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桔没想到祁嘉言居然会这么以为。


    “怎么可能！”也不知道她想证明什么，只是极力澄清：“当时是那小屁孩的自行车撞到了我，要不是你挡前面，我也不至于被他撞到。”


    果然什么样的女生，都有不讲道理的一面，这会儿反倒是怪上了他，选择性忘了当时他是怕她淋雨才送她到楼下。


    “行。”祁嘉言认输，本来是一时兴起想逗逗她，却不料给自己揽了身罪：“是我误会了，你别激动。”


    颜清桔得逞，低头满意地塞了口粥进嘴里。


    店里只有他们两个顾客，老板家的孩子在旁边桌上写作业，姐姐辅导弟弟。


    颜清桔似乎有点嫌两个小孩儿叽叽喳喳太吵，几次看向他们，打算叫他们安静点，但最后可能又觉得没必要就没吭声。


    祁嘉言想转移她注意力，也有点想多了解了解过去的她。


    正好借着这个话题，旁敲侧击问她：“你是不是也会经常辅导弟弟作业？”


    颜清桔不屑一笑：“我才懒得管他。”


    祁嘉言问：“怎么？”


    颜清桔没什么情绪道“他用不着我管。”


    过了一秒，又补充一句：“他也不需要我管。”


    祁嘉言看她，没着急追问，怕引起她的反感。


    颜清桔见他脸色略带疑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奇怪。


    不止是他，正常人听她这样说，又看到上次她和家人的反应，都会觉得不正常。


    “是不是觉得我对家人也挺冷漠？”


    不仅母亲和弟弟都这么说她，他们还经常跟外人说她是个性格很冷的人。


    所以也不怪同学们这么看她，她承认自己就是很冷淡。


    但这并不是她天生的，小时候人家也夸过她是个乖巧懂事又热情的小朋友。


    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她说是环境造就，可能只有父亲会相信，外人都不会这么觉得。


    但是祁嘉言其实想告诉她，他相信。


    他知道，如果她真的天生冷漠，当初也不会仗义帮助戴梦然。


    “你只是面冷心热。”祁嘉言说：“我知道。”


    颜清桔抬眸看他，迟疑了两秒，极淡地弯了下嘴角，却说：“那你看错了。”


    放下勺子，她似笑非笑地对他说：“我就是面冷心也冷的人。”


    祁嘉言没跟她争辩，也只是淡淡一笑，明显是不信。


    “真的。”颜清桔重新拿起筷子夹下饭小菜：“我妈从小就说我没良心，很多亲戚也都这么认为。”


    祁嘉言顺着她的话，试探着问了句：“为什么要这么说你。”


    或许是夜晚让人的情绪更加脆弱，也更加有倾诉欲。


    颜清桔略略回忆了一下。


    “我妈喜欢儿子，没儿子的时候嫌弃我，有儿子后不管我。我性格又随她，两个人注定不能和平相处。”


    她知道她妈之所以之所以重男轻女，是因为当初她嫁给她爸本来爷爷奶奶就不同意，看不上她出身普通却骄矜的小姐脾气。


    可是没办法，谁叫她长了张好看的脸，爸爸就是喜欢。


    但爸爸的喜欢她根本就不知足，颜清桔曾一度怀疑她妈当初是因为更看重爸爸的经济条件才会跟他在一起。


    也许是她欲望心太重，所以命运故意捉弄她，一心想生儿子稳住家庭地位的她却偏偏生了个女儿，爷爷奶奶更是不高兴，越发没给她好脸色，还明目张胆偏心生了堂弟的二婶。


    再加上颜清桔生来就是个小调皮，又被爸爸宠的无法无天。她妈近乎吹毛求疵的管教，令她十分不服气，母女之间的嫌隙在每一次的反抗中越来越大。


    直到后来，她妈怀上了二胎，为严家又添了个孙子，真正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终于乐意承认她这个长媳。并且给她补送了不少贵重首饰，还把遗产改成了和二房一人一半。


    如此利欲熏心的做法，怎么可能让颜清桔对自己母亲的感情不变得畸形。


    况且后来，因为颜清桔闯祸的事儿，把爷爷留给他们的那份遗产全都赔了进去，还连累了爸爸的事业，最后负债累累，便越发恶化了母女的感情。


    她那个弟弟，简直就是她妈的翻版。


    所以平日里颜清桔跟他们都说不上几句话，因为一说话就容易吵架。


    “我爸最苦命。”祁嘉言第一次从颜清桔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伤感：“娶了我妈，又生了我这么个灾星。”


    祁嘉言盯着她，听完直觉得有股郁闷的情绪堵在胸口。


    就像一部现实向的悲剧电影，听者是观众，结尾让人觉得窒息。


    祁嘉言低声说：“你说的这些，好像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错的从来都不是你。”


    颜清桔却快速将伤感的情绪一扫而空，甚至还坚强地笑了下，故意用戏谑的语气道：“可能错的是我不该出生。不过也只能怪我投胎的时候自己没选好家庭。”


    祁嘉言不好随意议论别人家庭和长辈，但是听颜清桔这样妄自菲薄，不想气氛变得很压抑，有心找个轻松的方式开导她：“事情不可能会一直这样糟糕，投胎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但以后还有第二次选择家庭的机会，倒是人生另一个很重要的转折。”


    颜清桔刚开始没全然理解过来：“什么第二次？”


    祁嘉言：“婚后组建新家庭。”


    这话一出，气氛似乎突然变得有那么点微妙了。


    颜清桔定定望着他，眼神渐渐聚焦，不知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但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她又立刻移开了，低头继续去喝粥。


    祁嘉言瞧着她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可见她不接话，以为她是不想听，便也没再说，过了会儿又重新找了个话题：“明天去万达记得穿舒服点的鞋子，到时候跑来跑去送东西，以免脚疼。”


    明天就是他们活动宣传正式开启的第一天了。


    颜清桔点点头：“在哪儿集合？”


    “先到学校。”祁嘉言说着便从兜里掏出手机：“我群里通知一声，一点到会议室开个会一起出发。”


    两人吃完宵夜，各自回家。


    祁嘉言照常一样送她到楼下的巷子口，离开时不忘宽慰她一句：“生活不会一直这样遭，先苦后甜的日子其实更有意思。”


    虽然知道这都是安慰人的话，但颜清桔听着心里还是很慰藉。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不习惯说感谢的话，总是表现得自己很坚强勇敢，好像这样显得自己比较酷：“放心吧，我没那么弱。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般事情根本影响不了我。”


    祁嘉言要笑不笑，点头说：“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开始就要很忙了。”


    “嗯。”颜清桔跟他道别，转身走进了楼道。


    **


    第二天是周六，颜清桔没有课，不过还是一大早就去了学校到图书馆找位置自习。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她接到一通电话。


    是一通她早就预料到肯定会打给她，不过比料想中的迟了一点的电话。


    戴梦然说晚上想请她吃饭，希望她能赏脸。


    颜清桔直接一句：“不赏。”


    想都不用想戴梦然约她是因为什么事，与其当面拒绝还不如这会儿便直接说清楚，何必多此一举。


    “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戴梦然声音听着可怜巴巴的。


    颜清桔冷笑一声：“除非你也经历一遍我所经历的事情，然后再来跟我谈赎罪。”


    赎不了。


    她经历的一切，是任何形式都赎不清的。


    戴梦然赎罪是想干什么，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内心的平静，解救自己内心那一点还会折磨自己的良知。


    但是她所做的一切给她造成的创伤，却会一辈子影响她的生活，甚至改变她的性情。


    戴梦然沉默了，却能从听筒里听见她细微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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