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我和你一样难过。”

作品:《久别难逢

    这完全不像是会从尹清竹口中出现的话,可偏偏就出现了。


    混着赌气和难过,淬了冷风的刀子排山倒海地扎向沈醉,使他一点也动弹不得。


    尹清竹看着沈醉怔住的茫茫然样子虽觉畅快,可她心中的难过更甚,铺天盖地地盖过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反击之趣。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为不能同沈醉去新年音乐会而遗憾,现在心心念念了两个月的人出现在跟前,他们却闹得要分道扬镳。


    这一年岁尾还剩三个小时,尹清竹心力交瘁,不想再跟他纠缠了。


    她加重砝码道:“还不放手吗?你不要误了我的好事。”


    句句都冲着沈醉的七窍来打,他那么骄傲,怎么会允许自己在此等情境下还面不改色?


    尹清竹说着自轻的话,以身做饵,势必要拉着沈醉跌入无可挽回的泥沼。


    两人都万劫不复。


    他们在酒吧面前僵持着,现在正是宾客满盈的时间,可沈醉已经顾不得规矩和礼数,死死攥着尹清竹的手腕,颤着眸子哽咽道:“不要说气话。”


    “我没说气话。”尹清竹依旧梗着脖子,昂头挺胸地像只被激怒的小雀,浑身上下都炸着怒火,“你现在这样,我都以为你要和别人抢生意了。”


    这句更不像话,活活把沈醉的自尊扔在地上踩。


    “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一点,把我当成迎宾接客的少爷,也可以。”沈醉看着尹清竹不住打颤的身体,反手脱下外套罩在了她的肩头。


    “可你并不开心,清竹,我和你一样难过。”沈醉说。


    他早在说出那句混账话后就后悔了,但覆水难收,尹清竹的回击让他心如刀绞。


    他懂得她的难过,心知她的脆弱,却又不可抑制地口不择言,然后到现在连道歉都词不达意。


    罩在肩头的毛呢大衣挡住了呼啸的冷风,内里还带着沈醉身上的余温,尹清竹垂眸,沈醉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都已经发白。


    他把外套给了自己,在寒冬时节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多待一会儿都是要感冒的。


    尹清竹长舒口气,她抬起头,泪水在眼尾凝成了冷霜,说:“我累了,沈醉。”


    沈醉忙说:“我送你回家。”


    尹清竹摇摇头,她把大衣还给沈醉,垂眸道:“我自己回去,不麻烦你了。”


    “别跟着我。”尹清竹抬脚刚要走,听到身后的动静又补了一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确认身后的人不会再跟上来,尹清竹身体里绷着的弦才松下去。


    从这里到小区门口不过十分钟的路,她却走得慢极了,最后更是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旁边是比人还高的白玉兰树墙,枯枝淡叶,只等着来年开春绽放。


    尹清竹蓦然想起高中校园里那棵歪脖子许愿树,当年没能好好许愿,心不诚,所以自己唯一的心愿都要在年终岁尾这天落空。


    再有几个小时才是元旦,可附近的连锁便利店都在放着喜气洋洋的新年好,尹清竹喃喃:“不好,一点也不好。”


    “妹妹哪里不好,哥哥陪你玩玩?”


    尹清竹抬头,才发现身侧站了两个奇形怪状的人,打扮得流里流气,她已经很久都看不到如此不堪入目的人了。


    尹清竹嗓子还带着哭过的哑,她蹙眉冷声道:“让开。”


    她心里作呕,面上也厌恶极了,尹清竹站直身子,庆幸今天穿的是阔腿牛仔裤便于行动。


    这两人明显来者不善,随地啐了一口,呦呵了一声,不耐烦道:“给脸不要脸,刚才你和一男的拉拉扯扯我们都看见了,当婊子还立牌坊!”


    两人越骂越起劲,一边要上手抓人一边说:“你也不用找人约,哥两个陪你玩——卧槽!”


    只听嘭地一声,说话的流氓就被打倒在地,正要高抬腿踢人的尹清竹卸了劲,转头看向护在自己身前的沈醉。


    一路跑过来的沈醉余光都没给她半分,正忙着收拾两个混蛋。


    他练过两年,身高腿长本就占优势,嘭嘭两拳下去正中要害,来者不善的两人躺在地上哀嚎,手都被沈醉掰脱臼了。


    他们嘴里还在咒骂不干不净的话,沈醉抬手从地上捡了两个石块堵住了两人的嘴。


    终于清净了。


    沈醉心里焦急,长臂一伸就把尹清竹抱在了怀里,他不住地摩挲怀里人的头发和颈后,后怕地问:“你没被他欺负吧?身上有伤没?”


    尹清竹抬手隔在身前,却没法挣开怀抱,只得仰着脖子冷声道:“谢谢你帮忙,一会儿我男朋友过来,别让他误会。”


    沈醉感受着怀里人的轻颤,知道她在嘴硬,也顾不上自己又被扎了心。


    沈醉摸摸尹清竹的耳朵,沉声说:“摸摸头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


    这么明显哄小孩子的话,尹清竹却太久没听过了。


    尹清竹嘴一抿,眼看着又要飙泪。


    沈醉把人扣在自己怀里,小声安抚道:“风大,别吹着眼睛。”


    地上的两人被堵住了嘴也不消停,哼哼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沈醉冷眼扫过去,淡淡道:“留点力气,我报警了。”


    话音刚落,警车就到了。


    警察把被打成猪头的两人押上车,又回头看向抱得跟连体婴似的沈醉和尹清竹,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得跟着回去录个笔录。”


    沈醉沉稳地点点头,耳朵也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红的。


    事情经过简单,又有监控佐证,两人做好笔录就出了派出所,余下的跟他们没关系了。


    沈醉牵着尹清竹的手,问她:“吓坏了吧?我送你回去。”


    尹清竹这回没再说不用他送。


    等到走到单元门口,沈醉又问:“不让我上去坐坐吗?”


    尹清竹却问:“刚才你害怕吗?”


    沈醉点头承认:“害怕。”


    尹清竹抬头看他:“害怕什么?”


    沈醉把尹清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沉声说:“怕我来晚一步你挨欺负,怕我口不择言你再也不要我。”


    尹清竹又问:“如果我真的挨欺负,你会怎么办?”


    沈醉听出了尹清竹的弦外之音,他珍之又重地握紧了尹清竹的手,倾身抵住她的额头。


    他说:“清竹,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无论你什么样,我都认定你了。”


    尹清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她低声说:“我不会被欺负,如果你没来,我也能收拾他们。”


    她毕业后专门学了防身术,跟着拍摄组出过外景,几十斤重的器材也是肩扛手提不在话下。


    沈醉知道尹清竹从来不说大话,但他还是说:“我信你,但有这种事情,我依旧不放心你一个人。”


    尹清竹笑里带着苦涩:“可又不能每一次你都在,如果你今天没回来呢?”


    一语双关,沈醉知道现在这个岗位注定了聚少离多。


    也尤为庆幸,自己终于未雨绸缪地做了一次对的选择。


    “清竹。”沈醉说,“我提交了调岗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