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作品:《七零对照崽亲妈觉醒了

    梦很长。


    想看电影似的, 一幕幕,一帧帧飞快闪过。


    主角不是她的淼淼。


    是赵昊。


    这种感觉莫名熟悉。


    梦中,少年时期的淼淼叛逆阴鸷, 是军区出名的刺头。


    父子俩每次见面都像火星掉进汽油桶里,三句话说不完就要爆炸。


    聚众逃课、欺负弱小。


    周以臣永远在收拾烂摊子。


    “为什么又没去上课?”


    “又去跟谁打架!”


    “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就不能跟赵昊学学, 你这样对得起你妈!”


    轰——


    云木香在一阵头晕目眩中睁开眼,


    浮浮沉沉, 不知身在何夕。


    愣愣地盯着熟悉的房梁,眼睛酸酸涨涨, 十分不舒服,伸手抹了抹眼角, 湿湿的。


    周以臣洗漱完回来, 就感觉到不对劲。


    他坐到床边,一手撑在枕头边, 另一只手蹭了蹭脸颊。


    “怎么在哭, 做噩梦了?”


    云木香扭过头, 男人应该刚洗过脸,鬓角没擦到的地方还湿漉漉滴着水, 落在皮肤上凉凉的, 让她清醒两分。


    胸腔堆积太多情绪, 委屈在翻涌发酵, 满到要冒出来。


    一个没忍住,抓住一旁他的枕头砸出去。


    “周以臣, 你怎么能更喜欢别人家小孩。”


    休息一夜的嗓子略带沙哑, 声音带着情绪却没多少力道,却还是把周以臣给问懵了。


    他抓住枕头丢掉,“梦都是相反的, 你给我生的我都喜欢不及,哪里还有精神去关注别人家小孩。”


    “你有!你就有!”


    云木香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炼狱画面。


    “你不信淼淼,你更相信别人说的话,你把淼淼赶去边疆,地震了,我儿子没了,出事之前给你打电话你还在训他,凭什么啊,你凭什么——”


    周以臣在断断续续的话里拼凑出噩梦全貌。


    应该是父子闹矛盾,他为了教训臭小子给送到边疆锻炼,出意外遇上地震。


    “那都是梦,就算我再生淼淼气,这不还有你劝着我,快别哭了,一会肿着眼睛去上课,学生要笑话你的。”


    他手指不停地帮忙抹着眼泪。


    云木香十分抗拒,不断摇着头。


    “没有我,没有我!我的淼淼没了妈后还被爸爸抛弃掉!”


    周以臣眉头紧皱,真正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扶着肩膀把人抱起来。


    “所以说都是假的,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活着,儿子也好好的,我抱过来给你看看。”


    “淼淼,对,淼淼!”


    云木香掀开被子,光着脚跑向隔壁,一把推开隔壁房门。


    床铺上空空荡荡,没有熟悉的身影。


    一瞬间,云木香有些分不清楚梦境现实,耳朵一阵嗡鸣,仿佛世界都蒙上一层薄膜,什么声音都听不清楚,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周以臣伸手将人接住,心头染上火气。


    “周栕,周栕!”


    他边喊边将云木香给抱到床上放下,拍着小脸,掐住人中,各种想办法把人唤醒。


    早起去嗯嗯的淼淼,蹲在厕所里就听见不停有人在喊他。


    “我在这!不要喊,我嗯还没嗯!”猛一用力。


    过几分钟,自己擦了屁股,提上小短裤,趿着拖鞋跑回房间。


    “爸爸,你喊我吗?噫,妈妈怎么睡在我床上。”


    “你过来。”


    周以臣扶着刚唤醒的云木香,“老婆,你看儿子在这呢。”


    淼淼小跑过来,一把扑到床边,双手撑着仰起头,大眼睛弯成月牙,甜滋滋地冲你笑。


    云木香伸手摸了摸。


    热的,活的。


    没忍住,掐了下。


    “妈妈疼!”


    淼淼从妈妈手里解救下自己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带着控诉。


    周以臣拍了下儿子后脑,“能有多疼,妈妈才多大力气,红都没红。”


    “……”


    骗子爸爸!


    云木香条件反射地打掉周以臣的手。


    “你又凶他!”


    “……”


    周以臣当真被磨得没有脾气,也没再去晨练,就一直盯着老婆。


    云木香:“你不出去,早饭谁买?”


    周以臣:“直接去食堂吃。”


    云木香:“我换衣服你出去啊。”


    周以臣:“你现在睡醒了吗?精神现在清不清楚?”


    云木香捂着脸把人给推出去。


    清醒了,彻底清醒了!


    以至于清晨死去的回忆不断在攻击她。


    怎么就跟着魔了似的。


    洗漱好,去食堂的路上,不少遇见的人就看到这么一幕。


    周团长盯着爱人,周团长爱人盯着儿子。


    坐在食堂里,好像一切如常。


    周以臣突然说:“老婆,你早上为了个梦冤枉我。”


    “那可说不准,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


    “造谣,我不可能再婚。”周以臣很笃定,“年少时不是你勾引我,我是打算把完整的自己奉献给祖国,这辈子都不结婚的。”


    云木香扯了扯嘴角,“娶我你就不完整了?怪我耽误你奉献。”


    周以臣轻笑,“老婆,周末要不要去城里玩儿。”


    他想,肯定还是之前淼淼的事情刺激到她,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就是这梦的战线拉得有点长。


    “去!我不要坐公交。”


    “开车送你。”


    “你送我们吗?我要带淼淼去买球拍。”


    “到时候看,我没空就安排其他人开车送你们。”


    周以臣饭后把人送到学校,迟迟不离开。


    云木香感觉到门卫打量过来的眼神,催促他赶紧走。


    “你今天怎么回事?”


    “不太放心你。”


    “我没事了,你不走我走了。”


    云木香进去学校,让淼淼自己去班级,她在办公室落座后,第一时间拿起纸笔,记录下梦中关键的节点。


    比如,她是在淼淼九岁那年去世的。


    叶芝兰还没死,教养出的赵昊十分优秀,相反,没妈的淼淼成了讨厌鬼。


    宋画眉依旧来到军区,身份却跟叶家没有关系,而是干爸干妈家二哥的独生女。


    七七年高考,七八年改开,大背景没变……


    周以臣把赵昊当亲生儿子一样在培养。


    淼淼十八岁成年,背上行囊被发配边疆,同年遇见地震,死在救灾中。


    云木香握着拳头捶了捶心口。


    才十八……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圈住叶芝兰这个名字。


    抽出一张新纸,将去年做的那个梦给罗列出来。


    淼淼偷钱、进少儿所、学习不好……啃老。


    云木香试图去找共同点。


    首先,无论哪一种人生,淼淼都是衬托别人的小丑。


    其次,两个梦里,淼淼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代表。


    再有,家长全部起反面作用。


    最后,结局凄惨。


    疑问:为什么会有梦?有人对她动手脚?有的话,是谁?


    云木香仔仔细细将全身上下检查一遍,没任何异样。


    坐下,视线又落在叶芝兰那个不断被画圈的名字上。


    如果真有人动手脚,这人肯定不在军区,或者在附近,但是不了解军区真实情况。


    换个思路想,如果不是叶芝兰的出现,她会将梦再一次当成预警,并感叹她儿子命途多舛。


    云木香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推到最后发现进了死胡同。


    图什么?


    总不能是遇见好心人,无偿给她预警。


    笔尖一下一下戳在纸上,点出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直到有人门都不敲就闯进办公室来。


    “云老师,不好了,苗老师家属在学校门口正闹着要找你算总账。”


    “……”


    云木香叠上信纸装进白衬衫的胸前口袋里,顺便瞄一眼手表。


    “现在这个时间,苗老师爱人应该在训练,孩子们应该在上学,怎么?苗老师家还有其他人?”


    这话问得对方一愣。


    “不,不知道啊,苗老师很少在学校里说她家里事,不过看对方年龄,应该不是苗老师的婆婆就是妈。”


    云木香拍拍脑门,“我去看看。”


    顺便清空一下脑子。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


    顺其自然,她只要保证自己三年后不死就行。


    说来,她为什么死的?


    梦是围绕赵昊升官加薪发展的,没提她为什么死,不过同年周以臣升为副师级别。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


    升官发财死老婆。


    哼!


    带着郁气,云木香来到学校门口,校门外一名憔悴的妇人扶着干瘦如老鼠一样的老人,两人正嘀嘀咕咕,倒是没像庞婆婆上次那样大吵大闹。


    她一出现,两人就看过来。


    “来了来了。”


    老太太眯起浑浊的眼睛,盯着云木香上下打量。


    “你就是害我儿媳妇瘫痪的那人!”


    云木香反问,“老人家,你儿媳妇是哪一位?”


    憔悴的妇人提醒,“是苗老师。”


    云木香视线转移到她身上,突然下移。


    老太太道,“对!就是她,她现在人整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后半辈子算是废了!你必须赔偿。”


    妇人小声说:“让她治病,她能治好。”


    “你听错了吧。”老太太嫌弃地打量一眼,“她这么年轻,肚子里肯定没有二两货,万一治不好呢?”


    “万一治好呢,苗老师就能继续上班。”


    云木香嗤笑一声,“老人家,你怎么证明你是苗老师的婆婆?现在社会乱,骗子多,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别人哪里知道苗老师的事情,故意来找我讹钱的,说!谁让你这个干的,这可是诈骗,我随时能让门卫送你去关禁闭!”


    老太太无所畏惧,“你不用唬我,我打小就是吓大的,不对,我身份没问题。”


    “我不信,除非你能证明,在你证明身份之前,我是不会和你谈苗老师的任何事情。”


    “那你等着!”


    老太太握着妇人的胳膊指挥,“你现在带我去医院!”


    “婶儿。”


    “快走。”


    妇人无奈地回头,就发现云木香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一慌,拉着老太太跑了。


    云木香轻啧一声,经过门卫室时停下。


    “大叔,刚刚年轻的那个妇人,你认识吗?”


    “没见过呢。”


    门卫看云木香的眼神闪着光。


    “云老师,好多人都说你治病特别厉害,是真的吗?”


    说完又怕冒犯,拘束地搓着手解释,“我没其他意思,就是,就是想找云老师你给我家那口子看看,军区医院碰不上个女同志,她就没好意思去看。”


    云木香建议道,“可以找护士帮忙的。”算是委婉拒绝掉。


    门卫就没好意思再问。


    后来云木香没再见那老太太,倒是徐玲玲专门过来跟她八卦。


    “苗老师婆婆去医院闹一通,退了你存在医院的钱,回家养着了。”


    “……”


    云木香无语凝噎。


    却也没再去管苗老师,该她的责任她承担,苗老师自己不拿自己当回事,要回家休息……看她婆婆那情况,哪里能休息好。


    徐玲玲又说:“知道苗老师婆婆为什么来吗?”


    “你知道?”


    “不能白说。”徐玲玲明示。


    “想要什么。”


    “我听淼淼说,你周末要去市里,带我一个。”


    云木香装模作样,“公交不是开通了。”


    “你怎么不坐公交。”


    “我有老公啊,谁让你没有。”


    “……”


    徐玲玲看不得她炫耀,磨磨牙,又想到鲁记者,轻哼一声。


    “没准我也快了,鲁记者申请蹲守,你知不知道?我觉得肯定是因为我。”


    “?”


    云木香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没烧怎么就开始说胡话呢。”


    “谁说胡话了。”


    徐玲玲拿掉云木香的手,挺起胸说:“我好歹也是咱们学校一枝花。”


    云木香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狗尾巴花吗?”


    徐玲玲气势虚了一秒,“你,你就是见不得我好,等着吧,等我好鲁记者定下来,第一时间就带到你面前来给你看,我们结婚我肯定问你要个大大的红包。”


    “……想得还挺远,赶紧说事。”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徐玲玲抬手护在嘴边,小声说:“还记不记前些日子上山被狼抓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伤了腿。”


    云木香脑海中灵光一闪。


    当天来学校的那个妇人,离开时好像走路有问题。


    紧跟着就听徐玲玲说:“她撒谎苗老师瘫痪,想让苗老师婆婆来逼你,只要你出手,她就跟着来求你。”


    “……”


    云木香想起之前也有人提过这事。


    “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害怕呀,你男人是她男人领导,万一不小心得罪你耽误她男人前程怎么办。”


    云木香有时候很不能理解一些人的脑回路。


    既然担心这个,那凭什么就认为,在背后偷偷算计她,就会安然无恙。


    徐玲玲显然说上瘾了。


    “你猜谁跟她推荐的你?”


    “说。”


    “余梅!”


    “……”


    忽然觉得鲁魏源有计划说得没错,她在家属区的情况还真是处于水深火热中。


    徐玲玲又说:“那你知道余梅为什么突然又想起你?”


    “你要说就说,别问。”


    耽误时间。


    “跟你说八卦一点意思都没有,都没办法得到正面回馈。”


    “你不说我走了。”


    “你是大爷!当然是因为余君君停职在家复习啊,她看到余君君就想到你,前段时间出事没来找你,是因为她分身乏术,受牵连丢掉保姆工作的那些人成天去余梅家找麻烦,该是余君君回家才消停,说是要给余君君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私底下的说法,就是帮着余梅不喜欢的人气死余梅。”


    徐玲玲说得活灵活现,云木香脑补着那画面,噗嗤一声笑了。


    “大娘永远是你大娘。”


    “那是,余梅被磨得没办法,请她后爸帮忙,让团政委的爱人给她介绍对象,打算嫁出去。”


    云木香眯起眼睛,想搞事情。


    徐玲玲像是瞧出来,偷偷说:“要不要我帮忙打听一下都介绍谁?”


    云木香笑着摇头,“我知道这个做什么?”


    “装。”


    云木香哼一声,“具体出发时间我周五告诉你。”


    “好!”


    同一时间。


    江山带着淼淼来到自留地附近。


    当年为方便灌溉,挖了一条小沟渠,这算是封山后孩子们唯一能接触到的自然水源。


    水渠只有一米深,手臂长。


    不必山上小溪清澈,水流冲下来带动泥土,看起来十分污浊。


    高兰妹伸头,被班长给抓住胳膊。


    “小心点。”


    淼淼看一眼,“女孩子退后,会弄脏鞋子。”


    “就是,别在这碍事。”


    高兰妹鼓了鼓脸颊,往后站了站,“我都没看到有蝌蚪。”


    淼淼挪两步,“你来这看,这里能看到。”


    黑黑的,墨点似的一团小东西,抖着尾巴围着水草乱转。


    高兰妹哇一声,“它们真的能长成青蛙吗?好神奇。”


    江山否定道,“当然不可能。”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等放电影的时候你看到就知道。”淼淼据理力争。


    “那什么时候能看到?”


    “……快了快了。”


    班长也有些期待。


    “那还不如自己养!”


    三人说话的时间,江山就已经跪在水渠边,往玻璃罐子里抓了好些蝌蚪,就是水很浑浊,看不太清楚。


    班长凑近,“要不要换水?”


    “要吧,这水好脏啊。”高兰妹歪头看。


    江山说:“这就是它家里的水。”


    他站起来,裤子已经湿半截。


    班长看一眼,“江山,我拿糖跟你换一个蝌蚪行不行。”


    “要大白兔!”


    “可以。”


    “那你去找个玻璃罐子,这样看得清楚。”


    高兰妹看脏兮兮的江山,有点不想自己来,也学着班长换了一个。


    淼淼是自己抓的。


    他完全不需要江山的帮忙,一下一下抓了好多,密密麻麻的一罐头。


    “兰妹,要不要多分你几个。”


    高兰妹看那拥挤的画面,只感觉头皮发麻。


    “不,不用了。”


    淼淼觉得遗憾,他决定回班里分给其他同学。


    抬头,迎面有人走过来。


    “你们在玩什么,我也要玩。”


    淼淼刚要说话,胳膊被江山抓住,往后带了下。


    “周栕,别跟他们说话,他们都是疯子,会咬掉人耳朵。”


    “啊!”高兰妹紧张地倒退。


    “你才疯子!”


    江山大喊,“你看你看,要发疯了,快跑!”


    一哄而散,活像是身后有狗在追。


    淼淼边跑还边往这边看,远远地瞧见有人过去。


    “周栕,你跑快点啊,千万不要被抓到。”


    “来了!”


    回到班里,淼淼受到大家欢迎。


    这天,三年级的小孩放学后,纷纷回家找容器想养小蝌蚪。


    云木香看到儿子手里拿的东西,只觉头皮发麻。


    这东西长大的模样,她是真的不敢恭维。


    她看着脏兮兮的儿子,手指头按着额头同他保持距离,故意问,“儿子,这可都是你找给小牙的晚饭吗?不错不错,小牙今天能开荤。”


    淼淼震惊两秒,抱紧玻璃瓶子。


    “真的假的!妈妈你昨天还说乌龟是吃小鱼的。”


    “乌龟是杂食动物啊,和猪一样,很多东西都吃,怎么?这难道不是你给小牙准备的?”


    “……江山还是不相信蝌蚪会变青蛙,电影还要好久才能看到,我们就想自己养,不对,是观察。”


    云木香严肃道,“小牙和蝌蚪只能养一个,你舍得把小牙赶走吗?它都已经把家里当成家了。”


    正蠢蠢欲动试图爬墙越狱的小牙:“?”


    淼淼为难死了。


    高兰妹路过听到,同云木香问好后,好奇地问淼淼,“周栕,你家里养了小乌龟,要不要把你的蝌蚪跟我的一起养。”


    云木香看过去:妹妹,你是真的勇敢。


    淼淼最后把蝌蚪给高兰妹,闷闷不乐地回家,直到看见趴在墙头的小牙,激动地跳起来。


    “妈妈,你看小牙来接我放学啦。”


    兴致勃勃地冲过去,将小牙拿起来,打开门,放回院子里。


    好容易爬到顶的小牙:“???”


    云木香感知到小牙的情绪波动,噗嗤一下笑出声。


    笑没两声,院门外有人喊。


    “云老师。”


    云木香回头,是妇联的人。


    领头的干练妇女开口,“吴新雨这几天有来找过你吗?”


    云木香摇摇头,“没有,你找她不去她家,怎么找到我这来了。”


    “云老师,如果你知道吴新雨在哪里,请一定要告诉我们,我知道你赞同吴新雨和杭副营长离婚,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人一辈子大大小小会发生不少事情,为吵架就闹离婚,以后想起来肯定会后悔的,更何况杭副营长前途无量。”


    干练妇女声音越说越大。


    云木香看她伸着头冲屋子里面喊,伸手打开门。


    “要不要进来检查一下,有没有你要找的吴新雨。”云木香唇角带着笑,说话声音却有点冷。


    对方想进来,被身后的人给拉住。


    她出来解围,“不用不用,我们肯定是相信云老师你的,你是老师,不能撒谎。”


    “如果有联系上吴新雨,还麻烦通知一下我们。”


    云木香没应。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吴春雨站在院子外,笑着帮忙。


    “我可以替云老师作证,最近几天确实没见到新雨来过,是不是王大姐。”


    “对。”


    妇联的同志见此就知道讨不到好,当即离开。


    吴春雨回神就对上云木香的视线。


    她摸摸脸,“我脸上是有脏东西?”


    “不脏,挺厚的。”


    吴春雨笑容僵硬一下,很快就恢复。


    “云老师,我们不是敌人,你不用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都说远亲不如近邻……”


    “我们还隔挺远的。”


    王大嘴说:“都是邻居。”


    云木香没了兴致,“淼淼,去不去爷爷家?”


    还有宋画眉的事情要解决。


    吴春雨遗憾地看着云木香母子离开,向王大嘴道歉,“大姐,都怪我连累你。”


    “什么连累不连累,云老师人其实很好的,你现在看着她对你爱答不理的,等熟悉就好,你也别着急,只要真是个好的,云老师迟早能看出来。”


    “……”


    吴春雨总觉得这话是在骂她。


    “我知道,我好想听见孩子在哭,先回去了,谢谢大姐愿意跟我做朋友。”


    吴春雨走了。


    王大嘴感慨万千地回家,看到院子里劈柴的王升说:“春雨多好一个人,被耽误了。”


    王升:“……”


    “一个人照顾六个小孩不容易,还都生病,你改天跟云老师说话的时候提提春雨,好让云老师改变对春雨的看法,给孩子们看看,都说云老师医术特别厉害。”


    王升无语,“姑,跟你又没关系,你操那么多心干嘛,云老师又不是小孩,不喜欢新来的邻居,你还能强行让她们在一起玩儿啊,又不是小孩子。”


    “你对象谈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看看,有时间也不说出去找人家说说话。”


    火烧到自己身上,王升闭嘴了。


    “你说的,女孩子要矜持。”


    “那跟你又没关系。”


    “我就不是女孩子?”


    “……”


    云木香踏进院子里,再一次遇见宋画眉。


    让淼淼先进屋里,看着宋画眉说:“来了有段时间,学校里的课程跟得上吗?”


    “我可以,下学期开学我打算直接跳到四年级。”


    三年级下学期升四年级。


    是云老师带班。


    云木香微微颔首,视线缓缓后移,看到赵昊。


    改变还挺大的。


    第一次见面嚣张到天老大他老二的小孩,如今都会看人眉眼。


    云木香突然伸手,扶住赵昊的肩膀。


    她联想到,之前曾经在赵昊身上有的符无效,他跟宋画眉说过。


    梦里,赵昊小时候也是小霸王,大了开始变得懂事,聪明,逐渐被军区一些叔伯们喜欢。


    这是个变数。


    云木香捏了捏肩膀,“看着瘦了些。”


    宋画眉道,“吃得还挺多的,只是运动量也大,肉全部被消耗掉。”


    赵昊挣扎着喊画眉。


    宋画眉想安抚,云木香已经松开手,之前死活都要留在宋画眉身边的人,一溜烟地跑回房间。


    宋画眉回头看一眼,“云老师,那我先进去了。”


    云木香颔首。


    原本还想问问的,现在想想还是太麻烦。


    干脆直接把挂在脖子上的红绳给拉出来。


    有两条。


    一新一旧。


    新的那条故意让宋画眉看到,银制的弯月形状。


    叶芝兰丢弃的那个信物。


    被娃娃捡回来的。


    奈何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宋画眉身影消失,才将红绳取下来,塞进口袋里。


    拉出另一条,卸下上面吊着的六枚铜钱,刚拆下来就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注视过来。


    云木香抬眸,看到人在对门。


    是叶参谋长。


    笔直地站在门口,笑着在送人离开,人精神奕奕,唯一能证明年长的是那头花发。


    云木香隔空点点头算打招呼。


    满面红光,这是有喜事要发生啊,还是天大的喜事。


    颠了颠手里的铜钱,被刚到家的詹成刚撞个正着。


    他笑着,“这不巧了。”


    “哥。”


    “这拿的什么?”


    云木香坦然地张开手,“铜钱,在上海有个老教授告诉我这个东西有收藏价值,我就收集了一些。”


    “你喜欢这个啊,等着。”


    詹成刚从家里拎个麻袋出来,放在云木香面前。


    都不用打开,落地丁零当啷的声音就能听出来。


    大洋、袁大头、铜钱乱七八糟一堆东西混在一起。


    不少因为处理不好已经氧化发绿,生了一层毛毛。


    云木香震惊,“这……”


    “你知道的吧,爸入伍早,刚开始小没安全感,斗地主的时候就喜欢偷偷搜刮这些东西,说是攒着的老婆本,直到后来正规化才慢慢改掉这个毛病。”


    云木香唏嘘,没要。


    詹成刚没强求,他给不要,就让他爸给。


    家里现在真不缺这些旧钱。


    云木香让他把东西收起来,为转移话题说起宋画眉。


    詹成刚:“她呀?已经让人去调查。”


    ……


    马蹄乡。


    因村子形状像是马蹄踩下的印子而命名。


    这天迎来一位风尘仆仆的男同志,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老制服,进村就被坐在一块儿唠嗑聊天的大妈们给拦住。


    “你哪来的?干什么的?要找谁?”


    男同志笑笑,“我来找亲戚,姓宋,叫宋青山。”


    “怎么又是来找青山的,难道小孩又搞错了?”


    “又?之前是搞错过吗?”


    这话一下子勾起大妈们的八卦欲望。


    “可不,青山以前是我们这儿的民兵连长,帮人家解放军养孩子,谁知道犯浑把自己的孩子换给人家,前段时间人家发现真相,还回来找呢,可惜了叶子,大丫前脚被人接走,叶子后脚就被送出去当童养媳,十五岁结婚,生头胎的时候人就没了,没能享上福。”


    “那孩子活了吗?”


    “孩子倒是活了,小猫一个,哭起来都弱弱的,是孩儿爹一口口羊奶喂活的,可惜命不好,四五岁那年爹也没了,奶奶嫌弃是女娃娃浪费粮食,就还了回来。”


    “现在想想,青山肯定是觉得亏心,才愿意留下叶子闺女的。”


    “什么呀,跟青山家有啥关系,是青梅心好,叶子闺女是青梅拉扯大的。”


    男同志好奇,“青梅是?”


    “青山妹子,也是早早就被自己娘给嫁出去,男人出门挖渠的时候出事,没了,婆婆就把母女俩给赶回家,青山兄弟姐妹四个,还就青梅命最苦,婆家不待见,娘家爹妈不管事,被嫂子拿捏,要嫁给山窝窝里当共妻,呸,黑心肝。”


    “青梅也是本事,一把柴刀连带叶子闺女一起走了,多少年都没音讯,谁知道老了老了享福的机会来了。”


    “怎么说?”


    “去年宋家小儿子青树回来,带走了青梅闺女,说是城里裁缝铺缺人手,后来就是来人接叶子闺女,青梅还跟着进了趟城。”


    “不对,我咋听说青梅回来的时候带了个姑娘。”


    “是她自己闺女,说是在城里受小舅欺负,你们不知道,青树入赘的那家人有病,个子丁点永远都长不大的那种,说是那家儿子想骗青梅儿子当媳妇。”


    “造孽!那青梅脾气肯定忍不住,家给你砸了。”


    “可不是,那段日子青山成天唉声叹气的,我估计就是这事闹的。”


    “活该。”


    一人一个意见,说得正热闹呢,就听见村里头又喊起来。


    “宋青山,你个孬种别跑!”


    “这是又闹啥呦。”


    讨论暂停,大妈们才突然看向人群中的生面孔。


    “光顾着说话,你还没说你是来干嘛的,介绍信有没有,检查一下,别是什么坏人。”


    “不是不是,介绍信我有。”一边掏,一边看向前方追跑的身影,“那就是宋青山?”


    “对,老了,年轻时候青山跑可快了。”


    大妈确定介绍信没问题,还给他。


    “要还要给你喊下青山,这夫妻俩打架一时半会停不了。”


    “没关系,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我就觉得跟大妈们投缘,我们再聊聊。”


    “小伙子有眼光。”


    “大妈,叶子闺女和青梅闺女,哪个大呀?”


    “叶子闺女吧。”


    “哪儿啊,叶子跟青梅闺女一辈,俩人同一年出门子,青梅嫁人,叶子给人当童养媳,青梅先生的,叶子后生的。”


    “那这岁数差得不小呀。”


    “四五年吧,叶子十岁当童养媳,十五岁生闺女没的,对,四五年,青梅嫁的有点远,当时生孩子因为是个姑娘婆婆就没往家里报信,具体时间就不太清楚。”


    男同志心里算了算。


    如果这么算,叶子女儿今年十五岁,青梅女儿就有十九。


    “这么多年,青梅婆家就没想过这个孩子?青梅男人别不是亲生的,才这么不在乎。”


    “哪儿能啊,青梅当年在我们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不要有太多人上门求娶,可惜青山婆娘掉钱眼里,说是嫁小姑子,实际就是卖,当时彩礼就给了一百块,不是亲生的能给这么多彩礼。”


    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