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作品:《大明求学日常

    江芸芸和娄素面面相觑, 各自惊讶问道。


    “你怎么也受伤了。”


    两人默契地摸了摸额头的伤口,齐齐叹了一口气。


    “打架打的。”两人又异口同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靠在椅背上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把朱宸濠打了一顿。”


    “我把几个破锣嘴打了一顿。”


    两人说完又沉默了, 随后又互相夸道。


    “打得好, 朱宸濠我早就想打了, 整天粘着你跟个臭屁虫一样, 烦死了, 我瞧着要不是学规不允许,这人要爬你床底睡觉的。”


    “你也打的好,学校里的几个破锣嘴真的烦, 靠着关系进来又不读书,整天不务正业, 大肆渲染八卦, 什么屁事都是凑上去说两声。”


    两个倒霉蛋说完又都没说话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啊?”江芸芸问道。


    娄素大手一挥, 大大咧咧说道:“山长叫我退学,我不同意。”


    “就因为你是女子吗?”江芸芸愁眉苦脸地问道。


    “是啊,所以我不服。”娄素蹭得一下站起来, 大声说道, “这半年多的月考, 我次次名列前茅,哪里比不过那些男的,我虽然现在还拉不开大弓,但小弓也拉得不错了,骑马也会骑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是我吹,论琴棋书画, 书院里谁能比得过我,现在就因为我是女的,就要我退学,我是万万不愿意。”


    她越说越气愤,背着手在小黑屋里来回踱步着:“要是说我读书差就算了,技不如人,排名倒数,我自然羞愤退学,哪里需要别人说,可我现在既然样样出挑,那我又凭什么退学。”


    江芸芸听得连连点头,就连顾幺儿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可现在山长和监院还没说话,学院里的有些人就开始叫嚣着‘男女有别’,‘女子就该嫁人绣花’的这些破道理,我越听越气,前几天又去打了他们一顿。”


    江芸芸听呆了:“你打了两次架?怪不得给你关禁闭了。”


    “是啊。”娄素自信点头,“都打赢了呢,厉害吧。”


    江芸芸哎哎两声:“还挺厉害的。”


    “学院里的那些靠关系进来读书的人上骑射课都不用心,瞧着跟个绣花团子一样,脚步虚浮,手臂无力,我一戳就倒了。”顾幺儿也说道,“弱得很,娄素拉弓很认真的,肯定能赢。”


    “那肯定的。”娄素下巴一抬,得意说道,“我谁啊,我抡圆了胳膊打的人,三个打我一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江芸芸和顾幺儿齐齐竖起大拇指。


    “我听说你打算在讲堂辩论,这又是什么说法。”江芸芸又问。


    娄素没说话,背着小手走了好几圈,然后就目光炯炯有神得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整个人往后倒去,磕磕绊绊问道:“干,干嘛。”


    “你觉得我应该继续读书吗?”她抱臂问道。


    江芸芸点头:“你喜欢读书自然可以继续读。”


    “可我是女的!”她突然强调着。


    江芸芸老实巴交地啊了一声:“我,我知道了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娄素拧着眉头又问了。


    江芸芸哦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老实说,论奇怪的,坐在她面前的,江芸芸本人更奇怪,更大胆才是,简直是拎着脑袋在科举这条路上狂奔。


    娄素就是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那简直是小菜一碟,洒洒水的事情。


    “不,不奇怪的。”她目光游离,战战兢兢说道。


    娄素没说话了,绕着她开始打圈,脚步声哒哒的,江芸芸被那影子晃得头晕,心里越发战战兢兢的,实在是之前被茹老夫人吓得不行,这才夜逃离扬州城,谁知道一回到学校,还是女扮男装的事情,可不是心口直跳。


    “你干嘛不说话啊。”顾幺儿独自一个人坐在边上,悄悄吃完了原先准备给娄素的晚饭,抹干净嘴巴,出声问道。


    “那你愿意和我站在一起吗。”娄素站在江芸芸面前,认真问道。


    —— ——


    山长心很累,原本来了一个江芸芸开学第一天打同学就算了,结果还把郡王招惹来了,之后整顿学院读书氛围,虽然闹得怨声载道,但教书的学长们可是乐见其成的,后来他一直蝉联第一,也有不少人有意见,甚至觉得抄袭,但都被压了下来,后来江芸芸走了,全体师生都松了一口气,没多久郡王也走了,山长和监院也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一个秋天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


    好家伙,突然有一天有人来报,娄素和人打架。


    其实打架也很正常,学院里这么多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互殴的双方都是有头有脸有背景的人,忍不下一口气,打起来也很正常。


    但是没一会儿又有人连滚带爬跑进来说。


    ——“娄,娄公子是女的。”


    袁端九十五岁的老人了,听得那叫一个眼前一黑,头晕目眩,饭也不吃了,腿脚也利索了,风风火火跑过去了。


    娄素的背景他一清二楚。


    理学大师娄谅的孙女。


    娄谅可是不得了的人物。


    他的老师是康斋,他自己是崇仁学派的领头人,与陈石斋、胡敬斋齐名,在江西乃至整个大明声望非常高,尤其是前几年去世时的奇景更是至今令人心生感慨。


    据说有日灵山白云峰崩落数十丈,娄谅自叹命不久矣,召集家人和弟子告别,门人伤心之余安慰道‘元公、纯公皆暑月而卒,予何憾。’,没多久,娄谅逝世于家中,年七十,据说娄谅死时,盛暑日突然阴凉数日,飒然如秋,等殓事完毕,又日出如故,世人皆称其以有称圣之风,这才天人感应。


    他的长子娄性,明成化年间中进士,曾任兵部郎中等职,辞官后在白鹿洞任教,所以当时娄性来信说让自己的小孩来学校读书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


    孩子确实是孩子,但没说是女孩啊。


    袁端一开始看着面前还一脸不服气的小孩直叹气,原本是打算把人关在房中等家人来接,谁知道院中又有人出言不逊,这小孩脾气倒是大,深夜翻墙出门去打架,三个打一个,还把一个人的门牙打断了。


    他不得不把人关禁闭,也算是保护其他同学。


    后来她非说要论道,山长和监院没说话,学院里的其他人倒是反响剧烈,大都是反对为主,还有保持中立不说话的。


    袁端是山长,有自己的考量。


    学院来了个女同窗自然不太好,传出去会惹人笑话。


    但这个女学生是大师娄谅的孙女,自己读书又格外好,次次名类前茅,这才打架还受伤了,还伤了脸,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外面那些娄家弟子和族人的反感。


    白鹿洞学院能恢复教学已是不易,经不起风波了。


    他不得不左右安抚。


    其实监院说得也对,此时直接把人赶走才是后患无穷,若是要辩也该沿袭旧风的,让他们年轻人辩一辩,借着他们的名义自然也可以在为书院打开名声。


    闻实道这个想法很务实,也很贴近白鹿洞书院的历史。


    白鹿洞学院成名于朱子,提起朱子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和存斋先生的事情。


    朱子和存斋先生虽是齐名,但见解多为不和。


    朱陆之争曾有两次会讲,至今都颇具影响。


    第一次是淳熙二年的“鹅湖之会”,朱子主张先博览而后归之于约,批判陆的教法太简易,存斋先生则主张先发明人的本心而后使之博览,认为朱的教法为支离。


    第二次则是在淳熙八年的白鹿洞书院讲台,当时是朱子请存斋先生登书院讲课,讲的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两次争论都意义深远,至今为人津津乐道。


    可之前辩的那都是学术,是受到世人敬仰的学问,现在辩的可就是伦理,伦理一事放到台面上,那能说得可就多了,而且一个不甚就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攻击。


    现在,身为女子的娄素天然站在下风。


    若是寻常人自然会知道退缩,可现在娄素却要辩,学生也要辩,就连监院,学长都在边上旁观,只有袁端心中一直颇为担忧。


    他和娄素的爹娄性关系不错,自然不忍心看着娄素若是三日后一败涂地,那今后的婚配都成了难事。


    所以他在听闻江芸回来后,火急火燎把人打发走去劝人了。


    ——算了吧,还是归家吧。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江芸回来后带来的消息是——他也要上场辩一辩。


    ——为娄素辩一辩。


    好极了,事情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袁端愁得面前的茶也喝不下去了,心事重重地起身准备去找监院聊聊天。


    ——是人就有私心,他也是有私心的。


    —— ——


    今日的彝伦堂热闹非常。


    这里原本是书院请大儒来授课的地方,所以屋内颇为空旷,只上首摆了一张很长的案桌,如今里面则成了一个大台子。


    天还未大亮,这间白墙灰瓦,四开间的屋子前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人,甚至还有看热闹的人远道而来,也要来听听这闻所未闻的女子辩论。


    走廊上被人用绳子拉了起来,所有人都被拦在外面,只有少数几个人站在左右两侧的对联边上,交头接耳说着话。


    娄素之前一直满不在乎,但今日天不亮就跑去敲江芸芸的门。


    “太紧张了,手都在抖。”她愁眉苦脸说道,“我要是输了,丢自己脸就算了,还要丢我祖父,我爹的脸。”


    江芸芸打着哈欠坐在一侧:“今日你家人会来吗?”


    娄素低着头没说话了。


    江芸芸眼皮子抬了抬,好心安慰道:“没来才好,等会输了,脸一盖,之后回家也没人认识你。”


    娄素叹气,皱着脸:“你还挺会安慰人啊。”


    “还行吧。”江芸芸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揉了一把脸后才站起来,“我去洗个脸,也好准备准备去彝伦堂了。”


    娄素背着小手,心事重重地走了。


    “哎,你说能赢吗?”一个小脑袋从窗边挤进来,好奇问道。


    虽然只是深秋,但山中的早上已经开始结霜了,江芸芸打了水洗了脸,一个激灵醒过来,眼睛也瞬间睁开了,只是一睁眼就看到顾幺儿鬼鬼祟祟凑过来,然后掏出自己皱巴巴的毛巾,打算蹭一下江芸芸的水抹一把脸。


    “不知道能不能赢,而且能不能赢也不重要。”江芸芸开始掏出珍珠膏搓脸。


    她随便抠出一坨放在手心,这膏体质地颇硬,但放在微亮的日光下还能看到大量珍珠被碾碎后的粼粼光泽。


    “还挺香的。”顾幺儿凑上闻了闻。


    江芸芸在掌心融化后就在脸上呼噜呼噜地抹了一把,连带着脖子都涂上,一点也不浪费。


    这是周笙临走前非要塞到她包里的,好大一罐,说是为了防止秋冬小心皲了脸,还说一瓶五两银子,一点也不能浪费的。


    小穷鬼到这里以后,就还没用过好东西,所以搓自己脸上一点也不带心疼的。


    顾幺儿也好奇伸手去掏,然后也跟着她有模有样的搓脸。


    两人动作都颇为粗鲁,没一会儿小脸就红扑扑起来。


    “我听不懂。”顾幺儿又说。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开始给自己梳头发,把头发丝整整齐齐包在方巾里,甚至还悄悄抹了一点头油,免得额头细小的碎发掉下来,显得不庄重。


    “你今日怎么还打扮起来了。”顾幺儿拖着下巴,好奇问道。


    “因为今日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江芸芸说。


    顾幺儿不解:“这不是娄素的事情吗?与你有何关系。”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神色如常地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


    她来到这里后很少照镜子,大都是自己胡乱穿衣服弄头发,差不多就行了,可直到今年夏日的一个午后,她像寻常一样写好作业在院子里打拳锻炼身体,顾幺儿嫌热,就在廊檐下睡觉,脸上还盖着一本书。


    正午时,娄素捧着鱼缸哭唧唧跑过来说自己养的鱼死了。


    江芸芸顺势低下头一看。


    低下头的那一刻。


    她突然清晰地看到自己现在的面容。


    夏日的热浪照得水都在反光,江芸芸的这张脸也跟着微微扭曲起来。


    “我明明养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换水喂食,一个都没少啊。”面前的娄素苦恼抱怨着。


    江芸芸盯着那条翻肚皮的小鱼,那条鱼蔫哒哒地浮在水面上,水波微动,他也跟着飘了飘。


    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和那条小鱼一样毫无生机。


    就在那时,江芸芸突然惶恐地发现,自己记不得以前自己的模样了。


    她以前也长得这么好看嘛?眼睛也有这么大的?皮肤也这么白吗?


    她透过隐隐的水光看着这张脸,突然失魂落魄待在原处,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看着面前之人。


    “怎么了?”娄素见她不说话了,神色诡异,小心翼翼问道。


    江芸芸回过神来,冷不丁看着面前之人。


    那种诡异的,被人注视的感觉便又消失不见了。


    面前的娄素长得文质秀气,她还记得她的样子,闭上眼,心里也能浮现出她的样子。


    可她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的自己的样子,甚至只要用力去记忆中翻找,便觉得头疼欲来,甚至冷汗淋漓。


    “哎哎,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娄素紧张往后退了一步。


    “没事,只是觉得你该做个小鱼赋悼念一下你的可怜小鱼。”江芸芸再抬眸时,笑脸盈盈说道。


    娄素叹气:“我是来找你安慰的,不是来找功课的。”


    江芸芸依旧和气地看着他,哪怕心中惊涛骇浪。


    —— ——


    彝伦堂


    袁端坐在上首没有说话,闻实道代为主持。


    “今日是为了娄同学能否继续在这里读书的事情而展开的一次辩论。”他站在台子上,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今日所有课都停了,也就是说全校的师生都齐聚在这里。


    堂外的人更多,不少人听说这件奇事都要来看看,有模样稚嫩的小孩,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人群中甚至还有不少头戴帽笠的女子。


    “若是支持娄同学继续读书的,就站在右边。”他平静说道。


    右边的小案几边上站着娄素和江芸芸两人。


    两人目光平静地看着众人,有人一脸好奇,也有人下意识避开他们的目光。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上前。


    “江芸你不是刚回来吗,就马不停蹄来凑热闹了。”


    “我早就听闻你们关系很好了,嘻嘻,看来还真的挺好的。”


    “女人读书就是不行,你一个小解元可别糊涂了。”


    江芸芸目光平静地扫视着众人,温温柔柔说道:“女人读书若是不行,偏在座的能比得上娄素的也没几人,那是不是也说明你们读书更不行。”


    她平日里说话都是格外和气的,慢条斯理,笑脸盈盈,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斯文。


    “我要是你们早就羞愤离开,再不济也是闭门读书了。”只是今日她不笑了,眉宇间就是淡淡的冷漠疏离,那道浓密的剑眉也有了几分不可直视的锐利,“所以,谁来凑热闹还不好说呢。”


    “就是就是。”顾幺儿从人群中匆匆忙忙挤进来,怀里揣着一个小布包,一边为江芸芸撑场,一边把布包里的糕点,瓜子,果脯都掏出来,整整齐齐摆在座子上,然后信誓旦旦地挤在江芸芸和娄素中间,天真问道,“开始吵架了吗?”


    袁端看得眉头一挑。


    “你一个都没读过书的人来凑什么热闹。”有人不悦质问道。


    顾幺儿不高兴了,面无表情举起自己的拳头:“我虽然读书一般,但我打人特别厉害,你要不要试试。”


    “咳咳。”闻实道打断顾幺儿的挑衅,拉回正题,“既然这边就两人,那对面的人也不能太多,最多四人。”


    人群哗然。


    “之前可没说选定人数的。”


    “这我们也没商量好啊。”


    有人在人群中起哄着。


    顾幺儿听得直冷笑,大声说道:“那个中间说话的人,别以为你个子矮就可以胡咧咧,我早就听说你这人是‘矮子肚里疙瘩多’,我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谁,谁说的。”那人大怒。


    顾幺儿皮笑肉不笑:“那我可不告诉你。”


    “还打算轮流不成,也太欺负人了。”门口,乐山也大声说道,“你们这么多人,真当自己是臭皮匠嘛。”


    闻实道解释道:“这么多人打算辩论到什么时候,你们现在就选几个你们觉得厉害的上场就是,大丈夫何必扭扭捏捏。”


    众人磨磨唧唧。


    江芸芸冷眼看着他们的犹豫,退缩和烦躁。


    “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闻实道和气说道。


    一侧的仆人很快就点上一炷清香。


    “文思兄,你口才好,不若你上。”


    被点名的读书人连连摆手,甚至躲到人群后面。


    “海峰兄,你知识渊博,博览群书……”


    “我不愿上场,娄素要不要继续读书,其实我都是无所谓的。”


    人群中,有人推脱,有人跃跃欲试。


    ——对面的应天府小解元,要是能辩倒他,那可是天大的扬名立万的机会。


    “在下刘养正,虽于读书一道并不精通,却颇为醉心道术,愿意以道法来辩一辩此事。”有一个个子矮小,穿着道袍模样的人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起了一个头,后面也有不少人纷纷响应。


    “怎么都是不认识的人。”顾幺儿磕着瓜子,大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出来的几人。


    他就认识每次考试在江芸芸屁股后面徘徊的那几个人,来来回回那十来个,结果这些人躲在人群中,一个也没出来。


    “马上就认识了。”刘养正迈着四方步信誓旦旦地去了左边的方向。


    顾幺儿笑眯眯:“乌合之众,我才不要认识呢。”


    “黄毛小儿,出言不逊。”有人不悦呵斥道。


    顾幺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大声反驳道:“我是黑色的头发,你这个小秃头。”


    很好,还未开始辩论,顾幺儿以一人之力拉了一大波仇恨。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闻实道说道,“谁先开始。”


    “我。”刘养正信誓旦旦上前。


    “一炷香的时间。”


    小童重新点燃一根清香。


    江芸芸和娄素对视一眼,各自露出笑来。


    顾幺儿嗑瓜子的声音也格外响亮。


    “道德经中有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可见阴阳调和,乃是万物法则,男子为阳,女子为阴,自来如此,我们男子天生就要读书立业,考取功名,那你们就该,生儿育女,照顾家事,不然天地不就乱了正道,不利于万物生长,世道良善,可谓之大罪……”


    刘养正大义凛然,说到激动处,手臂用力挥舞着,面色潮红。


    一炷香停了,他的话也就停了。


    不得不说,刘养正对道家研究确实深刻,引经据典,有理有据。


    “还请小解元和娄同窗指教。”他彬彬有礼朝着他们行礼说道。


    娄素虽是完完全全不懂道家学说,但也是心中颇为自信。


    她扭头去看江芸芸,商量着谁先来。


    江芸芸对着她微微笑,然后说道:“巧了不是,我与道德经倒是有些缘分。”


    刘养正眉心微动。


    江芸芸施施然起身,面容和气,口气讥讽:“但你只学了一个皮毛也敢出来显摆。”


    刘养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大道氾兮,其可左右’的道理也不懂,也好拿着道德经出来招摇撞骗。”她理了理衣袖,施施然走上前。


    袁端看着江芸芸站在台子上,不知为何,他眼皮子开始猛烈抽搐了一下。


    只见台上的人,目光平静温和地扫视着台下众人,和气地下了战书:“刚才监院说只准四个人上台,我倒是觉得不必,刚才刘养正既然用了道德经作为开场,众人也知此书开篇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见天意如此,若是你们能在三轮之内辩倒我,我第一个自请离开学校。”


    “随便你们几人一起上台。”她微微一笑,自信满满。


    人群瞬间哗然。


    哈,好狂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