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本能 就是纵容

作品:《前夫祭天后我飞升了

    还没走?


    江寻真心里重复了下他的话,心说那您这是跟着我上来的?


    他倒是不太像怕被她发现的样子。


    这话也没遮掩,反倒惊讶的意味更多,


    像是以为她已经走了,所以才和无方师叔打起来的。


    她这边正思忖着,那边无方师叔就怒气汹汹走过来了。


    于是她按下思绪,也没再躲了,提着裙摆往前走两步,打了个招呼:“无方师叔。”


    无方是江道衍的师弟,如今是净明院客卿长老,算看着江寻真长大的。


    见她这样,他眉头皱起来:“你在这干什么?”


    江寻真漫不经心答:“看书。”


    无方没好气道:“我是问你,为什么在闭阁时间偷偷溜进来,还是三楼!”


    江寻真说:“因为在闭阁时间想看书。想看三楼的书。”


    这个回答就很字面意思。


    无方:“……?”


    我是问你这个吗?


    哦好像确实是。


    无方都气笑了。


    呸!他问这个,是让她这么回答的吗?


    他薅了把胡子,看着江寻真,一时间所有话全哽在喉咙里。


    旁边那少年也听笑了。


    他目光落在江寻真身上——


    传言这位净明院大小姐,骄纵淡漠,目中无人。


    上午招生会,他远远看她一眼,觉得她是那种不太爱搭理人的。


    谁知道一说起话来,这嘴皮子还挺……气人?


    江寻真这时候也侧目看那少年。


    她出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有点愕然:“啊?”


    他没想到她转头来问自己名字了。


    短暂地愣了一瞬,然后他回过神,朗声笑道:“哦,我叫薛溯。”


    江寻真似乎也就只是随口一问。


    听他说完,她就也不再说话了。


    裙摆被泥水溅上,有点湿漉漉的,贴在腿上非常难受。


    她挪开视线,提了提裙摆,露出一小截脚踝来。


    薛溯目光顺着她动作,落在她那一截脚腕上。


    露出来的那部分皮肤白皙莹润,久不见光似的,让人想起被珍藏在高阁之上的珍贵瓷器。


    有种易碎的、高高在上的美感。


    他收回目光。


    然而就是这一下,他瞧见她裙摆上有点血渍。


    受伤了?


    他刚弄碎的花瓶划的?


    薛溯视线又落回她脚踝上,然而裙摆晃动,看不清她脚腕究竟有没有伤。


    于是他问:“对了,你的脚……”


    江寻真闻言,再一次分了点目光给他。


    她不等他说完话,突然打断他,慢条斯理问:“你跟着我上来的?为什么?”


    薛溯:。


    薛溯和没听见她这话一样。


    他眼中笑意明亮,把刚没说完的话补完:“你脚是不是受伤了?”


    两人各说各的,鸡同鸭讲,旁若无人。


    无方在旁边听了两句,眉头拧起来:“你们还有闲心聊天?”


    真是不把宗门规则放在眼里!


    他袖子一拂:“行,那我只能找戒律堂的人来收拾你们了!”


    现在时辰太晚了,都不知道戒律堂还有没有人在了。


    无方原本打算直接把人扭送到戒律堂去,但藏经阁不能没人看守,于是最终他掏出玉书,准备直接叫戒律堂的人来。


    藏经阁里不让用玉书,即使拿着玉书发传文,也会被藏经阁里的结界屏蔽。


    所以无方掏出玉书后,看了眼江寻真和薛溯,就在楼梯口布了暂时的结界,以防他俩继续在三楼乱翻,也防止他们逃走,然后这才拿着玉书往藏经阁外走。


    他一走。


    周围又安静下来。


    上一世,这一世,薛溯都来了三楼。


    江寻真心说,那这就是处心积虑来找东西的了。


    找什么呢?


    江寻真有点警惕,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然后先开了口:“来三楼找什么?”


    薛溯一哂:“哈哈,不找东西。”


    他摊摊手,看着她眼睛说:“就不小心进来的。”


    假话。


    江寻真心说。


    薛溯扭了扭脖子,又要说话,但余光瞥见她鞋袜沾了血迹。


    刚才还没这血渍的。


    于是他改了口,下巴轻抬,点了下她脚踝:“你脚是不是流血了?”


    江寻真闻言,对上他目光,发现他眼睛亮亮的。


    有种恰到好处的清澈。


    她突然有点烦躁。


    这人是怎么说谎还能看着她眼睛说的?


    她语气略有点不耐:“你问第二遍了。”


    薛溯啊了声。


    他按了下鼻尖,眼里有两分好奇打量:“你生气啦?”


    他手腕微动,掌中聚了点灵力,隔空从地上取了片碎瓷片,连腰都未弯。


    然后他把那瓷片举到面前,笑得阳光:“你别生气,就是我刚砸碎了花瓶,瓷片飞得到处都是,我怕划伤你。”


    江寻真漫不经心理了理袖子:“是吗?”


    薛溯点头:“当然。”


    他指了下她鞋袜:“你都流血了,那我肯定得问你啊。”


    江寻真撩起眼皮子,看了他半晌,突然弯唇笑了下。


    这笑意懒散,还有点敷衍,一股子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但她那双淡琥珀色的眼里映着他倒影。


    薛溯是头一回见她笑。


    他以为她都不会笑呢。


    他手心突然有点热,有点无所适从。


    于是他捏了捏那碎瓷片,出声问:“你笑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会看着人的眼睛说,给人一种很专注认真的感觉。


    江寻真迎着他的目光,说:“笑你。”


    她讥诮道:“你要是真这么关心那碎瓷片有没有划伤我,不是应该自己蹲下来看吗?”


    薛溯指尖一顿:“啊?”


    碎瓷片被他这么一压,刺破他皮肤。


    一点刺痛蔓上来,他不着痕迹搓掉指尖血迹:“不唐突吗?”


    江寻真斜斜靠在结界上:“不然呢?难道要我把腿翘起来给你看?”


    薛溯眼皮重重一跳:“别。”


    他垂下眼。


    这角度只能看见她脚腕上有血色,甚至看不见伤口在哪,更不知道伤口深不深。


    他盯住她,想问她不疼吗。


    然后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巴张了张,又想到她这脚腕,是被他弄碎的花瓶划伤的。


    他捏了捏指尖,最后道:“那唐突了。”


    说罢。


    他蹲下身,一只手轻轻提起她裙摆,露出一小截脚腕来。


    她脚腕很漂亮,骨肉匀称,但上面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皮肉都有点外翻。


    伤口还在流血,猩红的血滴滴答答往鞋袜里淌。


    他攥着她裙角的手指微顿,又抬眼看她:“你不疼吗?”


    传闻净明院这个大小姐,娇生惯养,按理说应该是吃不了什么苦的。


    但这么深的伤口,她居然眉头都没皱一下?


    江寻真没答。


    她把裙摆从他手里扯出来,脚收回去:“是受伤了,然后呢?”


    然而脚还没全收回去。


    薛溯突然抬手,轻轻卡住她脚跟:“等会儿。”


    他下巴微抬,点了下她脚上血迹:“至少得包一下吧。”


    话音刚落。


    江寻真脚下一个用力,直接把他手往地上一压。


    这动作太突然了。


    薛溯没反应过来,顺势一歪肩膀,半边身子侧俯下来。


    他皱了下眉头:“怎么了?”


    江寻真居高临下,语气仍漫不经心:“你唐突到我了。”


    抓裙摆是一回事,


    卡脚跟是另一回事。


    她踩着他手,脚尖不轻不重碾了下他手掌:“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


    这一下倒不算疼。


    薛溯手掌却忍不住抽搐了下。


    他最大限度地直起身:“那你——自己能包吗?”


    江寻真自己当然能包扎。


    但她没有回答。


    她微微俯身,两人距离就拉近了些。


    他抬着头,她垂着首,一缕发丝跟着垂落下来,蹭到他侧脸。


    有些痒。


    他喉结动了下,重复道:“你自己可以吗?”


    江寻真不答反问:“我这样踩着你,你不生气吗?”


    薛溯说:“有一点。”


    江寻真哦了声:“那你跟着我来三楼是做什么?”


    薛溯轻轻耸肩,看着她的眼睛:“是真的走错了。”


    他摊开另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我什么也没拿。”


    江寻真漫声道:“是吗?”


    她不喜欢直接触碰别人,也不想弯下腰翻他的袖子。


    她也不对偷闯藏经阁的人维持礼貌。


    于是有点恶劣地脚尖微动,直接碾上他的袖子。


    这是很快的一个动作,


    不过她没有用特别大的力气,所以并不疼,只是这样的触碰存在感很强,顺着手掌蜿蜒而上。


    碾过他的手腕、小臂。


    他忍不住绷紧了浑身肌肉,隔着衣物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小臂上必然是青筋绷起。


    衣物摩擦甚至带来一些细微的麻痒,混着不轻不重的按压感,渗入筋脉和血液。


    他额头出了点汗,不悦中透露出点无奈:“真没拿。”


    袖子里没藏东西。


    江寻真脚尖碾了一圈,隔着一层薄薄的鞋底,还有他的衣袖,没发觉他袖子里有任何东西。


    只能隐约感知到他小臂很结实。


    她脚压在他手臂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把他束在袖口上的锦带一抽。


    下一秒。


    被束成窄袖的袖口垂落下来,成了广袖。


    她用自己袖子拢住手,隔着袖子往他袖中探了探。


    袖袋里空空的。


    薛溯感觉很痒。


    他忍无可忍,反手攥住她手腕,扼住她动作:“可以让我起来了吗?”


    江寻真目光落在他手上。


    是要他松手的意思。


    薛溯直接绷不住气笑了。


    他这会儿不高兴,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不行,你先松。”


    他说:“我也不喜欢你踩在我手上。”


    江寻真确认了他没拿走任何东西,但还是不太高兴。


    她说:“那我要是不让你起来呢?”


    薛溯:“那我可能会生气。”


    江寻真:“你不是已经在生气了吗。”


    薛溯:“……”


    薛溯眼皮重重一跳。


    他又好气又好笑:“行,那我要自己起来了。”


    他话音一落,


    下一秒,他直接用力把手抬起来。


    与此同时,


    江寻真感觉自己脚被往上抬,于是她一用力,又一次踩下去。


    薛溯掌中迸出点灵力,


    于是江寻真一旋身,避开那道灵力,体内灵力流转,脚尖同时一动,再一次锁住他手臂。


    两人灵力也在此刻相互碰撞,然后相互抵消。


    最终回到了原来的姿势。


    薛溯抬眼看她。


    她身法很敏捷,这样的身法,习剑很久才能有。


    灵力也不错,绝不像是别人说的修为滞塞。


    他这边想着。


    那边江寻真也不着痕迹看了眼自己掌心。


    她发现自己重生回来这一遭,修为虽也跟着回到了十六岁时的筑基中期,但筋脉通了。


    往日用灵力时,体内好像有东西在压制她,运一百分灵力,只能用出五十分,吸纳灵力也极为困难。


    修为境界因此极难提升。


    她按下思绪。


    垂眼问薛溯:“你不是要自己起来?”


    薛溯:“……”


    他另只手抬起来,按了下额角。


    他整个人都蔫了点,皮笑肉不笑:“那怎么办,就这么点地方,我还要和你打一架吗?”


    江寻真理了理袖子,淡声问:“不生气了?”


    薛溯:“……”


    薛溯心说,我这都气过头了,现在也气不动了啊。


    薛溯都觉得自己脾气莫名其妙变好了。


    是因为我也算间接弄伤了她的脚吗?


    他想。


    是因为我还有点内疚吗?怎么连这都能忍!


    偏偏他还真就莫名其妙忍住了。


    这要是换个人他就揍上去了!


    他心里想着,还是无奈地动了动手掌:“行了,你就说。怎么才能让我起来?”


    他的所有情绪都太外放了,江寻真很容易就能读懂他的情绪。


    但她是情绪很淡的人,心绪起伏一直都不大,即使能看出来他的情绪变化,但不太理解。


    她没什么真的高兴的时候,生气的时候也不多。


    上一世拉着谢煊同归于尽算一次。


    她垂眼看着薛溯。


    少年人跪在地上没什么动作,是静止的,但表情有些微妙。


    他情绪很多。


    即使静止地跪在这,也是生动的。


    江寻真忍不住想,


    他生气起来就只是这样吗?


    她不喜欢他擅闯藏经阁三楼。


    她戒备他心怀不轨。


    她对他怀有恶意。


    她踩着他的手臂,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流速变快了点。


    有压不住的恶劣从骨缝里溢出来。


    她说:“怎么能让你起来?”


    薛溯嗯了声。


    江寻真心说,那就让你再生气一些吧。


    她弯了弯唇,指了下自己的脚踝。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血迹挂在脚踝上,黏哒哒的。


    她语气轻轻巧巧,漫不经心,但恶劣:


    “舔干净就让你起来。”


    薛溯表情一顿。


    先是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刚压下的火气再一次冲上来,烧得他耳朵都有点热。


    他想抬手直接自己起来。


    但手抬起来的那一瞬,却有种奇异的感觉萌生出来。


    一种奇怪的、陌生的想法爬上心头。


    像是——


    他应该顺从她。


    好像他已经包容过她千千万万次,该心甘情愿纵容她,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这更像是一种本能。


    人是无法对抗本能的。


    他的手确实在用力,也确实把她的脚掀了起来。


    但手指却不受控地轻轻扣住她脚踝。


    然后弯身垂首,唇缓慢凑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