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说鬼道谲 我……

作品:《我靠配音助力外流文物归国了

    程斯宙捏着裤腰褪至大腿,右侧髋骨凸起处,露出拳头大的一片紫黑色,看着触目惊心。


    “宙哥……!”闻子川小声低呼。


    “看着吓人而已,不疼的。”他笑了笑。


    莫医生蹲下去,看了看伤处,又用手指轻按,程斯宙痛得一抖,咬紧了牙才没喊出声。


    “咱们那边特产一种野菌,每逢雨后,很多人都要上山采菌。听说他啊,跟着去了一回,在山上失踪了,过了一两个月才回来,回来之后就成那样了。”莫医生嘴里说着,手上也没停下,拿出一罐油膏似的东西给他抹了抹,“骨头没断,你放心吧,这跌打损伤膏可是咱独家秘方,一周之内,保管好全。”


    “你说,他雨后进山,回来就不正常了?”接着问的,是闻子川。


    程斯宙听得心里打鼓,莫医生的故事讲得七零八碎的,怎么会有医生查不出的病情,却让什么和尚来治?村里面文化水平不高,迷信下也就罢了,子川怎么也一副当了真的样子?


    “是啊,他是个穷光棍,快三十了也没成家,一下雨就跟着往山里跑,菌子没采多少,人是越来越疯了。”


    “那和尚给人治好了没有?”程斯宙随口问着。


    “师父说,他是被山里的女精怪给迷住了,吸去了一魂二魄,要根治,就得去山里把精怪除了。”


    上完药,程斯宙道了谢,扶着腰吊着腿往外走:“出家人不在红尘,应该不会被女精怪蛊惑吧?”


    “师父没去。”


    “为什么没去?”


    “穷光棍没钱呐,得捐个功德,师父才肯去。”


    “……”


    原来是个假和尚骗钱的故事,果真索然无味啊。


    抹完药,夜更深了,闻子川扶着程斯宙回家,幽窄的巷子上空,干树枝横七竖八地支棱着,勾勒出仿佛山中精怪的轮廓。


    冬风瑟瑟生寒,程斯宙缩了缩脖子,假模假样地说着“好可怕哦,子川你要保护我啊”,试图逗他笑一笑,让他从难过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闻子川疲惫虚弱时,尾音就格外撩人:“或许我才是那个,一下雨就变得不正常的疯子,我保护不了你,我什么都保护不了。”


    柳诗行的出现,虽然没有造成毁天灭地的后果,但对于他来说,依然充满了威胁。


    他不可遏制地拿自己去跟他比较,不管是颜值、声音,还是钱、名气,又或者是傍身的技能、张扬的性格,自己没有一样是拿得出手的。


    这让他觉得,程斯宙固然喜欢他,但也是经历柳诗行之后的,退而求次。


    “好啊,你做疯子,我就做精怪。”程斯宙摸着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就先搓了搓,再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捂着,“每个雨天,你都要来见我,好不好?”


    “你是在勾引我吗?”说着玩笑的话,闻子川的眼里却没有笑意。


    “是啊,我是精怪里面,特别痴情的那种,只勾引你。”程斯宙也没笑,甚至鼻子有些发酸。


    一路上,闻子川都没再说什么,到家后,默默给他烧水洗脸洗脚,也是只动手不出声。


    程斯宙被妥帖照顾着,心里却毛毛的,怕他憋着气不发泄,拖得久了又产生了别的矛盾。


    “子川。”


    “嗯。”


    “还在生气吗?”


    “没有。”


    “跟我说说话吧。”


    “我倒个水就来。”


    闻子川低着头,端着水盆去了阳台。


    才不到一分钟,程斯宙就坐不住了。裤子沾了药膏,已经拿去洗了,他只好围着条凉被,一瘸一拐地去找他。


    阳台上没有亮灯,闻子川清瘦的身影陷在黑暗里,听见脚步靠近,他立刻拧开了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拍洗着自己的脸。


    “子川?”


    “有些困,洗把脸。”


    程斯宙知道,子川像只敏感的猫咪,受伤的时候比起寻求安慰,更愿意躲到黑暗的角落里,自行舔舐伤口——哪怕他们已是这样的关系。


    “伤口疼吗?进去坐着吧。”闻子川寂寂地说。


    “不疼了,你想透透气的话,我陪你。”程斯宙扶墙借力,找了个右腿轻松些的姿势。


    平时各自忙工作,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聊聊天。


    闻子川没有说话,周围太安静了,他怕程斯宙从自己潮湿的呼吸里,听出什么端倪。


    “子川,吴蒙突然上门,是你喊过来的吧?”


    “是。”闻子川没想瞒他,有困难找警察,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故意说那些话激怒他,逼他动手,好让警察把他带走吧?”


    “是。”闻子川知道,谁动手谁有错,比起挨顿打,他更希望柳诗行不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以后这种事,可不可以和我商量一下?柳诗行上门是因为我,总归是我对不起他,他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你为什么总说对不起他?!难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对他不好吗?”闻子川翻看了许多个讲述他们校园恋情的帖子,没有一个不说他们是“天作之合”,相处时“如胶似漆”,“而且现在,你是我的男朋友了,他凭什么骂你、凭什么打你啊?!你们已经分手了,没有瓜葛了,你还在愧疚什么啊?!”


    “因为我答应的事,没能做到。”程斯宙神色转黯,“所以不敢再轻易地许下承诺。子川,我很害怕,害怕旧事重演,怕把你弄丢了。”


    在世俗的眼光里,不听父母的话,不尊师重道,不信守承诺,以及找一个同性恋人,不传宗接代,哪一样都是弥天大错。


    挨骂挨打纵然耻辱疼痛,却也在平衡着他心底的负罪感。


    相较之下,闻子川只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不是一个完美恋人,还有就是稍微有些吃醋罢了。


    他不认为,自己和程斯宙在一起,是一个错误。


    “我不管别人,我只问你,从前的事,你放下了吗?”闻子川又问。


    “我要还放不下,不是更加对不起你?”


    “那跟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开心’不太准确,”程斯宙诚恳地看着他,“子川,我很满足。”


    不是所有的恋爱都要像过山车一样跌宕,热烈的时候灿若烟火,冷清的时候寂如灰尘。程斯宙体验过了,那种模式并不适合自己,他渴望有一份平淡安稳、静水流深的爱,渴望和爱人长相厮守,年年岁岁生死不离。


    他年长几岁,又有恋爱经验,目的明确,思虑成熟,只剩闻子川,躲在黑暗里独自纠结为难。


    “我语文学得不好,不知道‘开心’和‘满足’,哪一个更好。”闻子川擦去眼角的水痕,“我想你开心,不想你总是道歉,总觉得愧疚。”


    “我明白的。”程斯宙语气宠溺,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吧,子川。”


    闻子川抗拒不了,心里还委屈着,身体已经挪到他旁边,直到被一个暖热的怀抱紧紧包裹,随后额头接住了一个轻吻,空落落的心才被爱意填满。


    所以,开心不见得满足,而满足却一定是开心的,对吗?


    折腾了一晚,程斯宙因抵抗痛感耗费了太多气力,很快就沉入了梦境。


    梦总是没有什么逻辑的,他竟然梦到闻子川穿着一身工装,在他们灯博的院子里修剪花草树木。


    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闻子川举着把手臂大小树枝剪:“剪树枝啊。”


    他又说:“剪树枝多累啊,我来帮你吧。”


    闻子川笑了笑:“你还被绑着呢。”


    程斯宙低头一看,自己被铁丝网绑得像个粽子:“对啊,我被绑着呢。”


    闻子川走过来:“我帮你剪掉这个网,你就能出来了。”


    在梦里,程斯宙动不了,就看着他剪网,一剪就剪了一晚上。


    而真正的闻子川,躺在他身边,几乎一夜无眠。


    自从他喜欢上了在睡前亲吻程斯宙,程斯宙睡觉时,就会侧身面向他,微微挺着的唇瓣,让人想起五月市集上酸里带甜的本地樱桃。


    闻子川怕把他闹醒,看了他一晚上,却一次都没有亲。


    天快亮的时候,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闻子川的耳朵贴近他的唇,才听见他低低地呢喃了一声:“子川……”


    “嗯,我在。”


    感受着对方吹在脸上的温热呼吸,闻子川悄悄伸出手,去碰他的手,没想到皮肤相触的瞬间,程斯宙就用力地握紧了他。


    闻子川无声地叹了口气,或许终其一生,他也看不到大学时代那个热情如火的程斯宙,听不到他在万人簇拥中坚定地说出“我爱你”,但至少,他们还有漫长的时间,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与他相处,一起面对生活的苦痛与欢欣。


    尽管会觉得有些遗憾,可谁的一生又是完美无瑕的呢?


    他从小就没爸爸,妈妈身体不好,家里又穷,总是盘算钱够不够花,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毕业工作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老板拖欠工资,同事欺辱嫉妒,他所谓的爱好和梦想,在现实面前被摔得粉身碎骨。要说奢靡精致的灯远,遍地都是出人头地的机会,可他却过得,连一只蝼蚁也不如。


    这么看来,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他应该感到满足,然后努力挣钱,反正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但未来的方向,他要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只有自己变强大了,才能守护好所有他想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