就拣了一样她力所能及的事。
唤人传太医——
“殿下且慢!”
容盈循声相望,但见一个老媪疾步从殿后绕出,捧着小药瓶交与了宫人之后,亲斟了一盏温水奉到太后唇边就着丸药送服。
看着药入喉,老媪似乎宽了心,重新站起行了一记礼,低声道:“太后的咳疾是老毛病,太医们多番会诊也束手无策,素日里全靠服丸药纾解不适。”
“姚姑。”太后服了药沙哑的嗓音透着虚弱,开口即是责怪的语气,“大好的日子讲这个做甚。”
她整副身子倚进贵妃榻,歪偎着锦枕,适才一阵子急咳累得她愈加乏力,星眸微张,看起来病恹恹的,对扬着眼关切张望的容盈勉力绽颜。
“好孩子,刚才吓着了你,本宫的身子忒不争气了些,今儿个见你一句话未说上反倒害你担心伤神。”
丰腴的脸颊释出最亲切的笑意,模样固然憔悴,染着善意的丝丝和悦却不作伪,跟寺中的佛像一样慈眉善目。
饶是容盈抱以平常心面对,也禁不住讶异,事情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跟皇后位置同上代人的积怨使然,太后的憎恶显而易见,她本不抱什么和平共处的幻想,今次太后的态度居然急转直上,肯绽笑颜。
反观她若一味冷漠疏离,岂不授人以柄。
通晓这一关窍,容盈主动走近,细心掖好太后所盖的锦衾,殷切叮嘱道。
“早晚冷热交替,太后咳疾在身,需时刻留意衣物的增减,一饮一啜马虎不得,尝闻坊间游医以药浸浴诊治调理病患,或可一试。”
“好,好!”
絮絮叮咛在耳,太后听得笑弯了眼尾,盈满愉悦,拉住容盈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畔。
连声称赞容盈是个孝顺孩子,目光慈蔼,言行亲昵有加,表现得恍若从未生出罅隙,望进清澈的眼所见皆是心无芥蒂的纯粹,并不像擅弄阴谋诡计的妇人。
“老话常说先成家后立业,娶得贤妻打理内务。儿郎在外才能心无旁骛的拼搏前程,咱们的圣人却颠倒了顺序,一门心思扑在立业上,我时常哀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