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册库的钥匙,诨名“鱼符”,类虎符,需要阴阳两瓣银钥合之,方能配成一把完整的钥匙,打开青册库重有千钧的石门。


    存放承朝万民户籍簿子乃至机密档案史料的青册库,能入者寥寥,历朝不超过五人,且从不允许任何人,单独入内。


    世人不知道的是,在礼部精心保存的那一枚“鱼符”之外,世间,还有一枚完整钥匙的存在。


    独自行走在黑暗的甬道里,长乐想起了十四岁生辰那日,父亲对自己的千叮万嘱。


    “昭昭,今天是你的十四岁生辰,父亲送你一句话,作为你的生日礼物。你一定要牢记在心。”


    “你从小佩戴的玉镯子里藏有一枚钥匙。是可以独自打开太液池上青册库的钥匙。而那整间青册库,是父亲对你的保护,和希冀。”


    “阿耶,女儿愚钝,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知道拥有青册库意味着什么吗?”


    长乐摇头,彼时的她显然不知。


    “意味着知晓世间百道,万民之求,天下大道,你所困惑的,都可以从中知道答案。昭昭,父亲希望你,可以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宇文家女儿。”


    “青册库这般重要,您该给阿兄。”长乐不解。


    长历帝的眼中闪现了复杂的神色,愧疚、伤怀和坚毅皆有之。他缓缓握住女儿柔软的小手,面含悲悯之色,“不了,留给你最好。”


    青册库的石墙厚达三米,高足有二十米,只在其顶端,留有一掌来高的窗牖,银屑般的月光渗过软烟罗,倾泻下来,只觉凄迷。


    长乐茕茕踱步在微凉的石板上,四周悄然,是成排成排的书架,以及成摞成摞的卷轴。


    她第一次来。


    六排三架,整整齐齐地垒于书架上的,是长历朝的所有奏折文书。


    她取出怀中的夜明珠,润泽的光辉下,青绸包裹的卷宗,其上文字,一目了然。


    她抽出其右第二卷,解开卷宗,摊开一看,里面是关于宇文汲的所有奏折文书,卷首佐以目录,其后,附录杂文,包括六十首诗歌与十来篇散文。


    她默念口诀,“一二子中寻,三画问丑寅,四在卯辰巳,五午六未申,其余亥部存……”细细检索之,果然发现了“海晏河清”“天下太平”“长治久安”等文字。


    她的记忆果然没有错,对于承朝奏折的熟稔,源于长乐独一无二的成长经历。那巍峨肃穆的宣室殿,是朝臣心中不可逾越的中枢核心,于她,则只是最熟悉的处室。五岁丧母后,她几乎就是在父亲膝头长大的,那些呈上来的奏折文书,她大大小小都混了个眼熟。


    印象中,宇文汲甚是低调,事父恭谨,年节下的请安折子里,甚少提及自身封地的艰苦和困窘,提笔写下的,往往是颂扬君父之德的溢美之辞。


    谶语中的后半句,“海晏河清天下安,”七个字,皆在宇文汲自己的文字中出现,显然,他从不排斥这七个字。


    那么,让他发怒的定然是前半句话,“紫薇花对紫微郎。”


    这会是什么含义呢?


    紫薇花,她知道,现在正是花期。


    紫微郎,她也知道,“开元元年,帝令改中书省曰紫微省。”因例相循,紫微郎,即是中书侍郎之意。


    可是“紫薇花对紫微郎”是什么意思,她并不知道。


    现在的中书侍郎,是裴中书令的女婿,裴时南的姑父,彭要。


    矛头是指向彭要吗?还是彭家联姻的裴家?若是裴家的话,是指向老谋深算,势力极广的裴脩己,还是手握兵权,正激战于江南战场的裴时南?


    长乐蹙眉,似乎仍觉得这逻辑有不能自洽之处,像是一篇失传久远的汉赋,空缺了至关重要的一行竹简,样貌可能全非。


    她将卷轴恢复原样,提裙正要原路返回。脑海中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和殷恪的对话:


    ——“裴相手上握着东西,有你感兴趣的吗,我想不出来。”


    ——“还真有。比如,进入青册库的钥匙。”


    之前没有细想,但此刻,真正身处青册库之中,大致了解青册库分布的她,觉得费解,殷恪为什么要进入青册库的钥匙?


    那些本朝奏折文书,缇营卫弄不到?弄不到,他们平日怎么查案。


    那些前朝的奏折文书,卷宗上的人,早已尘封作古,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于缇营卫而言,意义终究不再重大。


    那么,青册库,还有什么,在吸引着缇营卫?户籍?藏书?


    不太可能,对于现世功利为上的缇营卫,应该都没有意义。


    她扭头,望向黑暗中的南墙,迟疑了一会儿。而后径直走到了正南面的石墙下,轻敲三下,机括闻声而动,露出一个方形的暗格,掀开,是一个更小的锁孔。


    她就着月光,拧开了鱼形钥匙的鱼尾,露出了更小的一枚银钥匙,放入锁孔之中,再次轻轻巧巧地打开。


    有谁知道,这枚更小的钥匙,是多少人争夺了半辈子,都未能有幸一睹真容的“晚夏红莲”。


    “阿耶,这枚钥匙,为什么叫晚夏红莲?”


    “不知,代代相传,皆是如此。也许是因为钥匙上镌刻着莲花,又以朱砂填筑成红色呢?”


    “代代相传?这枚钥匙,世间仅有一枚吗?”


    “对。”


    “这么些年,是什么人持有之?”


    “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从我的阿耶手中承继而来。而现在,它属于你。”


    “里面藏储的是什么?”


    “绝密档案。”


    “是什么绝密档案?”


    “只有攸关帝王生死的大事,才有资格,被记录进这间密室。”


    不知等待着自己的,是喜是悲,长乐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石门。


    石门后,是五个石匣子。承朝五帝绝密手书。


    长乐走到最右侧,灰尘最稀微的石匣子旁,打开,其内,放着一本手札。


    映入眼帘的是她最最熟悉的笔迹,是父亲长历帝亲笔所撰。


    按年代细细记录。


    她有些不安,更有些焦急,哗啦一下,翻至最新一页,其上赫然写着。


    “殷恪,皇城工匠殷屯之子,生于大业坊,自幼随母居于上京城中,五岁年,失踪于九成宫碧城山北麓旬阳矶一带,十日后奇迹复还,高烧三日方醒,性情大变。”其后,附有长历帝的朱砂御笔备注——“遵祖例,缇营卫缇帅例行背景记录,后世当因循之,细化之,当知,缇营卫可信,不可尽信,必要之时,甚至当擢以宦臣之内侍省,与之抗衡平衡之,谨记谨记。”


    只是常规例行的背景调查,缇营卫是多么重要的职位,帝王秘密做些调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常人视之,肯定也会如此认为。


    长乐却忽然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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