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取名 “我叫青溪!关青溪!”

作品:《我死后皇帝后悔莫及

    少年整整昏迷了三日。


    王府的人显然是下了死手的,红鱼查看时,发觉他背部和屁.股被打得鲜血淋漓、皮肉溃烂,活像孔雀被拔了毛。


    再加上处理伤口之时,花孔雀惨白着脸一动不动的模样,红鱼险些以为这人要熬不过去。


    城里药铺不知为何,没人肯卖药给她,偶有肯卖的也是故意叫高价,红鱼没钱,利落转头背着竹篓到山上采草药。


    忙了三日,少年悠悠转醒那一刻,红鱼不顾腰酸背痛,一个鲤鱼打挺跑到师父牌位前跪下,感谢她保佑自己这回医术精进不少,竟没将人医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鱼姑娘改念佛了?”少年气息微弱,眼珠子在红鱼身上的青灰道袍和正堂那张三清祖师画像扫视一圈,确认自己是在一所道观。


    红鱼轻咳一声,揉着腰从蒲团上起身,走至床前仔细将少年端详一番,终于心满意足打了个哈欠,“你,不许吵我,我要补个觉。”转身到隔间去了。


    这几日为防止他一脚踏进阎罗殿,她可是累得不轻。


    少年目光始终黏在红鱼身上,一双琥珀色瞳孔一眨不眨,瞧着竟十分乖觉听话,直至红鱼的身影全然消失在门外,方才收回目光,开始打量这座有些破败的道观。


    说是道观,其实就是几间破败的屋子,他待的这间还算宽敞,东西虽有些杂乱,但收拾得颇为齐整,北边是泥塑的三清祖师雕像,年久失修,上头彩色的漆斑驳掉落,跟前的香炉里却布满香灰,必是有人时常上香参拜。


    香炉旁搁着一块牌位,上写‘尊师太忘真人灵位'',少年先前从陈夫人那里知道,这位太忘真人便是红鱼的师父,年前没了,叫她很是伤心。


    收回目光,少年瞧见床前破旧矮凳上放着一只陶碗,里头还残留些许药渣,不远处地上放着背篓和锄头,并一些草药。


    砸砸满是苦味的舌头,少年忍不住往床里靠了靠,身上疼痛着实受不住,渐渐昏沉闭眼,不知过去多少时辰,一阵‘吱呀’声响将他吵醒,却是红鱼已然醒了。


    他费力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振作精神。


    红鱼睡了一觉,身上疲累暂消,瞥了眼一脸正色的少年,先撂着他,给自己打水喝。


    少年面色苍白,嘴角因为干涸破了皮,眼睛却还是那样亮。


    他这样可怜兮兮,倒显得红鱼做了坏人。


    她上下扫视少年两眼,转身出去,回来时手里端了碗烧饵块搁在少年跟前的矮凳上,没好气道:“吃吧。”


    转身去端起未喝完的水碗一饮而尽。


    半晌将碗‘啪嗒’放在破旧的四方桌上,擦擦嘴角,撸起袖子准备审问少年,可思虑半晌,却不知要从何处问起,只好盯着少年的脸瞧。


    他这样病着,倒比往日瞧着顺眼些。


    漂亮,脆弱,像一只精致的白釉瓶。


    少年随她看,淡定自若端起眼前黑乎乎的烧饵块,拿竹筷夹一大块在嘴里。


    “怎么不问我为何救你。”终究还是红鱼没忍住。


    少年那边却早已变了脸色,惨白的面容上险些要流下两行清泪。


    原以为只是瞧着有些焦,然而送进嘴里却怎一个难吃了得,放了几日的泔水都比它能下肚,灶王爷是怎得容忍小姑娘做出如此杀人利器的?


    而这把‘杀人利器’此刻正噎在他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小姑娘还一脸真诚地关心着瞧他,叫他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真真好难挨。


    “怎么?”小姑娘一脸疑惑,随即一拍脑袋倒了碗水递过来,“噎着了吧,快喝口水压压。”


    少年怀疑她是故意为之,但救命恩人的饭便是毒药也不能吐,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便借着水用力咽了下去。


    还活着。


    少年止不住庆幸,便是身上的疼痛都消减了一二分。


    等等,念及身上疼痛处,少年放下碗筷,回身掀开有些破旧的被褥,发觉自己早被换了衣裳,一身昂贵绚丽的织锦袍被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取而代之,后背与股下用纱布沁满了草药。


    瞧见他一副呆样,红鱼正襟危坐,“你我凡夫俗子,皮肉埋了不过一捧土,烧了也是一坨灰,可不能太看重。”


    意思是她老人家看了便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外头那套男女大防的狗屁言论对她不好使。


    少年愣了好一会儿,终于一脸受教地将盖上被子,就差作拱手礼,再来句‘无量天尊''。


    然而红鱼哪里晓得,他压根不是在意自己身子被红鱼瞧过,而是可惜自己那套浮光锦的衣裳,那可是他花足足八两买来的,八两!


    预感王府要对自己动手,他把自己毕生几十两银子的积蓄全扔给了那起子商人。


    什么碧泉居的卤鹅三清阁的碧螺春,四季园的果子梦华居的蜜饯,这些从前不舍得吃的全都尝了一遍,至于鸽香楼的金华酒,他喝不成,也买了五坛,三坛送过路人,一坛给毛远,最后一坛打开倒罗河。


    剩余八两,少年在买棺材和买衣裳之间犹豫许久,终于还是选择后者,又没人给他收尸,还是买衣裳稳妥些。


    不想峰回路转,他没死成,大价钱买的衣裳也没了,幸耶?不幸耶?


    “还是姑娘懂得多。”少年有苦说不出,只能恭维红鱼。


    瞧他这幅模样,红鱼心情舒畅,“你还没回我的话呢。”


    少年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左耳,想贫嘴,但瞥见红鱼眼下乌青,到底忍住,摇头,“我知道姑娘救我便够了,又何必知道缘由。”


    他在世上不过一孤魂野鬼,王爷命令下来时,他只当自己必死,哪里奢望有人会救他,而不但有人救了,这个人还是红鱼,一个瞧他颇不顺眼的小姑娘。


    要知道,他们不过萍水相逢。


    他心里颇过意不去,当初带她回来路上,不该故意捉弄于她。


    红鱼神色微怔。


    这样可怜,当真不似从前那满肚子坏水、转眼便取人性命的杀人高手。


    他当真不知道徐文期这样快决定处决他,有他插手苗春柳的原因在?而他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迫于她当初的威胁。


    “你给苗春柳脱籍,我......”


    “姑娘这是替苗姑娘感谢我?”少年一脸‘不必客气’地摆手,“举手之劳而已,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姑娘给我做好事的机会,否则,人家只当我只会杀人呢。”


    最后,他甚至颇为骄傲地呵呵笑两声。


    红鱼的歉意从舌尖顺着嗓子眼流了下去,呆坐好一会儿,实在不知要说什么。


    这个人真是,真是......


    红鱼一时找不着合适的词来形容他,最后干巴巴扯别的话,“他们要杀死你,做什么用棍,直接拿刀抹脖子不好?”


    而且,他功夫这样高,为何不跑?


    “因为——哎呦!”少年被红鱼随意竖在窗角的短萧砸中,脸色不免又白了几分。


    话被打断,红鱼只好起身拿来那根短萧扔给少年,少年利落伸手接过。


    红鱼:“这是你寻我路上特意买的?”


    “嗯,是啊。”


    “那便好好练着,吹的也忒难听。”


    少年双目圆睁,“可姑娘不是说——”


    “那是骗你的。”红鱼轻哼一声,“大笨瓜。”


    知晓自己技艺差劲还被骂,少年犹如晴天霹雳,好一阵失落。


    那模样叫红鱼疑惑是否是自己言语太过分,忍不住拉他袖子,小声嘟囔。


    少年抬头,“什么?”


    红鱼又重复了一遍,“你送的糖人很好吃。”


    这便是她要救他的理由。


    少年似乎有些愣住,静静瞧着她,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中似乎藏有千言万语,好似山间的风、林间的水,生生不息,奔腾不灭。


    他多半是感动了,红鱼如此作想,刚想要安慰两句,便听他道:


    “既然如此,鱼姑娘,咱们便来谈谈价钱。”


    红鱼的手一顿,“什么价钱?”


    “自然是干活的价钱。”少年微微一笑,“姑娘不是说我我往后便是姑娘的护卫么,自然要谈工钱,姑娘不会是想我做白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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