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村一条小巷子深处。


    一座灵酒坊前面的布旗随着风吹轻轻摇晃着，布旗上面写着“思过往”三个字，灵酒坊的大门紧紧关闭着。


    酒坊店家待在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面，他驼着背，低着头，动作迟钝地在打酒，动作间思绪忽然飘向过往。


    ——“凭什么被帮助了就得回报回去啊，不是他自己选择帮我们的吗？”


    ——“施恩不图报才是真行善，如果有所求，那叫交易，他当初也没说是交易啊，要请到净明城赵家的人，把我们全村人的灵石一起交出去都不知道够不够，难道要我们把灵石都给他吗，就算是借，他也不一定能够还回来吧，毕竟他的修为都不知道会不会重回巅峰，如今他只是一个废人，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根基毁了还能重新恢复的事情，除非他气运惊人，不过他现在这幅模样，也不能说是有福之人吧？”


    ——“这很明显是个无底洞啊，灵石啊、天材地宝啊砸进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听个响，我们还是劝劝他放弃吧，别瞎折腾了，不过是浪费时间浪费资源而已，他接下来的日子有什么难过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帮他啊。”


    ——“他一开始是为了行善积德吧，又不是做生意，干什么指责我，我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灵石都给出去啊，这不是也给了一点吗？”


    ——“要我说啊，这位大善人之前明明在享受高高在上施舍我们同情我们的过程，满足自己帮助别人的优越感，现在竟然要我们帮帮他，真搞笑，早知他是这么一个挟恩图报的人，当初我们就不应该感激他。”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从江水村狼狈逃离的周昌任无力地倒在泥水滩中，溅起的泥水点沾到他身上、脸上，周昌任怔怔地抬头看向出现在他面前的江非愈，“……我错了？”


    “对自己的实力没有清晰的认知，意气用事，盲目下场相救萍水相逢的人，非我对手却阻挠于我，此乃第一错。”江非愈半蹲下身，垂下眼帘说道。


    “人分三六九等，在修仙界，你所看到的世界与那些贫贱弱小之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你原先所见大多美好，那是弱者为了活下去对强者的伪装，以及你对弱小之人朝你伸爪划出的血痕并不看在眼中，弱者所见大多都是人性贪婪与自私，那是因为他们需要争抢才能活下去，你盲信人性与我定下赌约，此乃第二错。”


    “你一开始在他们眼中便是强大又无所不能的形象，然而你却以弱小又无能的状态回到江水村，将他们心中对你的憧憬与崇拜毁得一无所有，信徒会信仰神明，但是他们不会信仰一个堕落无能的神明，此乃第三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如今修为大降，竟然还敢大喇喇地回去江水村求助，莫不是觉得自己身上那些法宝灵植对他们没什么吸引力？还是认为他们都是可信的人不会趁你病要你命？身边人的嫉妒可是很可怕的，而你并没有可以护住你的亲信之人，此乃第四错。”


    “你在奉献自己帮助别人的时候可有想清楚，自己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一个好名声？别人感谢的话语？道义上自我的满足？想要得到他们的回报？还是什么其它的好处？否则，最后不过是徒增怨怼而已，此乃第五错。”


    “你所行所为根源皆是错误，有此下场，岂不活该？”江非愈笑了一下。


    周昌任怔怔地睁大眼睛，“……活该？”


    “是的，活该。”江非愈站起身，眼神中带着嘲讽的笑意，“你从我手中救出的人抛下你独自逃命，而你代替他落到我手中，是你活该，他现在的想法——”


    “——让我想想”，江非愈摸着自己的下颌思考道：“估计是觉得他自己很好运吧，竟然有人过来替他送死。”


    “至于你一直在帮扶的那些江水村村民，他们一边叫嚣着你已是废人，拥有那些丹药法宝也没什么用处，一边将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给抢了，然后将你扔出江水村由你自生自灭，而其他的大多数人，他们对此视而不见，你的结局如此，难道不觉得自己活该吗？”江非愈语气意味不明地说道。


    “我……不！不！为什么会是我活该？明明是他们忘恩负义！”周昌任咬牙，双手在泥水滩中划出一道道指痕。


    “因为你活该与他们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啊。”江非愈摊了摊手。


    “……你”，周昌任有些崩溃地睁大眼睛，抬起他的头颅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


    江非愈垂眸看向周昌任说道：“我们立下赌约，真实的情况你无法说出口，但是只要江水村内有人真正回应你的求救，我就会放过我原本要杀的那个人，以及帮你恢复修为，然而现在，你输了，按照赌约，你将自愿被我炼制成人蛊。”


    “不过，虽然是我赢了，但是将赌约结果的决定权放在第三者的身上，这实在不符合我的做事风格”，江非愈弯腰将周昌任扶起，“这样吧，你想与我再打一次赌吗？周昌任。”


    周昌任沉默良久，然后有些恍惚地开口：“打什么赌？”


    江非愈张口吐出一只红色的蛊虫，伸手递到周昌任面前，他看向周昌任笑着说道：“就赌，你会不会因为想要报仇，而自愿成为我的人蛊？”


    “……”，周昌任撇开了江非愈的支撑，然后自己站直身体，他伸手接过江非愈递过来的红色蛊虫，发着怔低头看了许久，然后开口哑声说道：“如果我想要报仇的话，你也是我的仇人之一。”


    “但是我觉得”，江非愈看进周昌任的眼底，似笑非笑道：“比起我，你更恨其他人。”


    是，他更恨江水村那群人，周昌任缓缓收紧手中的蛊虫，不过，他松开手，“不，我不想……”


    “不用现在就拒绝，从高处跌落到低谷是很痛苦的，毕竟你从元婴期修士变成了一个废人，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原先所有的骄傲都会随着你的修为一起崩塌，但比之更痛苦的是，往后余生没有任何盼头下你的麻木”，江非愈偏头看了看远处，然后转身离开，他声音淡淡地说道：“向我报仇也好，向谁报仇也好，这个蛊虫你就先拿着吧，你不想用它的时候，它会一直沉睡下去的。”


    ……


    原本是想要给人蛊师找些麻烦，所以才引来天隐派的人，没想到这麻烦也引到他自己身上了，酒坊店家面无表情地打着酒，噬血蛊在一瞬间就被压制住了，不愧是净明城赵家，看来无法带着全村人一起走了，那么至少外面这些人，得陪他一起下去。


    “周老头，怎么突然关门了？”


    “你不是说要请我们喝九霞觞吗？不会是要反悔了吧？”


    “行啊，周老头，你哪来的路子？九霞觞听说大宗门才喝得到，没想到你竟然能弄到手!”


    灵酒坊内放着几张木桌，桌子旁边坐了好几个人，他们偏头等着酒坊店家所说的九霞觞送上来。


    酒坊店家从放置灵酒的小房间内掀开布幔缓缓走出来，他垂着头，没有说话。


    “周老头，酒呢？怎么空着手过来？”


    “莫不是在耍我们？”


    坐在木桌旁的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满说道。


    “不到百年”，酒坊店家忽然开口，“我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半头白发，饱经沧桑，脸上满是沟壑皱纹，我成了真正的凡人，而你们依旧是壮年模样。”


    “这……”，旁边的人见他说奇奇怪怪的话，有些愣住。


    “很奇怪是吧，我忽然说这种话”，酒坊店家笑了一下，“也是，过了快要百年时光，我在你们心中估计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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