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当日，杨语卓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了，被吴慧英监督着梳洗打扮。


    做戏做全套，杨语卓一点怨言都没有，非常配合。


    “我这嘴怎么越看越白呢？”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回头问吴慧英，“要不从对子上撕点红纸来抿一下？”


    他们的乡土话把对联叫做对子。


    不少姑娘出嫁的时候都往嘴上抿一点红色。


    “不用不用！”吴慧英的视线流连在二女儿一张脸上，觉得哪儿哪儿都刚刚好，不需要再多的修饰了。


    尤其是嘴唇。


    杨语卓的嘴唇偏薄，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微微抿着，唇缝和两边翘起的唇角形成一条微笑似的弧线，很是特别。


    “这样就已经很好看了。”老一辈人大多谦虚，很少将夸赞自家孩子的话说出口，吴慧英这也是头一回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嘴。


    一说出口她就有点臊。


    人还没见着呢，就搁这王婆卖瓜了！


    杨语卓上下嘴皮子一碰，“叭叭”打了两下响，转过头来朝着吴慧英嘿嘿一笑，乐呵呵地说，“谢谢妈，您这句话讲的让我快乐一整天！”


    吴慧英闻言一怔。


    原来一句脱口而出的夸赞能让孩子这么高兴？


    过了不多时，杨语欢也起来了，打着哈欠围着杨语卓转圈。


    “可以，很漂亮。”她说了一句只有她们俩人能听懂的话，“肯定能一次成！”


    吴慧英也是这么希望的，站在一旁，习惯性打压己方，“八字都还没一撇，就已经在想那一捺了？万一人家看不上咱的家庭呢！”


    “唉呀，妈！”杨语欢受不了似的喊道，“您长他人志气可以，但不能同时灭自己威风啊！这人都还没见着呢，您怎么就觉得他会看不上咱？”


    吴慧英张嘴，正要说什么，又被她将话头抢过去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种事儿没成，那也只是因为双方不合适，绝不能是因为‘他看不上咱’。”十几岁的姑娘都是爱美的，杨语欢也凑到镜子前照了照，续道，“都是劳动人民，咱家语卓还长这么好看，他凭什么看不上咱？”


    “我的意思是，咱们家庭和工作都和人差太远了……”吴慧英想要解释，说一半却觉得找不到言语来描述。


    “凡事不要总从自己家找原因。”杨语欢一边梳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如果他看不上咱，是因为他目光短浅，他急切浅薄，都还没有深入了解就否定了我们，不是我们的原因。”


    吴慧英惊讶得愣了愣，她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这、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杨语欢从小性子就刚烈，这一点也不知道随了谁。


    杨语卓眉头轻动，对这个妹妹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挺好，看来这个家也不是全员窝囊废。


    杨语欢回到房间，翻箱倒柜找了件深蓝色的短上衣出来，询问吴慧英和杨语卓的意见，“我穿这件可以吗？颜色搭不搭？相亲的场合穿合适不？”


    “你也要去吗？”吴慧英问道。


    “当然要去啊！”杨语欢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在家也就算了，我在家当然要陪着去，去的人越多，人家才能更重视我们家语卓。”


    吴慧英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行，那你也去。”


    “让我爸也跟着去吧。”杨语卓笑道，“他还从来没陪我去过呢。”


    “那怎么能行。”吴慧英一阵好笑，“男女相看都是女人间的事儿，他一个大男人去了算怎么回事。”


    杨语卓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了摇，拐着弯“嗯”了一声，“妈，这您就不懂了，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和我们女人看男人可不一样。”


    吴慧英有点被她唬住，“什么意思？”


    “男人肯定更懂男人呀！”杨语卓带着点夸大的意思，说，“他们之间有时候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杨语欢见吴慧英一愣一愣的，赶紧在一旁附和，“对的！”


    “不信你去问我爸。”杨语卓补充道。


    “没错！”杨语欢又接了一句。


    “反正现在也不强制要求到村工所集体统一就餐了，少半天公分也影响不了什么，就让我爸跟我们一起去吧？”


    “可以的！”杨语欢面无表情地打配合。


    杨语欢这一次不超过三个字的附和让杨语卓不免想到了直播间里的中控……


    “妈，就当是咱一家四口到镇上玩一趟了，带上我爸吧，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多可怜啊。”杨语卓抱住吴慧英一条手臂摇晃。


    杨语欢见状，立即贴上去抱住了另一只，跟着她一起摇，口中也一声一声喊着“妈”。


    吴慧英从来没和两个闺女这么亲近过，一下子有点迷糊，就答应了她们。


    于是，杨现也从睡眠中被叫醒，被三位女士站在身后敦促着洗漱刷牙，整理仪容仪表。


    出发时杨语卓和杨语欢对望一眼，双双浅笑。


    从他们家到镇上约有五公里路程，一家三口加上一个媒人，队伍还挺热闹，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一点不觉时光流逝，到了连接镇上的水泥路，五人才恍然惊觉快到了。


    今天是周六，正好是供销社最繁忙的一天。


    前来购买物品的人在门外排起了长长的队，其中有不少年轻女子，有的正踮着脚往里看。


    “她们应该是来相看那男生的吧？”杨语卓推测。


    “连个媒人都没带着，算哪门子相看？”媒人对他们此行胸有成竹，她拉着杨语卓往前挤。


    “哎！你俩怎么插队啊！”


    “就是！大家都搁这好好排着，你俩怎么不遵守规矩？！”


    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媒人嘴里喊着“让一下”，一边拖着杨语卓努力往人群的缝隙里塞。


    杨语卓在后头挤得喘息都困难，一边回头跟排队的人解释，“别着急别着急，我们不插队，放心，我们不买东西。”


    一路挤到最前面，被一张横过来的长桌拦住了去路。


    那是用来阻挡顾客的。


    只有供销社的工作人员才能站在这张桌子里面的范围里。


    排队的人虽多，里面的工作人员却总共只有四个，而且全都是男性。


    一个正在摆放货品，应该是码货员，另一个左手端着个本子，右手拿支笔在登记，还有一个站在最前面，负责收集外面的人递进来的各种票。


    最后一个是流动位，来回于货架和人群之间，负责取人们要买的东西。


    杨语卓的视线在四人之间流转，努力猜测要与自己相看的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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