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当年魔祸
作品:《万人嫌重生成师祖白月光》 叶戎书呆在原地。
甚至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沈将离隔着牢门望着他,那双潋滟秋水的眸子让叶戎书想到了经常在宗门里碰见的白色小狗,既不忍心说谎也不忍心把真相告诉他,闷咳一声,故作高冷道:“师弟,既然进了监牢就要好好反省,监牢可不是闲聊的地方!”
说完,叶戎书飞也似的跑了。
沈将离有些失落地在床上躺下,但一点儿都没有反省自己过错的意思,他翻了个身,觉得被关起来也没什么可伤心的,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没办法去盯着祁执了。
戒律堂的地牢虽并不阴暗潮湿,但却在四周设下了阵法,修士在地牢内与常人一般,不能使用灵力与任何术法,所以沈将离没办法分出分神去监视祁执。
更重要的是,不是他不想。
是他根本不会分神术。
沈将离很少学些正经的东西,只捡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学。在祁执还没发作的时候,他本以为能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这些坏习惯也从来都没想过要改正。
直到后来定一宗陷落,弟子互相残杀,门外妖魔横行,沈将离才知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从地牢里放出去之后,总得学一些正经的东西。
正在沈将离替自己的未来细细打算的时候,牢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微弱的“师尊”。
熟悉的声音让沈将离的身体下意识发颤,即便现在的祁执还是小少年一个,沈将离见到他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被关在归去来城里的日子。
祁执总喜欢戏弄他,有时会将他拉入内景中,重新变回少年的模样,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
沈将离分不清哪是梦哪是现实,梦里的情景越是美好,回到现实被捆在照影壁上的时候,就会越痛。
祁执见他久久没有反应,抓着牢门的栏杆,稍微大声一些叫道:“师尊?”
沈将离背对着他躺着,没有动弹。
即便重生了,面对的不是那个神挡杀神的大魔头,沈将离还是会难以控制地害怕。
但他现在不能怕。
没能在一开始就杀了祁执,往后再想动手就难了。既然要留下祁执一条命,那就必须得从他身上挖出点儿东西来才行。
他被祁执关了一百零七年,就算他再怎么愚笨,祁执那些骗人的手段也该学去几成了。
都以为他不会说谎呆傻好骗,到最后是谁骗了谁还未可知。
沈将离没理他,祁执又接连叫了几声,见他仍然没有动静,便放声大喊道:“快来人啊!我师尊昏倒了!!!”
“怎么了?!”
几个副使慌慌张张地走进来,祁执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急切道:“副使大人……我师尊好像晕倒了!我喊了他半晌他都没有回应!”
副使皱起眉头,让祁执松手,将一丝灵力注入戒律堂特制的门锁中,牢内的沈将离总算是有点动静了,似是刚睡醒一般转过身来,半眯着眼茫然地望着外面的一群人。
若说在骗别人的时候,沈将离总带着几分不忍与心虚,但若是要骗的人是祁执,沈将离是没有半点儿愧疚在里面的。
副使进来查看沈将离的情况,有学过几分医理的捏着沈将离的手腕诊脉,沈将离知道自己这副身子骨是什么情况,往人群中扫了一圈,正好看见刚刚的徐副使,抿了抿嘴唇虚弱道:“师兄,我、我头晕,就睡了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了……”
这副弱不禁风病痛缠身的样子实在让人担心,徐副使低头向诊脉的人询问结果:“怎么样?要紧吗?”
那人摇摇头:“一团乱麻。我道行浅,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病症……但他又是叶师兄关进来的,想必不怎么要紧,静养就行。”
徐副使又往外瞥了祁执一眼,心里直犯嘀咕。
睡着觉呢给人吵醒了。
他不理你你走不就行了?还非得把戒律堂的人叫过来闹这么一出,怎么个事?难不成戒律堂还能把你师尊关出人命来吗?
祁执乖乖地站在门外往里面看,沈将离撑着身子坐起来,无意间往外看了一眼,问道:“阿执?”
那般温柔的语调,和前几天意图一剑杀了他的“师尊”几乎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弟子在!”
祁执规规矩矩地跪下见礼,又忍不住抬起眼睛看他。沈将离仰起头对徐副使道:“师兄,能扶我一下吗?他前些日子受伤了,我想过去看看他。”
徐副使见他没事就让四周围着的人都散了。把自己的手臂递到沈将离面前让他扶着起来,沈将离笑着道谢,一步一拐地走到祁执面前,把他扶起来。
“师尊……”
师徒见面叙旧,徐副使总不好在旁边站着,叮嘱祁执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后,便去地牢外的走廊上等着了。
沈将离伸出手抚上祁执的伤口,问道:“伤还没好就又出来走动,不要紧吗?”
祁执摇摇头:“不要紧。师尊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其实……”沈将离蹙起眉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站在旁边,看见我向你拔剑。好像有什么东西逼迫我去恨你。”
他试图从祁执的神色中捕捉到一星半点儿的波动,但或许是因为祁执太会藏,他并未察觉出任何异常,沈将离想了想,抿唇笑道:“怪师尊太没用了。”
“不!不是的!不是师尊的错……”祁执连忙解释,“兴许是最近魔祸横行,师尊被什么东西扰乱了心神……我听说,最近许多师兄弟都受了魔祸影响,言行举止与往日大相径庭。”
魔祸?
沈将离忽然想到了刚刚吐出异物的徐副使。
真的是魔祸扰动才让宗门中弟子的行为举止变得怪异吗?
沈将离记得,前世覆灭定一宗的原因有两个。
先是门中弟子自相残杀,后是大规模的魔祸乱世。
弟子们自相残杀让定一宗在魔祸来临之时没有足以抵抗魔祸的力量,待魔祸结束之后,原本被誉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定一宗所剩无几。
可若真的是因为魔祸影响了门中弟子,那护山大阵会没有察觉吗?
再退一步,师祖他老人家,会没有察觉到吗?
祁执似乎在把宗门中出现的异常往魔祸上面引。
沈将离隐隐感觉,当年造成门中弟子自相残杀的,或许不是魔祸,而是别的东西。现在的护山大阵是完好的,魔祸进不来,进来了也出不去。而如果要对定一宗数千名弟子动手,眼前正好有一个契机。
师祖出关,祭天大典。
沈将离收敛了心绪,对祁执笑道:“你不怪我就好。”
祁执问:“师尊,明日便是师祖出关,按照宗规,所有弟子都要前往祭天台参加祭天大典。师尊会去吗?”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
沈将离心想。
面上却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说道:“戒律堂又不能明天把我放出去又抓回来,我是没办法去了。”
祁执看上去有些失落,像是听到父母说不能陪他一同去集市的小孩子,沈将离强行抑制住发颤的手,带着和煦的笑抬起手来,摸了摸祁执的头。
“好孩子。”他说,“明日不能与你一同去,师尊以后会再另寻机会陪你的。”
得了他的允诺,原本萎靡不振的祁执顿时高兴了不少,恰巧时间也到了,徐副使走过来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把祁执轰了出去,甚至都不让祁执多看几眼。
沈将离看着祁执走出了戒律堂的地牢,又回到那张简陋的床上躺下,眼神有些发空。
有点恶心,还有点难受。
他紧紧攥住刚刚摸了祁执头发的那只手,把手指捏的生疼,身上泛起阵阵的热意,喉咙里又有明显的烧灼感,周身却又觉得冷,让他不得不把自己蜷缩起来。
热毒又发作了。
说谎很难,而且是有代价的。
沈将离越发坚信这句话。
祁执的代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反正他的代价已经到了。
明天的祭天大典他一定要去,溜出戒律堂的手段他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这个状态到时候还有没有力气溜出去。
他的纳戒里面有一些常用的药,但身处戒律堂地牢内,他没办法用灵力去调取纳戒中的东西。他只能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祈祷这阵热毒能尽快过去。
地牢内看不见外面的天色变化,他烧的迷糊,视线不甚清晰,也张不开嘴。隐约感觉到外面的烛火好像灭了,戒律使来回巡逻的脚步声小了一些,地牢内更黑了,黑到什么也看不清,像是身处终年不见天日的归去来城。
沈将离有些无助,其实他挺怕黑的,又觉得反正死不了,黑一点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没有祁执,怎么都好说。
然而自己哄自己终究是掩耳盗铃,眼下这般,他没有任何人能求助,也没有任何办法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幽深黑暗的地牢里传出一声隐忍的呜咽。
“呜……咳咳……”
他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身后飘起一阵小小的带有凉意的风。意识朦胧中,沈将离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