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闻亭,免贵姓张……

作品:《蓝河

    「回忆是一首最伟大的诗,但当触及到结了痂的伤口时,却是剧烈的疼痛。」


    ——【俄】伊万-冈查洛夫


    李诗筝瞪大了眼。


    她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她的高中同学,尽管对方可能不认识她。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又揉了揉眼睛,最后才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这可是她的幻觉,她的死后世界。


    男人撑着伞,一步步向她走来,步履异常的平稳,仿佛这漫天的大风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李诗筝。”


    那是一种平静到像在陈述什么的语气,跟着风声传入她的耳畔,低沉而笃定,极有磁性。


    “欢迎你来到‘蓝河’。”他站在她的身边,温和地伸出了手,“冷吗?请站到我的伞下来。”


    李诗筝道:“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男人彬彬有礼,笑的客套又亲切。“李诗筝,女,二十四岁,生日是十二月十六日,A型血,早年从初中辍学,后就读于青树高中,高三拿到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被牛津大学破格录取,毕业时考取金融学和法学双学位研究生。从目前来看,你的人生无疑是非常成功的。”


    查户口都没有这么详细。


    “我还可以精确报出你的三围,体重,体脂率和BMI值,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必了。”李诗筝感觉脸颊发热,自己的平生被人用报表一样精确的书面语言展示出来,这让她难得有些窘迫,更何况一些私密信息。


    “抱歉,我无意冒犯。”男人微笑。


    这不是她印象中的张闻亭。


    李诗筝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目光在男人俊秀的五官上逡巡。他长开了,比高中时期更加惹人注目,但是却和那时完全两个性格。


    “你到底是谁?”李诗筝冷冷反问。


    “闻亭,免贵姓张。”男人声线淡漠,“我是你的返生官,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有某种神奇的契约关系,这份关系会在我帮助你重新回到人世间的那一刻结束。”


    “你是张闻亭?”李诗筝在“是”字上加了重音。


    “举世闻名的‘闻’,亭台楼阁的‘亭’。”张闻亭望着她,“为什么这么问,你我之前熟识吗?”


    好吧,只是几面之缘的高中同学而已,他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样的好记性。


    又或者只是同名同姓罢了……再或者这只是个借着张闻亭皮囊的奇怪生物?


    李诗筝被自己越来越脱线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是她的幻觉,发生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她决定不再纠结这个张闻亭的身份,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他说的话上,“你说你是返生官,这是一个职务吗?”


    “是的,我负责帮助一些来到这儿的人返回人间,你很幸运,并没有死,只是灵魂暂留在这里。只要能顺利走到蓝河的尽头,你就能回去了。”张闻亭伸出手的动作依旧持续,袖口里灌入急急的风,撑大了他的黑色衣袖,“这个过程,就叫做返生。”


    李诗筝没有动作,只是继续问道,“蓝河,是一条河流吗?我们该如何去那里?另外,我如何知道你是来帮助我而不是别有所图?”


    “天一黑,就能见到蓝河了。”张闻亭道,“你那时便会明白该怎么走。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帮助迷失在这儿的旅人返生是我的职务,我就是这么一直履行着我的职务,仅此而已。这也许暂时无法得到验证,但当你回到现实世界的那一刻,我说的话就会被证实。”


    “你可以选择到我的伞下来,或者一个人继续走下去。”男人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上牙床里两颗虎牙若隐若现,“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或者认为我是坏人。这一切取决于你自己。”


    这是攻心术。


    李诗筝不上他的当:“如果我不相信你呢?”


    “那我也得陪着你,没办法嘛。”张闻亭耸耸肩膀,“我无法离开你,这是一种不由我说了算的临时契约关系,我说过的。”


    我无法离开你。


    上一个说这种话的还是一个意大利佬。李诗筝记得很清楚,那是大二下学期的事情。校内举办的一个数学建模大赛,带队的意大利学长是大三数学系的,有一头白金色的长发,骚包地用方巾束在耳后,这奇葩的造型却因他硬挺而深邃的五官显得格外优雅,俘获了大批女生的欢心。


    有一次两人在讨论实践报告的诸多细节,意大利佬放下了苹果电脑却握起了她的手,用英文与中文盛赞着她那中国美人的婉约气质,并且深情地表达出“你是我的缪斯女神,是我世界里唯一的牡丹花,我无法离开你”诸如此类的话。


    事实上意大利佬花名远扬,学长的花园里却是只有一只牡丹花,但还有英国红润的玫瑰、菲律宾洁白的茉莉、日本粉嫩的樱花、俄罗斯活泼的洋甘菊、法国优雅的鸢尾花和西班牙轻盈的康乃馨。花花公子只是没泡过如此学究的中国女人,想要尝尝鲜罢了。


    李诗筝本想正儿八经的拒绝,可她冷静地想了想,如果太像一只典雅矜持的牡丹花,那不过是在对方的观察图鉴上多添了一笔,多没意思。


    于是她举起右手,将左手搭在右手肘上,右臂斜向上弯曲,并且用标准的意语说了一句“vaffanculo(去你的)”,那意大利男人没想到在千里之外听到自己熟悉的乡音,气得脸色涨红。


    周围围观的同学们低低地轻笑起来。


    一个月后,李诗筝看到意大利学长勾搭着另一个亚洲女孩的肩膀,不过花的种类究竟是不是牡丹还有待考察。


    所以,与其相信男人“我无法离开你”这种浓情蜜意的蠢话,还不如买一张Loto祈求中奖来得实在。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不符合她的惯性经验。张闻亭同学和她素无交集,没有理由说这种话来蒙骗她,李诗筝也没有自恋到觉得对方会对自己一见钟情。


    这是某种强制性的绑定关系。


    李诗筝告诉自己,面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她应该再斟酌一下,可感性打败了理性,她伸出手抓住张闻亭摊开的手掌心。


    她被他拉到伞下。


    两人站在狭小的空间里,李诗筝闻到他身上一股好闻的栀子花香。呼啸的风凛冽逼人,伞下的气流却是永恒静止的,像是一片小小的避风港。


    “伞下没有风。”她讶异地道,“难怪你走路时那么轻松,衣角也没有被吹起来。”


    “所以我让你来伞下。”张闻亭将伞面朝她倾斜了半分,“在这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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