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还怎样表达……

作品:《沈园花木深[民国]

    沈林轩说的这些欠款,她根本还不起。


    谁不知道,曾经有政界名流,想要拿一套北平四合院,就为了跟沈老板吃一顿饭,都被他推了。


    这日夜与他同住,就算将她的骨头捣碎了,也还不起。


    他讹她。


    偏她毫无办法。


    这一回,他没再折磨自己,让上回的梦魇重现。


    而是改成了折磨她。


    蒲希冉从案台上下来的时候,大腿根都青了,不知是被他按的,还是掐的。


    胸口被他啃出了血,坑坑洼洼,她明明没有反抗、只有配合,看起来仍旧像一场狩猎和屠杀。


    桌上原本放着许多戏词,被揉皱成一团。


    有些散落在地上,被水打湿,晕开了笔墨。


    她私心想着,得空得将戏词誊抄好,不能糟蹋笔杆子的智慧。


    沈林轩半是假寐地,躺在书房里的窄榻上歇息。大口喘着粗气,胸口起起伏伏。


    蒲希冉方才被他折磨的时候,摸到了他脚背上的伤。不出所料,是那日踢紫砂壶落下的。


    这才是自食其果,毁了别人的劳动成果,自己落得没药吃,还烫了一身伤。


    蒲希冉穿好衣服,朝着屋外廊下立着的小厮,吩咐了声:


    “取些治烫伤的药膏过来。”


    小厮低头应诺,立即去客房取药。


    蒲希冉替他搭了件衣服,准备出去同小厮唤些清水进来。


    沈林轩会错了意,以为她又要丢下自己。这回没再拉住她,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


    “你还想让多少人瞧见我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你很愿意你的男人给人看见?”


    蒲希冉无奈摇了摇头,她不知小厮跟他同为男人,有什么要紧。


    只怕自己拒绝,他又要发什么疯。


    恶语相向是轻的,只怕一个脑筋不正常,因为她不在乎他给人看见,他就故意衣不蔽体地给更多人看。


    “沈林轩,我欠你的。我一定是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嫁给你。”蒲希冉叹了口气,还是选择纵着了。


    待小厮抬了木桶水进来,又留下了药膏,方退出去。


    蒲希冉伏在他床边,用一只温毛巾替他擦手、浣脸,还仔细将他喉结、锁骨也一并擦了。


    擦腿终究是有些不方便,小声提醒了句:“起来洗了澡再睡。”


    “我没力气。”沈林轩嗓子还有些哑。


    蒲希冉不知他是身体未痊愈,还是故意耍赖。


    又听他说:“我身上好粘。”


    他还知道难受,不舒服。


    蒲希冉不知怎地,就脸上滚烫。


    忍了忍,到底没再敦促他起来,费事替他擦洗着身子。


    不知他有没有睡着,只怕是一段时日以来,身体透支得狠了,今晚又被掏空,晕厥了过去。


    还在同墙壁喁喁私语:“到顾家上工,不能不去。暂不说她支付了我酬金,我答应了两个宝宝,每天都去给她们上课。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尤其为人师表。”


    一个臭老九,想不到她还拿上乔了。


    沈林轩强撑开眼皮,想再辱骂她,只是没了力气。


    “什么宝宝?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叫你洁身自好,跟外人保持距离。不管那人是女的,还是动物。”


    蒲希冉记得,可不知小孩也要被算在之列。


    重新打湿了干净的绢帕,替他擦好胸口,解开腰间松松垮垮的腰带,还没继续擦洗,就又听他酸溜溜道:


    “整天出去周济难民,倒是有爱心。你是活菩萨?自己家人不管,对外人倒是上心,家花没有野花香?你怎么不嫁给乞丐,这样不用出去接济,在家就能接济。”


    蒲希冉被他说得有些烦,但行好事,还要被骂。


    回怼了一句:“你就是乞丐,我用不着再去找别的叫花子。”


    无非是再激怒他,再被他打。


    蒲希冉发誓,这回一定毫不犹豫地打回来,抽死他丫的!


    哪知沈林轩忽地笑了,睡眼迷蒙,在烛火的摇晃下,愈发有不真实感。


    蒲希冉不想继续瞧着他发疯,捶了他肩膀一下,命令道:“翻个身,擦后面了。”


    倒是想不到这懒货,不自己洗,连翻身也不肯。


    与刚才那个不知餍足,像见了血的野兽截然不同,仿佛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非得将她撕碎了、吃干抹净为止。


    蒲希冉推他不动,只得作罢,回头准备去找来干净的衣物换上。


    这次,他是彻底睡着了,眼睛从半闭半合,彻底合上。呼吸匀称,心情平复了许多。


    手腕上挂着干净的寝衣,犹豫一瞬,还是作罢,搭回了衣架上。


    叫小厮轻手轻脚地将木桶抬出去,打扫好书房,才拿了药膏,去到他床边,侧身坐在地板上。


    将他靴子褪了下来,瞧着上面未经处理的烫疤,只怕再拖一天,就要破皮流脓了。


    他是个傻子么,不知道疼。


    蒲希冉将那药膏旋开,粘了一点在指腹,涂在他伤口处。


    沈林轩根本没睡,只是躺在那里,像个死人一样。


    闭着眼睛,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起初还当她是拿了棉絮一类的东西,替自己涂药。而不肯翻身,就是不想让她瞧见背后的疮,怕她瞧了恶心。


    感觉到她是用手在涂,愀然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不是该跑,该逃,该怨他、恨他么。


    然后避开他,老死不相往来,免得他无能,没有勇气放手,让她自由。


    那声音太小,怎奈沈老板嗓子好,还是让离得很近的蒲小姐听见了。


    终将脚背上的伤涂好了,又凑过去,吹了吹。不急着穿鞋袜、只让他将脚晾一晾。


    她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忽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


    “要么,我们也生个宝宝吧。”


    有了爱的结晶,生命的延续,也许他就能收心了,不会整天飘在空中、那么不切实际。


    也不会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能让她喘口气。


    她想负担他全部的情绪,有时又会觉得力不从心。


    只是沈林轩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我不想多一个无关紧要的闲人,成了名正言顺的家庭成员,分你的注意力。”


    说把爱情放在首位的是少数,他见过大多数女人,都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男人可有可无。


    他没见过温馨幸福的家庭是怎样的,不觉自己能成为好父亲,那便不能不负责任地、去害一个小孩子。


    蒲希冉说完,其实不待他否定,自己都先后悔了。


    她也是有病乱投医,怎会蹦出来这么不靠谱的念头来。孩子从生下来就应该是被爱的,而不是工具,尤其为了挽回男人、修复夫妻感情的工具。孩子不该承担那么多,他有他自己的人生。


    从前不甘心输给潘子珍,处处拿传统女性的道德准绳规范自己,潜移默化间,思想也开始封建起来。


    她觉得可怕,是时候悬崖勒马、及时止损了。


    翌日,沈林轩叫管家去还了银钱,不准她出去上工。


    蒲希冉才将他哄得情绪稳定一些,不想再刺激他,百般犹豫之下,妥协了。


    既没打算和离,便得用心经营。


    沈林轩身体好些了,难得将搞钱的事想起来,把夫人逼的、都出去供人差使了,连忙贴了一场戏。


    蒲希冉在家翻着药书,估摸出来背后生疮之事,暗自怪自己太粗心了。


    他躲躲闪闪,不肯给她知晓,是羞赧还是不信任?


    蒲希冉对他多了份担心,尤其今日贴的《打金砖》摔僵尸,只怕长衫每日蹭到伤口处,又要疼得冷汗直流。


    想着去戏园瞧她,顺带给他送午膳,省得他在外面又不好好吃饭。


    院子里一阵喧闹之声,蒲希冉还当是夫君遗落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正欲追出去,同他询问背后生疮一事,就见小厮领了浦宅的小丫鬟过来。


    立在屋檐下,低头怯生生地说:“姑奶奶,我们夫人请您过去吃饭。她说大闸蟹跟荔枝到了,原想留你在那住的,正好今日一起吃。不过你提前回了,便叫我来请。”


    “这……”蒲希冉犹豫了一下。


    倒是对哥哥家中的佣人极好,将她请了进来,又拿牛乳给她解渴,叫她坐下吃点点心,慢慢说。


    “烦劳你代为转告,只说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家中有事,走不脱。夫君身体不好,我得留在身边照顾他。”


    “姑奶奶,夫人说,您要是不去,就是还在怪她那天出言冒失。她说她知道错了,不该污蔑你们兄妹之间,有苟且之事。她想亲自过来负荆请罪,只是顾及着大爷的脸面。”小丫鬟压根没听她的难处,一味保持那副恭敬、可怜兮兮的样子。


    手指抹了抹鼻子,声音就带了哭腔:“太太还说,若是您不回去,就说明不原谅她。说是我没本事,能请得动你,那叫我也不要回去了。”


    唉!蒲希冉这才是被架在火上烤。


    从前就是体恤下人的性子,因为自己上过工,更不愿见劳苦大众为难。


    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出门时,不忘同宅子里小厮交代:“待会夫君若是回来,同他讲,我去哥哥家里吃螃蟹。叫他忙完就一并过去,回头,我把最肥美的给他留着,给他剥,他带一张嘴过去,专门负责吃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