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鞭笞 有血珠从他玉白手指间汩汩冒出……

作品:《吾夫凶猛

    本朝祖制,除非是有罪或是有功行赏之时,否则,若是在其他时候见了皇室中人,并不必行跪拜之礼。


    也就是说,纵然是在此迎面遇到了万氏一袭人,也只需普通行礼即可,不拜,是丝毫没有过错的。


    更何况于此时的林若雪而言,万氏一行人就是突然间从身后冒出来的,她哪里瞧得见,又哪里能反应得过来要跪拜?


    万氏方才还凌厉,此时却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瞧着她,表情分明是计谋得逞的样子——


    林若雪心里明白,寻由头支走江淮,转而来找她的碴,明晃晃的一番调虎离山,就是来专程搓磨自己的。


    不必叩拜,拜也没用。


    想到此处,她反而有些轻松地笑了一下。


    紧接着面向万氏乖巧地一福身子,“民女林若雪,见过贵妃娘娘。”


    “了不得啊了不得。”


    万氏居然拍手笑了起来,“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


    林若雪没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她。


    万氏绕到她身前,居高临下打量着她的面孔。


    “现在的姑娘真是了不得,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小小年纪,心比天高。”


    她挑着凤目从鼻腔中冷笑了一声,“你是觉得攀上了江家,就能飞上枝头?”


    “贵妃娘娘,民女并无此意。”


    “你有没有此意不重要。”


    万氏眯眼瞧着远处的廊亭,又转头将目光扫向林若雪——


    “但你应该了然,江氏一门的表面风光,维持不了太久。”


    “所以林姑娘,还是不要太得意了好。”


    她语调并不凌厉,却听得林若雪心中一紧——


    因为这样的言辞,她依稀还在另一人口中听到过——


    深山密林,朽屋紧锁,徐青那张浓眉大眼的黝黑面孔又浮现眼前。


    他神情轻佻,嘴唇翕动,讥笑着一张一合,但她想得起,他说的是“江家如今已是空壳一般了,你跟着他,不会有好前程。”


    徐青那日的诡笑仿佛就在耳边身前。


    为何他们都会这样说?


    江氏一门从本朝太祖起繁荣到如今,到江淮这辈已经是第四代世袭的侯位,而江皇后如今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江门的荣耀推至顶峰。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呐——”


    万氏懒洋洋的声线又响起。


    林若雪神情一滞。


    可眼下的情景容不得她细想。


    “大胆!娘娘说话你怎敢不回!”


    见她兀自呆愣在原地久久不出声,万氏身旁的侍女对着林若雪声疾厉道。


    林若雪一下子又被这声吼震得回过神来。


    但人受过一次惊吓后,反而会变得淡然许多,何况眼前这位目的分明,就是来找不痛快的,当务之急是走过这一关。


    “民女心智不熟,不通人事,绝无意冒犯于娘娘,若不慎有得罪之处,还请娘娘宽宏大量饶过。”


    面对绝对权威的高位者,当然不能硬碰硬,林若雪选择低头俯首,保全自己才是要紧,周全自身才有来日。


    “无意冒犯?”


    万氏眉飞入鬓,望着林若雪冷笑了一声,像听见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


    面对这样一个不知深浅,胆敢在宴席上叫她难堪的黄毛丫头,万氏当然不会轻易饶过,否则何必费这些功夫?


    她走到林若雪面前,笑眯眯用带了三支长长护甲的手指,轻拍林若雪嫩白的一张小脸。


    镶满宝石的护甲顶端坚硬,轻轻刮蹭着林若雪腻白的肌肤,留下了几道浅浅细痕。


    林若雪吃痛“嘶”了一声,可万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真是好颜色啊。”她笑着叹道。


    “可你目无纲常胆敢顶撞本宫,该怎么治你的罪呢……”


    万氏用手拈着下巴,佯装思考的样子——


    “芳华!”


    万氏退后几步,那个叫芳华的贴身侍婢立即走上前来,狠狠瞪着林若雪,凶神恶煞地站到她面前。


    “林姑娘好大排场,皇后娘娘都亲赏了一支八宝玲珑凤钗——”


    万氏说着浅浅笑了一下——


    “本宫作长辈的,也当赏些什么才是。”


    “芳华,先赏林姑娘二十鞭吧。”


    她笑看向芳华,而芳华得令,应了声“是”。便从衣衫下抽出早就备好了的藤鞭,在空中狠狠地甩了一下。


    林若雪望向那藤鞭,鞭尾扫到地上,立即响出清脆“啪”的一声,地上堆积的落叶和杂草立即碎裂成几片,扬起阵阵烟尘。


    彼时的林若雪不过时个十几岁的少女身形,她本能地颤了一下。


    不用挨打就可想而知,这鞭子若是抽到人身上会有多痛…….


    “不知死活。”


    芳华冷笑了一声,伸腿踹向了林若雪的膝头。


    这一下显然是鼓足了力气,林若雪感知到一阵剧痛,膝盖本能地一软,趄冽倒下去,两只手掌极力撑着,才堪堪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等待鞭子抽下来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后悔。


    或许她本不该进宫来,不该费劲心思绣上一幅比所有寿礼都出挑许多的百鸟朝凤图。


    或许她本不该到京都来,本该在江南水乡和娘亲哥哥平淡安稳地呆上一辈子,日后不成亲不嫁人。


    难道自己忘了爹爹是因何去世的,自己怎么会一而再再二三地卷到这样波谲云诡的风波中呢……


    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他么……


    万千思绪中,她苦笑了一下,然后认命般地垂下头。


    可预料中的刺痛却没有从后背传来。


    她听见了藤编划过空气的猎猎风声,可那风声在她头顶什么地方停住了。


    骨节分明的那只手就停在离她背部三寸的地方。


    关节处还看得见一层薄薄的茧。


    可那只玉白的手,生生接住了自半空中狠狠劈下的藤鞭,抽到指尖泛着青白,鲜红的血珠从指缝中溢出,顺着手腕汩汩而下。


    “江淮,你…..”


    林若雪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眼前少年冷然的一张面孔,她瞧不真切。


    恍惚似梦中。


    “起来。”


    江淮低声说。


    一只手伸到她的臂弯下,将她从地上近乎是抱着得扶起,另只手仍稳稳地牵制住那被攥住了另一头的藤鞭。


    执着藤鞭另头的芳华反而开始慌乱异常。


    她试着使劲儿牵扯出藤鞭,想将鞭子从江淮手中拽出。


    可少年力气非常,他五根手指死死攥住鞭身的另一头,用力到指尖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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