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的陈念之，只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却很快冷静下来。


    “东陵几大家族，除了柳家，都是你陈家的家臣，后来自立的门户。”


    吕太都说道，“我吕家也是。”


    “所以当年结亲……”


    陈念之有些内疚。


    “救你是你先祖积德，不想让陈家血脉断绝，并不是我有多喜欢你。”


    吕太都实话实说。


    陈念之有些尴尬，赶忙转移话题:“妖族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有，即便东陵城地势险要，可若是妖族真的入侵，想挡住也很难吧！”


    “当年的气候与现在不一样，这九连山中的瘴气如今已经消退了大半。”


    吕太都说道，“而且，陈家当年有一批暗侯长年通行于天渊古道，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点燃山中的烽火台，东陵城可提前一个月知晓妖族的动向，从而向州府求援。”


    陈念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陈家儿郎，一旦成年后，都会进入九连山历练，少则半月，多则数月。


    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件事发生，那到了今年，他也要进去九连山历练。


    “除此之外，处于九连山的神龙宗，也是东陵城的侧卫，一旦有事，便可驰援东陵。”


    吕太都说道，“这神龙宗的创始者，也是陈家的家臣之一，只可惜……唉……”


    “那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头的！”


    陈念之问道。


    “陈家被灭之前，便有妖物来劝东陵归顺，被你阿翁直接砍了送回，柳家上位后，反到开始禁止人们入山。”


    吕太都说道，“神龙宗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加之山中暗侯频繁失联，我便开始进入古道调查，却发现了妖族活动的痕迹。”


    陈念之心头彻寒。


    若柳家与神龙宗，都勾结妖族，那妖族就可以无声无息的拿下东陵城。


    到时，妖族进驻东陵，不但这一城的人要死，整个青州都将暴露在妖族的屠刀之下。


    “所以，您通知了州府？”


    陈念之问道。


    东陵城原来是没有府兵的，但陈家被灭后，张都尉才带着一百府兵进驻了东陵城。


    起初陈念之以为张都尉是来趁火打劫的，现在看来不是。


    “不错，我命人去了州府，以陈家被灭，东陵无力防守荒兽袭扰的名义，让州府派遣府兵过来防守。”


    吕太都很是无奈，“若不是因为山中瘴气渐渐消散，山中产出渐多，加上青羊坊的提议，州府连这一百府兵都懒得派遣吧。”


    陈念之看出了他的无奈，既怕打草惊蛇，又怕东陵城落入妖族之手。


    为此，老爷子可谓是费劲了心思。


    “阿翁，您是暗侯的首领吧？”


    陈念之问道。


    “我是副的，你阿爷才是正的。”


    吕太都苦笑道，“只可惜，现在快是孤家寡人了。”


    “阿翁，您不孤单，还有我呢。”


    陈念之说道:“只要有我在，便绝不会有一个妖物从九连山，踏入人族疆域。”


    看着此刻的陈念之，吕太都鼻头一酸:“你阿翁和阿爷若是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或许能瞑目了吧！”


    “不，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能看到我亲手斩杀所有仇人再闭眼！”


    陈念之冷声道。


    “可是，如果灭你家的是白帝城的话！”


    吕太都满眼忧愁。


    “便是当今人皇又如何？”


    陈念之冷声道，“阿翁，你先歇一歇，我要出去一趟。”


    “你的伤势还没好，可千万别冲动。”


    吕太都拦着他。


    “放心吧，阿翁，我不会给他们机会！”


    陈念之说道。


    “那你要去何处？”


    “去看看我阿翁、阿爷，还有……弟弟妹妹……”


    陈念之平静道。


    望着陈念之的背影，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人的影子，眼前的少年背负了太多太多。


    孤山坐落于东陵城郊，相对于巍峨的九连群峰，显得十分矮小。


    但这里却是进入九连群峰的必经之路，自此不仅可以看到东陵城全貌，又可望见九连群峰。


    山上错落着高高低低的坟茔上千处，大多数都已经被野草盖住。


    陈念之走过去，扒开野草，露出了石碑，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园园。


    “大……大锅……囡囡……要吃糖……囡囡要吃糖……”


    他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眼前浮现出一张胖墩墩的脸，她冲着自己笑。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捏那张脸蛋，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寒风从指缝间刮了过去。


    触摸到石碑的那一瞬间，悲伤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他闭着眼睛，攥紧了拳头，可眼泪还是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滑落了出来。


    三年仿若一梦，那些熟悉的脸庞，依旧冲着他笑，那清晰的笑声，声声入耳。


    “囡囡……阿叔……阿爷……阿翁……”


    他深吸了一口气，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你们好好看着，我送他们一一上路，黄泉路上，你们不会孤单！”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动。


    “谁！”


    他没有回头，但体内穴窍已经打开，气血汇聚于拳头上。


    “暗侯鲁柏文，恭迎少城主归来！”


    “暗侯刘撼山，恭迎少城主归来！”


    “暗侯徐福亮，恭迎少城主归来！”


    “暗侯周元庆，恭迎少城主归来！”


    四道雄浑有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念之心头一动，下意识回过头去。


    却看到四名瘦骨嶙峋的老者，屹立于风中。


    满头银发，却遮不住那眼中赤诚的光，他们立在山间，就像是一柄柄还未出鞘的宝剑。


    这时，一道身影从四人身后走出，来到他面前，躬身道:“暗侯副统领吕太都，率东陵全体队长，恭迎少城主归来！”


    那一瞬间，陈念之心中五味杂陈，他凑上前去，道:“阿翁，你这是作甚？”


    “受陈家大恩，却不能护陈家周全，是吾等无能。”


    几人齐身一拜。


    眼前这四位，正是东陵城四大家族的家主，皆是九星武师。


    直到此刻陈念之才明白，当初救自己的，不止吕太都，这四大家族的家主都有出力，但迫于形势，他们只得隐藏起来。


    他们拜的也不是自己，是陈家在东陵城里，积攒的功德，是这孤山上，葬着的数千口人。


    也是他们的先祖，共同许下的誓言。


    “哪怕这九连山，都化作了坟茔，我们也将在此守卫吾人族的疆土！”


    陈念之转过身喉咙里发出沉沉的低吼。


    “喏！”


    身后五人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