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仰望着城墙上的刘协许久，才叹了口气，大声道：“陛下，臣奉袁公之命，特来勤王！”


    “只要陛下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城，一切相安无事。”


    “陛下，不要执迷不悟了。”


    刘协听刘备这么说，差点喷出一口鲜血。


    相安无事？


    大军真的进城，朕就再是傀儡！


    一旁的孔融看着城外漫山遍野的骑兵，长长吐了口气，对刘协道：“陛下，切不可打开城门。”


    刘协压抑住内心的恐惧，看向孔融。


    孔融道：“虽然臣一直不喜欢曹操，但是，不得不承认，曹操，他还把陛下供养起来。”


    “而这袁绍，可从未觉得陛下是天下之主。”


    “早年陛下被李傕、郭祀挟持，向天下号召勤王。”


    “袁绍身处冀州，明明更近，但是，他却毫无行动。”


    “为何？”


    “甚至，袁绍曾经还想立刘虞为天子。”


    “这些都说明，袁绍早已经有图谋不轨之心。”


    “如果此次打开城门，依袁绍的阴狠，陛下很可能死于不明之中。”


    “如今情形，我们只有三种选择。”


    刘协忙道：“镇南将军，哪三种选择？”


    孔融俯瞰着刘备等人道：“第一，陛下身为大汉天子，天子为社稷而死，天经地义。”


    刘协：“.”


    孔融又看向刘协道：“陛下不是想做一代明君吗？这就是明君该选择之路。”


    “明君不可能向臣子投降。”


    “天下之人皆可降，明君不可。”


    刘协神色暗淡下来，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打哆嗦道：“还有两个选择呢？”


    他没有勇气去死。


    但凡真有，他早死了！


    早在董卓、李傕、郭祀等人闹事之时，他受尽屈辱。


    甚至后宫被这些乱臣贼子奸淫，他都不敢说话。


    尤其是去年，曹操当着他的面杀死了怀有他骨肉至亲的董贵人，他都不敢反抗。


    想到董贵人当时不断向他哀求场景，他现在每每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董贵人抱着婴孩，痛斥他的无能。


    孔融继续道：“第二条路，就是等待中原英豪从四面八方汇聚。不过——”


    孔融顿了顿，这才道：“如今袁绍这里就至少有上万骑兵。”


    “而且，训练有素。”


    “如此庞大的力量，其他中原英豪未必敢来。”


    “就是真的敢来，也只是延缓我们被攻破城的时间而已。”


    刘协落下泪来道：“第三种选择呢？”


    孔融看向城东方向道：“第三，那就是向寿春求救。”


    “寿春被江东攻破。”


    “江东为了防御袁绍南下，此刻必定也派遣了重兵。”


    “江东和袁绍现在的局面，是你死我活。”


    “哪怕实力悬殊，江东也必定会倾尽全力守城。”


    “但是——”


    孔融幽幽道：“江东和曹操没有区别。”


    “一旦向江东求援，陛下可能要重回老路。”


    刘协不敢回话，只是低着头。


    孔融见状，也不催促。


    大将军耿纪等人见状，也都不敢说话。


    城下的刘备见刘协等人没有反应，也没有再逼迫。


    他和张郃商议了下，最终两支骑兵分出四路，将整个许都包围了起来。


    这就是他们的任务。


    防止城中任何人逃出许都。


    接下来，只要等待即可。


    等待袁绍亲自带着大军赶到。


    寿春。


    陆翊听陈宫分析完整个中原大地的局势，确定了面对袁绍的各种打法，这才让大家都去休息。


    这一路急行军，大家都需要休息。


    而且，要面对强敌，必须有十足的精神。


    然而，他到陈宫给他准备的卧室还没有睡两个时辰，陈宫就叫醒了他，道：“刚刚来的紧急战报，袁绍派刘备和张郃率领近万骑兵，急行军，直接来到了许都城外，包围了四座城门。”


    “近万骑兵！”


    “驻守在官渡的庞统和黄盖五千人，完全没有任何阻拦。”


    “看样子，他们要么被击败，要么在回来的路上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是立马率军前往援助？还是静观其变？”


    陆翊从床榻上下来，一边揉着眉心，一边不停地度着脚步。


    当初曹操勤王，是因为他很弱，需要天子这块金字招牌招揽贤才，也是打着大义的旗号四处征伐。


    可如今这天下，只有七个诸侯了：河北袁绍、潼关曹操、汉中张鲁、关中诸侯、益州刘璋、交州士燮和自己的江东。


    河北袁绍和潼关曹操和自己如今局面，那必定是不死不休。


    不管有没有天子这块金字招牌，都不会受到影响。


    他们治理下的人才，也不可能放弃他们而投靠自己。


    关中诸侯迟早要被曹操收拾，也别想指望。


    更别说，这群人本身就是叛乱分子，招募他们只会惹事端。


    汉中张鲁、益州刘璋和交州士燮都是守成之主。


    压根不成气候。


    所以，到了如今这局面，天子对自己的确没有太大用处。


    而且，天子事多。


    若是他老老实实，一切好说。


    可他才刚刚从李傕、郭祀之人手里被曹操救出来，迁都到了许都，他就开始不老实，数次勾结所谓忠臣搞事。


    甚至在官渡前期，曹操备受压力之时，还搞了个“衣带诏”。


    如今，曹操不知为何将他留在许都，他却依旧没有停止搞事。


    先是弄死了没有跟着曹操一起走的荀彧。


    现在，没有脑子，竟然直接公开招募中原将士勤王，对抗袁绍和自己。


    这种人。


    真去援助，就算救了他一命，他也不会感激，反而会以为他是天命之子，继续折腾。


    自己可不像曹操。


    曹操手底下有一批是跟着他南征北战出来的忠诚将士。


    而自己只是依靠联合各大世家才兴起的。


    陆家现在虽然越来越强大，甚至成为了江东第一家族。


    但是，陆家的实力还远远无法对抗其他世家的联合。


    一旦救了天子，天子搞事，联合其他世家对抗自己，那自己每天只能花费大量时间对付他了。


    如今袁绍南下，曹操很可能会拿下关中、汉中、益州等地。


    自己腹部还有个交州士燮。


    可没有这个闲功夫折腾。


    想到这，陆翊停住脚步，对陈宫道：“袁氏如今守丧两年多了。”


    “她是袁术生前许配给孤的女人。”


    “孤难得来一次这里，之前走得太匆忙，都没有去看她。”


    “现在想起来，着实有些不该。”


    “公台，你安排一下，孤现在就去舒县，一来祭奠下袁术，二来和袁氏谈谈心。”


    陈宫应了一声。


    吴侯的决定，他是颇为赞成的。


    如果天子老老实实，那救他不错，也算是作为大汉之臣，给大汉最后一个交代。


    但是，天子根本不懂感恩，太能折腾。


    如今汉室气数已尽，他竟然还妄想着光复汉室荣光，着实可笑。


    他以为人人都是光武皇帝？


    更别说，如今荆州、江东、徐州等地在吴侯治理下，大军对百姓秋毫无犯，百姓安居乐业，人人向善。


    如果再引入天子，绝对要掀起一番波澜。


    得利的是天子和这些文武大臣，受尽磨难的却是百姓。


    他不愿意这样。


    如今吴侯也这么想，他二话不说，立马小跑出去，准备车马，让施桓带着两千江东子弟，护送陆翊立即赶往舒县。


    太史慈、贾诩等将领和谋士也都纷纷送陆翊离开。


    纪灵好奇道：“吴侯这么急匆匆地回舒县作甚？”


    陈宫笑道：“没什么，就是夫人袁氏在舒县给袁术守丧，吴侯想到这事，所以赶去相见而已。毕竟夫妻一场，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不去探望？”


    又看向其他人，陈宫道：“最近大家少外出，好好休息。等休息够了，吴侯回来了，我们再另做图谋。”


    众将领和谋士纷纷应了一声，各自回去继续休息。


    再说许都。


    刘备、张郃围城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攻城。


    但是，他们也将许都四座城门围得水泄不通，不准任何人出入。


    刘协一个人坐在皇宫大殿上，呆若木鸡。


    就这时，大将军耿纪走了进来。


    刘协忙站起身道：“大将军，外面情形如何？中原英豪有多少人赶来？他们有没有计划攻开哪个缺口，好让我们出去？”


    耿纪停在刘协身前不远处，一脸苦涩道：“没有，没有看到任何人前来援助。”


    “而且——”


    刘协紧张地看向耿纪。


    耿纪声音有些失落道：“臣派出去的细作已经打听到，袁绍率领十万弓步兵，已经越过黄河拿下了濮阳和陈留，正气势汹汹而来。”


    刘协一屁股坐在龙椅上，一脸绝望道：“官渡不是有江东人马吗？他们就没有抵挡吗？”


    耿纪吐了口气道：“官渡的曹操率军撤走了，全部在潼关，他们才是主力。”


    “江东虽然派遣了援军支援，但是只有五千人。”


    “五千人，如何可能抵挡得住十万弓步兵？”


    “更别说，刘备和张郃率领一万骑兵已经围城了，就说明那五千弓步兵早撤走了。”


    刘协尖叫道：“那濮阳和陈留呢？那些世家大族，就没有组织部曲抵抗吗？”


    耿纪苦笑道：“十万弓步兵，陛下！而且，那些世家大族，哪个又不是袁家的门生故吏呢？”


    “袁绍四世三公出身，整个大汉疆域，都是袁家的门生故吏。”


    刘协颓然地摊在龙椅上。


    耿纪看着他如此模样，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鼓足勇气道：“现在，只能向寿春派出人求援。”


    “如果现在的话，还来得及。”


    “围困城门的，只有一万骑兵。”


    “臣的细作，还能够逃出去，向寿春江东求援。”


    “可一旦袁绍十万弓步兵赶来，那就无力回天了。”


    刘协脸色惨白地看向耿纪。


    终究，他咬牙道：“再给朕一段时间考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