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先来后到 你最早遇见的人……

作品:《我靠配音助力外流文物归国了

    二十来页的相册,零零碎碎地记录着子川父母的过往,从着装和背景上看,大约是九十年代的风格,其中一些是他父母的双人照,还有一些,是林寒贞抱着幼时的闻子川,与外公外婆的合影。


    “这是……?”程斯宙看见了一张特别的照片,“你看,这个襁褓里的小婴儿是你吧?那抱着你的男孩是谁?你还有个哥哥?”


    “没有啊,那时候也不能生两个吧?”闻子川抽出那张,仔细看了看。


    其实他也觉得很奇怪,整本相册里出现的人虽说容貌和后来有变化,但都是他的家人,没有他不认识的,可这个抱着自己的小男孩是谁?也从没听外婆和妈妈提起过,他有什么堂哥、表哥,或者邻居家的哥哥啊。


    “宙哥,你帮我个忙吧?”


    “好啊。”


    “虽然我不知道,外婆为什么要把相册藏起来,但照片里有她,还有我爸。我想全部翻拍一份,存着,哪怕不让我妈知道,也算给我自己留个念想。”


    程斯宙看他把刚才那张平铺到桌面上,然后高举手机,从上往下,正对着拍了下来,就明白他让自己帮什么忙。


    这种老相册内嵌的塑封膜存放得久了,多多少少会和里面的照片粘上,取出来时得格外当心,不然容易把照片扯坏。


    一张一张地抽出,拍完照,再一张一张地塞回。


    尽管是件无聊又消耗耐心的事,程斯宙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相反的,他很享受静静地、慢慢地做事情的时光,和修文物很像,尤其,子川还陪在他身边。


    “我还是觉得,抱着你的男孩很眼熟。”放空了一会,他又想起这桩。


    “可能是我爸妈哪位朋友的孩子吧,曾经有来往,后来不来往的朋友,不是很常见吗?”闻子川说着,手上的活却没停。


    程斯宙闭上眼睛,感受着窗外徐徐吹拂的微风,太阳快要落山了,风里面缠裹日暮来临前的凉意。


    有一个怀疑在他心头缭绕了半晌,如蛆附骨,如鲠在喉,但他从来不是个英勇无畏的人,所以不敢求证,不敢面对真相带来的结果。


    终于,他开了口:“子川,你拍的那张照片,能发给我吗?”


    闻子川察觉他有点不对劲,于是把翻拍的照片放大,盯着看了好一会,才发现男孩长得特像一个人。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也发现了?!”他几乎喊了出来。


    “人有相似,仅从长相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你看这,”程斯宙指着照片的背景,“墙上挂的那幅字是苏轼的《寒食帖》,原件藏于台北故宫,所以这件不可能是真迹。”


    闻子川听得一头雾水,印象里,自己确实没有踏足过海峡对岸。


    “是临摹的仿品。”程斯宙抵着额头,童年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曾经我和安仪对着这幅字,比谁认得多,它就挂在林师祖的铺子里……我为什么会抱着你拍照?你怎么会出现在林师祖的铺子?”


    林师祖是蒋老的师父和岳父,当年他在灯远的古董街有个铺子,专门给人裱字裱画,蒋老的手艺也是在那儿学的。


    闻子川摇了摇头,照片拍完了,他放下手机,把剩下的逐张塞回:“原来,我那么早就遇到过你啊。”


    “我不敢肯定,万一记错了……哎,怎么哭了?”


    程斯宙侧过头去看,闻子川却偏过去不让他看,还拿手背挡着脸:“我说是你就是你!”


    “好好好,是我,就是我。”程斯宙无奈,只能哄着。


    “说不定你小时候,不止蒋安仪一个好朋友,还有另外一个呢,只不过你把他忘记了……”闻子川嘴上说得玄乎,心里早想把照片发去求证了,“不信,我马上问我妈!”


    “哎!你别……”


    程斯宙没能拦住,闻子川已经把消息发出去了。


    夜色降临了,河道两岸的景观灯渐次亮起,勾勒出古镇婉约秀气的轮廓,宛如一场瑰丽梦境。


    林寒贞迟迟没有回消息,闻子川也不想回家,他下楼把相册放回原处,然后来到一个空置的大衣柜前,打开门,钻进去。


    “干嘛,玩躲猫猫啊?”程斯宙笑他,为着刚才流眼泪的事。


    “这是我的地盘,你进来。”闻子川抱着膝盖,气还没消。


    程斯宙的大高个钻进再宽敞的衣柜也不会觉得舒坦,可他还是照办了。


    坐进去的一瞬间,他想起了许家轩,原来子川第一反应去衣柜里找人,不是因为许家轩会藏进衣柜,而是因为,他小时候就喜欢藏在衣柜里。


    周遭黢黑不见五指,晦暗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不难过了,过来,我抱抱。”程斯宙把人拉进怀里,慢慢收紧手臂,“这样可以吗?像照片里那样,我又抱着你了。”


    闻子川被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堵着心口,若程斯宙什么都不做,他情绪过了也就没什么了,反倒是被他抱着、安慰着,委屈便像洪流般冲垮了堤坝。


    “……我看了网上的帖子,你和他,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热烈,那么光明正大,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呜……为什么啊?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如果你最早遇到了我……”他不想克制了,尽数宣泄着积存许久的怨念。


    程斯宙心如刀割,柳诗行的事原本就是他的伤疤,然而一道陈年旧伤,怎么还隔山打牛,再次伤到了子川呢?


    “对不起,对不起啊子川,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没有不好,你总是这样,觉得是自己的错,其实你也被伤害了,你身上留下了那么多被伤害的痕迹……我好想帮你洗掉,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程斯宙说不出话了,六年时间里,他慢慢让自己从痛苦里抽离,与帝都的朋友减少联系,回到父母身边,尽职尽责地扮演好乖儿子的角色。


    他不再轻易地涉足一段感情,他洁身自好、专注工作,实在憋闷,就插科打诨地溜溜小猫、逗逗小狗,偶尔讨俞师哥的嫌、嘴一嘴周以唐,也不过是拨开压在身上的乌云,透一口气罢了。


    毕竟,除了闻子川,没有人认为,他也是受害者。


    “我知道,我是个怂蛋!我……!”


    话没有说完,程斯宙便被闻子川堵住了双唇,浸饱泪水的苦涩味道萦绕在唇齿之间,在尘封多年的魂灵上,凿出了密密麻麻的冰裂。


    在衣柜里接吻,是闻子川的预谋。


    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木头陈旧的味道,上下左右都被堵住,程斯宙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


    闻子川跪坐着,压住他的腿,又将他双手按在柜板上,与之十指相扣。


    吻是一株肆意生长的爬山虎,从唇角,到鼻尖,到额头。他想着,如果人类的吻和小猫一样,能做标记该有多好,这样别的小猫嗅一嗅他,就会说:哦,你是闻子川的。


    程斯宙被他的气息笼罩着,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干草味,清爽、甘甜,让自己忍不住靠近却又担心脏污了他。


    可这一次,是他主动亲近自己的,他紧张得呼吸发抖,抵在木板上的尾椎骨也随之共颤。


    “宙哥,”闻子川哽咽着,“你可以没那么喜欢我,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欢别人?”


    “不会了,不会了……”程斯宙困在黑暗里,陷在破碎里,像千百年前被埋入土中的瓷器,被地震、洪水、泥石流冲击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了,不会再有人拿真心待我了。”


    闻子川伏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不是的。你看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妈就做了拿手菜招待你,因为我真心爱你,所以爱我的人也都会爱你。”


    程斯宙咧出一个笑:“我们闻老师有好多真爱粉呢,那我不是赚大发了?”


    闻子川也笑:“是啊,跟我在一起多好啊,稳赚不赔。”


    到家时差不多九点,灶台上热着饭菜,林寒贞已经回房休息了。


    闻子川轻手轻脚地把饭菜端出来:“我妈有些神经衰弱,睡眠不太好,所以很早就会去睡,但不一定睡着了。”


    程斯宙边吃边小声说:“好,我尽量不吵到她。”


    闻子川把一碗蒸蛋撇了一半在他碗里:“嗯,吃完我们轮流洗澡,你……今晚挨着我睡?”


    “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打地铺的。”


    “可我家没有多的被子。”


    “哎呀,那怎么办?闻老师最好了,让我挨着你睡一晚吧。”


    闻子川咬着筷子尖笑,偏又不敢太大声:“好吧好吧,我同意了。”


    刚回来的路上,程斯宙把那张照片发给了王女士,他记不清的事,亲妈应该会有印象。


    王女士看了照片,发了个张着嘴表示诧异的表情,又接着说:“好像是你四岁那年,我和你爸出差了,就把你送去蒋家待了一周。”


    “我抱着的是谁家的小孩,你记得吗?”


    “没印象,我应该没见过。”


    现下能确定的是,大一些的男孩就是他本人,而襁褓里的,是闻子川。


    至于闻子川为什么会出现在林家铺子,大概只能去问师父或者师娘了。


    想到这,程斯宙又犹豫了,林家铺子是师父师娘结婚、生育的地方,若不可避免地提到安仪,不是又要惹二老伤心吗?


    要不,还是算了。


    只要让子川知道,他俩小时候就认识,是命中注定缘分,不再因为感情上的先来后到而难过就可以了,何必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子川,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啊?这么晚了,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你先洗澡休息,我买个东西而已,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